4.chapter04
第四章
上午場的面試因為蘇源的到來而暫時停止,何卓寧將筆記本交還給蘇源后,就準備回去了,假期時間卻過著工作日的行程,他心裡早就幾百個不爽,奈何願賭服輸。好在蘇源和他的麻將賭約中,他只答應替面一上午,現在任務完成,自然是要功成身退。
蘇源喊住了正要出門的何卓寧,語氣里透著神秘,「你猜,我在樓下看見了誰?」
「沒興趣。」讓何卓寧感興趣的人已經面試完回去了,剩下的人他是一點興趣都沒有。
不待何卓寧拒絕,蘇源早已開了口,「簡宜,一個特別像簡宜的女人,可惜不是她。」蘇源是少數幾個敢在何卓寧面前提簡宜的人。
果然,一聽到「簡宜」兩個字,何卓寧的臉黑了,速度以秒計,「關我什麼事?」
蘇源將何卓寧的行為自動歸結為口是心非,果然何卓寧還念著簡宜,他瞭然地點點頭。忽然想起許清澈的穿著,他提醒何卓寧道:「那個女人應該是來面試的,你可能見過。」
何卓寧當然知道蘇源說的是誰,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沒見過。」說罷,帶著滿身的戾氣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蘇源一個人自找沒趣。
要不是蘇源認識何卓寧二十多年,不然他還真以為何卓寧生氣了。他知道何卓寧其實只是拉不下臉來,畢竟誰沒有個戀戀不忘的初戀呢。
出了榮元大廈,雪越下越大,何卓寧煩躁地開著車子,一路駛向他的單身公寓。
他的單身公寓位於天宸雅苑,是天宸國際新近開發的一處樓盤,就在城中銀泰的邊上,繁華的市中心地段,商貿物流自不必說,每平的價格也很是好看,何卓寧這套200平多點的公寓就是他花了八位數買下的,走的還是謝旻宸的友情後門。
原本何卓寧準備去找好友謝旻宸喝兩杯,誰知半途接到老幺何卓婷的電話,說是在他家等著解救,八成是和他三嬸吵架了,又玩起離家出走的把戲,何卓寧不好放任這位大小姐不管,只好爽了約回家。
路過銀泰,何卓寧想起家裡沒什麼水果零食招待何大小姐,於是他緩緩打著方向盤將車子駛入地下車庫,準備去超市購置些。
他看不上眼的那些垃圾食品,何卓婷卻異常歡喜,作為一名好哥哥,何卓寧挨樣給她拿了一點。又想起大小姐喜歡吃新鮮的水果沙拉,何卓寧推著購物車去向水果區,火龍果、哈密瓜、菠蘿、芒果、香蕉……但凡超市裡有陳列的水果,何卓寧都各自拿了不少。
最後一個櫃檯是草莓,在距離草莓櫃還有三兩米的樣子,何卓寧駐足眯了眯眼,那個穿著長款羽絨服正彎腰挑著草莓的人不是許清澈是誰?
「你喜歡吃草莓?」何卓寧從草莓櫃里揀起一顆草莓遞到許清澈眼前,那輕佻的姿態仿似將一顆稀世紅寶石贈予了美人。
許清澈被這突然伸出的手嚇了大跳,目光從那白皙修長的手指游移到那人的臉上,只見何卓寧嘴角掛著似有若無的笑意看著她,許清澈不禁打了個寒顫。
「不喜歡。」許清澈佯裝鎮定地放下手裡的那盒草莓,向後退開了一步,隔開與何卓寧的安全距離,她臉上堆起笑容,「何先生,您慢慢挑。」說著,許清澈推著購物車快速離開。
許清澈發誓她絕對不是有意再遇上何卓寧的,要怪只怪冤家路窄,哪哪都能遇上。之前,林珊珊放她下車的最近商場就是城中銀泰,她想到周女士還在家等著她回去,終於記得些做女兒的自覺,打算買些水果回去孝敬孝敬周女士,誰知道買個水果都能竄出個何卓寧來。
流年不利,不宜出行,許清澈深覺回去她得買本老黃曆,每天出門前瞧瞧。
被徹底無視的何卓寧捏著顆草莓,輕扯了下嘴角,他將草莓怏怏地丟回原處。
「先生,您這樣弄壞了我們的草莓,是要賠的!」善良正直的超市工作人員及時跳出來譴責了何卓寧的行為。
無論在商場還是超市,「賠」總是一個很敏感的字眼,果然一聽工作人員的喊話,路過的其他消費者紛紛停下來看何卓寧。
何卓寧面子掛不住,臉立馬黑了,他指著草莓櫃檯沖著工作人員開口,「全買了。」
因為捏壞一顆草莓,買下了全部的草莓。許清澈是在櫃檯收銀處聽說這一土豪行為的,彼時她並不知情這位壕客是誰,直到工作人員推著兩個大泡沫箱子跟在黑臉的何卓寧後面,她才前後聯想起來,一時間竟然有些無言以對。
何卓寧看著工作人員將兩大箱的草莓扛入後備箱,啞然失笑,衝動是魔鬼,女人是禍害,他只好憤憤然載著兩大箱子草莓回到天宸雅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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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澈提著孝敬周女士的水果回到家,還沒進門,屋內的談話聲讓她不寒而慄,她大姨又又又過來了!現在許清澈她大姨於她而言,簡直就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噩夢當前,許清澈的本能反應是逃。
