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壹拾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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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連響,直接傳入了眾人耳鼓之中。琴聲愈來愈近,愈來愈響,似乎蓋住了天地間的風聲,但卻沒有一人知道,這彈琴之人到底在哪裡,琴聲似乎從四面八方一齊響起,但琴音中正平和,無半點戾氣殺意,愈到響處,愈是和醇。

天樞抬起頭來,望著空中,似乎是想找出彈琴之人在何處。

阿碧從屋內走到門邊,雙手在嘴邊圍攏,大聲道:「師父你怎麼來了?我在這邊哩!」

琴聲一轉,變為柔和,康廣陵大袖飄飄懷抱瑤琴,人輕輕落在姜希夷屋前,緩步走向門邊阿碧,這庄內無數人,也沒一人攔住他,也沒一人去攔他。

康廣陵在阿碧面前站定,道:「我倒是忘了,你這丫頭也在這裡,你曉得希夷丫頭在哪裡嗎?」

阿碧笑道:「明明我才是師父弟子,結果師父一來也不問我好不好,反而忙著尋姜小姐。」

康廣陵道:「我與那丫頭相逢不過一面,但相談卻是投機,前幾日我才將一手新曲譜好,名為『匣里龍吟』,特意來彈給希夷丫頭聽,你未必有她那般悟性,彈給你聽,多半是對牛彈琴,牛不入耳了,還不快點帶我去見她!」

阿碧如此資質,鍾靈毓秀,已是難見,但康廣陵卻似乎覺得她不過如此,阿碧聞言也不氣,依然是笑意盈盈。這時天樞率眾人已到此處,見到康廣陵抱拳道:「不知這位老前輩是何人,到庄中來所為何事?」

康廣陵道:「你們就是太玄庄中的家人?我同你們莊主有過一面之緣,今日前來不過是想給她彈一首曲子,望其品鑒,不知她人在哪裡?」

天樞垂眸,道:「我家莊主前些日子身負重傷,近日一直在休養,怕是不能聽老前輩彈琴了。」

康廣陵木然半晌,突然間向上一躍,高達丈余,身為落地,只聽得他半空之中已入悲聲,哭了起來。眾人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這人一大把年紀,哭起來卻和小孩子一樣。他雙足一著地,立即坐到,雙手拉扯著自己的鬍子,兩隻腳腳跟如擂鼓般不住擊地面,哭道:「希夷丫頭,你怎麼沒知會我一聲就傷了?這不是豈有此理嗎?小老兒進來心血都在這曲上了,這曲子是特意為你而譜,原本算好了,今日正是聽琴的好日子,可你卻重傷!唉!我好命苦啊!」

眾人見康廣陵如此痛哭,心中也曉得這人是個至性之人,此舉看似為了姜希夷重傷而哭,實則是為了自己哭,不過倒也沒人生氣。

忽然康廣陵轉向剛剛來到此處的十二人,急道:「我有個法子了!希夷丫頭在哪裡?你快快帶我去,快,快!越快越好。我到她面前彈奏這首新曲,說不定能令她聽的心曠神怡,就好了起來。」

天璇在屋內先是聽到屋外一陣琴音和說話的聲音,後來不再有,還以為是庄中僕人接待了那人,結果在屋外聽到一陣對話聲后,又是大哭之聲,她聽到那人提到了姜希夷的名字,天璇將葯給姜希夷服下后便走到門外,剛好聽到一老者說要尋莊主,目光一抬,又看到了立在外邊的十二人,便曉得天山六陽掌已成。

天璇繞過阿碧和康廣陵,立到天樞面前,問道:「你們學會掌法了?」

天樞道:「不止學會了掌法,還學會了如何制生死符。」

天璇道:「這就很好,要學會如何去除,就要學會如何制出,既然如此,我們今日便開始吧。」

天樞道:「好。」

康廣陵忽然躍起,道:「我聽到了!你們要去找希夷丫頭,快帶小老兒去!」

這時,一陣咳嗽聲從屋內傳來,由遠及近,姜希夷身披白狐裘立在屋內,隔著裊娜的檀香煙氣對門外康廣陵道:「原來是老先生來了,那日太湖之約,老先生今日來赴?」

康廣陵目光直接穿過煙氣,見到姜希夷一張慘白的臉,曉得天樞所言非虛,連忙道:「小老兒從不食言,今日攜曲而來,希夷丫頭若是聽我一曲,必然痊癒!」

姜希夷沒回答康廣陵,轉頭向天樞,問道:「你們可尋到了法子?」

天樞點頭,道:「尋到了。」

姜希夷問道:「能解?」

天樞道:「能。」

姜希夷緩緩點頭,又轉向康廣陵,道:「既然如此,老先生進來吧,我在屋后療傷,老先生請在廳中撫琴,不知如此可好?」

康廣陵轉身看了看周圍,目光又竄進屋內,重重嘆了一口氣,道:「實在是不好,實在是不好!」

姜希夷道:「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康廣陵道:「這曲子必須在外彈奏,且是要在一靈氣十足之地,才能體現這琴曲的好,你這屋子,實在是不好!」

