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chapter09
第九章
亞垣的入職手續辦理得異常順利,第二天開始就能正式上班。許清澈的崗位是項目助理,自然她的辦公室被安排在項目總監金程的邊上,與她同一辦公室的還有一起被招進來的男助理方軍。
方軍,人一點也不如其名,魁梧雄壯,反倒是異常清瘦,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據說他年紀和許清澈相比還小上一歲,學歷卻比許清澈高上一輪。和這樣高智商的學霸在一起共事,許清澈有那麼一些些壓力,好在方軍為人和善,兩人的相處總體來說還算和諧。
「許姐,金總叫你過去一趟。」方軍捧著一疊資料回到辦公室,沖著正埋首校對數據的許清澈說道。
自從得知許清澈在誠通投資做過一段時間的操盤手,方軍對許清澈的崇拜溢於言表,開口閉口就是一個「許姐」,許清澈被他叫得不好意思,卻也無可奈何。她應了聲「好」,便放下手頭的工作,簡單收拾了下,去向金程的辦公室。
一牆之隔,牆的那邊和這邊是完全不同的程設擺列,劉程的辦公室顯然比她和方軍的辦公室寬敞明亮得多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再小的公司,階層等級之間該有的待遇區別自然一個都不會少。
許清澈敲門進入金程的辦公室,辦公桌后的金程招呼她坐下后,直接開門見山,「小許,我看了你的簡歷,你之前是在誠通投資工作的吧?」
許清澈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是的,金總,有什麼問題嗎?」就職之後,許清澈不大願意說起自己曾經的經歷,那是過去的、已經翻篇的事,同時也是讓人不大愉快的經歷。
「是這樣的,下一個項目,誠通那邊有意與我們合作,小許,你在誠通待過,有什麼看法沒有?」金程擱下手中的筆,轉而看向許清澈。
「金總,我的簡歷您也看到了,我是在交易部門工作,老實說,投資部那邊的事情我不大清楚,要不我找之前的同事幫忙問問?」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許清澈相信金程不會真的讓她去做什麼。
果然,聽到這裡,金程沒有多說什麼,他擺了擺手,「那倒不用,我也就隨口提提。」
「那金總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還有些數據沒校對完呢。」許清澈實話實說,聞言,金程很快將她放了行。
回到辦公室,方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問起許清澈,金程找她什麼事,許清澈說了個沒事並不想多說什麼。方軍不信,他繼續刨問道,「許姐,你和金總該不是有什麼機密我不能知道?」
許清澈沒有理會他,方軍這個人別的地方都挺好的,就是對功名看得太重,生怕許清澈一不小心先他一步爬高上去。像方軍這樣想要「時時知己知彼」的扭曲心理讓許清澈很是受不了,許清澈口氣略重地問他,「那要不要讓金總親自過來告訴你?」
方軍終於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僭越,他訕訕地打著哈哈,「抱歉,許姐,我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心會害死貓,也會破壞彼此間的友情,許清澈沒有接受方軍的道歉,也不再理會他,而且繼續顧自埋首數據校對。一時間,辦公室的氣氛有點尷尬。
下班的時候,兩人第一次沒有一起步行去附近的地鐵站。地鐵站距離許清澈所在的亞垣公司不遠,走過去也就十分鐘左右的路程,這也是許清澈放棄她的mini的主要原因。