倘若天不下雪,許清澈還能去頂樓吹個風冷靜冷靜什麼的,眼下她只能去投奔隔壁樓的陳叔。陳叔是她父親曾經的工友,因為當初交情甚好,買房子的時候也選了同個小區。許清澈小時候常常跟著父親去陳叔家蹭飯吃,後來父親沒了,交往也就淡了,但不至於沒有來往。前些日子,陳叔就從老家帶了些特產給他們。
陳叔和陳嬸一輩子沒有孩子,早就把許清澈當自己家孩子看待,現在見許清澈帶著水果來看他們,自然是高興地不得了。
「清清,你人過來看你陳叔和我,我們就高興,帶什麼水果。」陳嬸埋怨她破費,嘴角卻抑制不住上揚。
許清澈尷尬地笑笑,她不忍心告訴陳嬸真相是她回不了家才來這躲躲的,而水果也不是她買來特地孝敬他們的。
「嬸,叔,我就過來看看你們。」順便再躲躲我媽和我大姨。後半句許清澈沒加上去,畢竟這樣人陳叔和陳嬸聽著舒服點。
「乖孩子。」陳叔拍著她的肩膀直誇她,「來,吃點水果。」陳嬸已經利落地將她帶來的水果清洗裝盤了。
許清澈帶著小小的愧疚感,吃著蜜瓜,聽陳叔叨家常回憶過去。
「清清,以前你就這麼點高。」陳叔笑著朝自己的肩膀比劃,「還說將來要當個老師,一轉眼,你都長這麼大了,你爸也走了這麼多年。」想起許清澈的爸爸,陳叔不由一陣感傷,「你爸他是個好人,那時候我剛來廠里,人生地不熟的,別的工友就知道欺負我,是你爸挺身而出來幫我,我心裡感激他,總想找個機會報答他,可我再也沒有那樣的機會了……」
許清澈的父親喪身於一場工商事故。至今,許清澈還記得那天的場景,那是一個夏日的午後,她放學回家,樓道里擠滿人,夾帶著汗臭味鬧鬧哄哄的,來的全是她父親的工友,她記得他們的工服,許清澈茫然地穿過人群回到自己的家,母親悲慟地告訴她父親沒了,沒有屍首,甚至她沒能見上父親的最後一面。
在許清澈的記憶中,父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清清,等爸爸回來就帶你去迪士尼玩」,然而,父親再也沒有回來,而許清澈至今也沒有去過迪士尼。
悲傷的情緒被陳叔勾起,入嘴的蜜瓜酸澀無比,許清澈忽然就後悔來看望陳叔他們,正因為看到陳叔時常會讓她想起父親,周女士才讓她漸漸淡了與陳叔他們的聯繫。
許清澈的低落情緒一直持續到她回家,周女士不知她去看望過陳叔他們,以為許清澈情緒低落是因為面試沒有發揮好,於是她安慰許清澈,「不就一個面試,沒什麼大不了了,許清澈你的首要目的是把自己嫁出去,今天中午,你大姨過來了,你這孩子,人何卓什麼來著明明對你印象很好,非得說人家沒看上你,你這不是……」
「媽,你能不能別說了,煩死了!」許清澈帶著哭腔的聲音陡然拔高。
周女士被嚇了大跳,聲音也提高了好幾個度,「你以為我願意啊!好!許清澈,我以後再也不管你了!」周女士起身就往自己房間走,房門被她甩得震天響。
許清澈原本只是帶著哭腔,現在徹底變成了嚎啕大哭,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停下來時聲音已然沙啞。
許清澈抹乾凈自己的眼淚,走到周女士的屋前,裡面有周女士隱隱約約的啜泣聲傳來,許清澈胸口悶悶的,她印象中的周女士很堅強,除了父親離開那一年,她再也沒見周女士哭過。許清澈拍著門板認錯,「媽,我知道錯了,你開門好不好?」裡面沒有回應,許清澈繼續討饒,「媽,以後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我保證都聽。」
「真的?」周女士終於有了點回應。
許清澈感恩戴德,「真的!」
「許清澈,你要說話算話!」房門慢慢打開,周女士走了出來。
許清澈猛點頭應好,等等,有什麼不對的地方,為什麼周女士說話的時候裡面還有哭聲?還有周女士的表情也不像是剛剛哭過,反倒有種篤定她一定會來求和的自信。
「看來你大姨發我的文件還挺管用的。」周女士得意地指了指手機,裡面還有女人的哭聲傳來,和周女士的聲音一模一樣!
果然!許清澈在心裡爆了句粗口:靠,白瞎她的眼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