姜希夷沉聲道:「我倒是曉得有個地方。」

姜希夷說的地方,就是這莊子最後面,崖邊上的那一塊水白玉空地。

雪覆松竹,但那塊水白玉依然光潔如新。

康廣陵大笑道:「這裡好,在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

話罷,他突然盤腿坐下,直接坐在邊上,將一具瑤琴架於雙膝之上,琴聲不斷傳來,甚是優雅,中正平和,柔和動人。

姜希夷也盤腿坐於水白玉中,五心朝上,雙眼輕閉,道:「我要如何?」

天璇道:「莊主要將身上中了生死符的穴位和氣勁一一告知,其他人以內力為你拔除。」

姜希夷道:「好,我先是里肩間缺盆穴被打入一生死符,穴道之內被三分陽剛氣勁和七分陰柔氣勁滯住。」

天樞聞言,稍作思索后,道:「天同先上,右掌運陽剛之氣,以第二種法門急拍,左掌運陰柔之力,以第七種法門緩緩抽拔。連拔三次,便能化解這一張。」

天同點頭,直接盤腿坐到姜希夷身前,依天樞所言施功,果然片刻之後,姜希夷缺盆穴上一團窒滯之意霍然而解,氣息運轉靈活,說不出的舒適。

這時,突然琴聲一轉,漸漸高亢,琴上鏘鏘之音不絕於耳,似有殺伐之意,琴聲愈來愈高,愈來愈尖銳,錚錚幾聲響卻獨立於曲中。

這琴聲混著寒風,卻叫寒風顯得更寒。

康廣陵彈的似乎不是琴,而是一柄劍。

姜希夷和天樞兩人在一旁指點,令眾人為其將生死符一一化解,終於將生死符盡數化去。

但琴聲依然未停。

康廣陵手中瑤琴,琴聲又是一轉,愈轉愈高,那琴聲琴韻竟然履險如夷,舉重若輕,毫不費力的便轉了上去。

這一琴曲極盡繁複變幻,每個音皆抑揚頓挫,直敲進了人心中去。

突然姜希夷從地上躍起。

她雙足還未落地,只見腰間寒光一閃,劍已出鞘!

一陣森寒劍氣吹來,康廣陵眼前一亮,他似乎一直在等這一刻,雙手一緊,手下琴弦不停,鏗鏗鏘鏘之音流出,殺伐之氣更重,有如寶劍出匣,劍光再不能被遮擋,精光暴射。

劍身輕薄,劍鋒銳利,勢不可擋,軟劍在日光和雪光照耀之下,有如一道飛鴻。

姜希夷突然凌空刺出一劍,劍氣自劍尖激蕩而出。

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只因為一道寒意陡然升起,往他們的腦中竄了上去。

她的劍很快,快的令人看不到劍身,只看得見劍光,但等人看清她這一劍的劍光之後,這一劍她已經刺出,這一招她已用老。

劍風破空之聲響起,與錚錚琴聲為伴,又急又響,但姜希夷的手卻很穩。

突然,錚的一聲急響,琴音琴韻又是一轉,叮叮噹噹之聲不絕於耳,霎時間,響起的似乎不是一張琴,也不是兩張琴,幾乎有十張琴同時奏起,肅殺之意瀰漫在天地之間。

琴音變時,姜希夷手腕一轉,只見寒光閃動,如驚虹,如掣電。這一招她還未用老,反腕一劈,一道慘白劍光有如匹練般現於空中。

這時康廣陵剛好在滑動琴弦。

琴音似飛流,劍光如匹練。

突然,鏘的兩聲同時發出。

一聲是琴音,一聲是劍聲。

琴音終了,劍已歸鞘。

這幾乎是同時發出的。

空中餘響漸漸淡去,日頭高懸,人影幾道,唯有松竹索索和寒風呼號之聲響在空中。

阿碧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她咬著唇,雙眼泛著精光,滿面嫣紅,一句話都不敢說出口,她只覺得自己血脈賁張,也想去尋一柄劍,仗劍行走江湖之間。

琴聲不見,劍氣已散時,康廣陵仰面大笑,從地上一躍而起,道:「爽快!實在是爽快!小老兒許多年都沒有如此爽快過了!」

話罷,他將懷中瑤琴用力往地上一砸,砰的一聲後幾聲幽幽琴聲,似乎是這一張瑤琴在為自己的遭遇發出是悲鳴和哀嘆。

姜希夷問道:「老先生這是為何?」

康廣陵笑道:「這一張琴今日奏出如此琴韻琴聲,日後想來是再也不能了,恐怕我也聽不得他彈其他曲子,與其令他日後蒙羞,不如就此毀掉,也算是一場幸事!」

話罷,康廣陵縱身一躍,直接躍到屋檐上,腳下再是一踏,越過松竹林翩然而去,空中只聽得長吟之聲。

姜希夷極目望去,直到再也不見人後,閉上雙眼,長長舒出一口氣后,猛然睜開,目光有如經過幾次捶打的劍鋒一般,更加鋒銳。

姜希夷側頭對天樞道:「準備前往姑蘇。」

阿碧聞言,心中歡喜,面上止不住笑了笑,剛剛才緩緩褪下的紅暈又覆上臉頰,姜希夷目光朝她掃去,道:「明日我們就起程動身,阿碧姑娘還早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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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芒先至[綜武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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