許清澈校對完數據出來,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周女士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不用等她回去吃晚飯,況且等她回去那些飯菜都該涼了。
肚子咕嚕嚕地直叫,許清澈飢腸轆轆的,她環顧了四周,好不容易才在東南方向的位置看到一個紅色的「面」字招牌。許清澈快步向這家麵館走去,她是第一次到亞垣附近的其他餐館吃飯,這不能怪她,公司里配備有食堂,還是提供中晚餐的那種,食堂里大師傅的手藝不賴,因而許清澈入職以來的中餐都在那裡解決。今次,是因為忙過了晚餐點,食堂已經關門,她才沒吃上。
麵館的生意不錯,里裡外外差不多都是人,鬧鬧哄哄的,生意很是興旺。坐著的大都和許清澈一樣,是附近公司的員工,他們這樣的人,用好聽一點的形容詞就是金融從業人員,難聽一點便是金融民工。金融作為一個萬金油行業,外行的人都只看到它的高薪與暴利,紛紛跳了進來,殊不知這一行的水有多深。許清澈作為這個行業的原著居民,倒是真沒想過轉行。
許清澈給自己點了碗牛肉湯麵,二十五塊錢,這個價錢在市中心這邊已經算是很有良心了。許清澈就近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與她一起拼桌,坐在她對面的是兩個年齡相仿的小姑娘,學生模樣,許清澈猜測她們可能是附近哪家公司的實習生。許清澈坐下來的時候,兩個姑娘沖著她相視一笑,許清澈同樣回以笑容。
「姐姐,你是亞垣的吧?」其中一個姑娘指著許清澈的員工牌問道。
許清澈愣了一下,微低頭便看到自己的員工牌還沒取下來,她朝著倆姑娘莞爾一笑,「是的。」之後,她便取下自己的員工牌放進包里,不作多言。
「我們倆是Y市財經大學的學生,想找一份實習工作,姐姐,你們公司最近缺人嗎,萬能打雜的那種!」其中一個姑娘向許清澈自報家門。
許清澈被她的萬能打雜逗笑了,她實言相告,「這個我不怎麼清楚,要不你多留意留意我們公司的官網?」
「這樣啊……」女生顯然有些掃興,許清澈倒沒有關注那麼多,因為她的面很快就被端了上來。
聞著讓人食指大動的面香味,入口了味道也就一般般,清湯掛麵的,還不如周女士的手藝,可許清澈餓呀,她揀起麵條便往嘴裡送。
「小許?」一個不確定的男聲在背後響起。這個聲音,許清澈最近聽了次數不算少,壓力也不小。
「謝師兄!」對面的兩個姑娘提前幫許清澈揭了秘,沒錯,來的人正是謝垣。
許清澈咬斷麵條,抿了抿唇才轉頭看向自動自發坐到她邊上的謝垣,「謝總好。」
謝垣制止了她,「出來就別這麼見外,要不和她們一樣叫我謝師兄好了。」
謝垣本科就讀於Y大,研究生考入了Y市財經,論起來,許清澈叫他一聲謝師兄一點也不為過。許清澈尷尬著要不要開口喊人,兩個女生及時「解救」了她。
「姐姐,你也是Y市財經的?太巧了吧!」兩個女生驚呼出聲。
「不好意思,我不是。」許清澈斷了兩女生有意的親近,她沒有告知她們自己究竟是哪個學校的,好在謝垣也沒戳穿她。
兩個女生詢問謝垣有關實習生的事情,謝垣出於照顧學弟學妹的心理,好脾氣地給她們解答,還將人事處的電話留給了她們,讓她們有其他的問題可以繼續去諮詢。全程,許清澈只顧低頭吃著面,沒有插上一句話。
很快,一碗麵條就只剩下湯湯水水,有的人吃面喜歡先喝湯再吃面,許清澈則是先吃面再喝幾口湯。吃完,胃裡的飽腹感,讓許清澈不禁滿足地想要喟嘆舒服,可大老闆還在邊上,許清澈不敢姿勢不雅,只能繼續端著。
兩個聒噪的小姑娘一走,氣氛就尷尬了下來,謝垣已經換坐到許清澈的對面,慢條斯理地吃著面,時不時開口問她兩句話,但凡能如實相告的許清澈一點也沒隱瞞,一問一答,直至謝垣的一碗面畢。
如坐針氈的僵局快要打破,許清澈舒了口氣,她終於能走了,「謝師兄,我還要趕地鐵,就先走啦。」
許清澈提起自己的小包就準備走人,謝垣一把拉住了她,「你都叫我一聲師兄了,我不載師妹你一程,怎麼對不起這聲師兄。」
「擦!什麼鬼邏輯!」許清澈好想罵人,卻不得不擺出笑臉,「師兄,還是不用了,地鐵到我家直達的。」
謝垣挑了挑眉毛,「你家住在地鐵里?」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許清澈抖了抖身上的雞皮疙瘩,只能苦瓜著臉亦步亦趨地跟在謝垣後面。
謝垣的車停在公司大樓的地下停車場,謝垣去裡面取車,許清澈便在外面等候著,許清澈打開手機看了眼屏幕,已經快九點了,再不回去周女士估計要發飆了,他們家的門禁時間是晚上十點,從小到大許清澈不敢造次十點之後回去。
一輛黑色的奧迪停在了許清澈面前,許清澈想也不想便上了車,「謝師兄,我家在川連路的雲浦小區,你把我送到小區門口就可以了。」報完地址,許清澈一直專註於手機上的時間,甚至沒有注意駕駛室上坐的是誰。
其實,別人送你回家,你坐在副駕上卻不同人搭話是非常沒有禮貌的事,許清澈比較被動,既然「謝師兄」沒有主動開口,她也就不主動開口,只不過心裡不是沒有疑惑,這「謝師兄」上車前和上車后的反差怎麼那麼大。
手心裡的手機適時震動了起來,許清澈低頭看了眼屏幕,來電顯示是謝總,可人謝垣不就坐在她邊上開著車,許清澈以為謝垣的手機是哪擱著了,於是好心提醒道,「謝師兄,你的手……機……」然後,許清澈如遭雷擊。
這個坐在她邊上開車的男人哪裡是謝垣,分明是她的前債主何卓寧。那日匯款結束確認何卓寧收到了錢后,許清澈就把何卓寧的手機號碼給拉黑了,後來她不曉得什麼心理作祟,去看了拉黑記錄,發現人家根本就沒有再打電話進來,是她一直自作多情。
眼下,兩人獨處,狹小的空間,逼仄的空氣,一切的一切都讓許清澈坐立難安。
「你不接電話嗎?」何卓寧率先打破了沉默。
「哦哦。」許清澈回過神接通了電話,「謝師兄?」
「小許,你去哪了,我出來怎麼沒見到你人?」謝垣開車出了停車場,找了一圈,愣是沒找著許清澈,以為她半途跑了。
「謝師兄,我……」許清澈下意識覷了眼正在開車的何卓寧,一句「我上錯車了」怎麼也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改成,「我在門口剛好遇上了熟人,他……順路捎上了我。」
謝垣不確定許清澈的理由究竟是真是假,不過,人都已經走了,他總不至於再開車追上去,「這樣啊,那你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簡訊。」
「好的,師兄。」許清澈掛斷了電話,又回歸了之前在麵店里如坐針氈的狀態。
「何先生,您把我放在前面的路口就行。」許清澈沒臉麻煩人家何卓寧真的把她送到家。
「男朋友?」何卓寧牛頭不對馬嘴地問了句。
「嗯?」許清澈愣怔了一下沒反應過來,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許清澈解釋道,「那個是我的上司。」解釋完,許清澈才意識到她沒必要跟何卓寧解釋,因為他又不是她的誰。
「上司?」何卓銘反問了一句,表情微妙。
許清澈自然沒有注意到何卓寧的微妙表情,她滿身滿心都是大寫的生無可戀。
當然,何卓寧沒有像林珊珊那個沒良心似的,真的將她丟路口不管,而是將她送到了雲浦小區門口。
許清澈下了車,回身恭恭敬敬地朝何卓寧致謝,「何先生,謝謝您,您回去路上小心。」
何卓寧輕描淡寫地應了聲「嗯」,就調轉車頭離開,留給許清澈一團有毒的汽車尾氣。
有那麼一剎那,許清澈覺得自己特別像早上恭送丈夫出門的日本家庭主婦,而且丈夫還是不苟言笑非常冷漠的那種,許清澈被自己的腦洞驚悚到了,她捋了捋豎起的寒毛,趕緊跑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