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晉江獨家發表
晚間七點半黃金檔的套路何以夏早已深諳於心,家世顯赫的男主角都有個門第之見的父親或母親。但楚景緻是軍人,不講究門第之見,而梁韻歌出身貧苦,曾深受門第偏見的毒害,她吃過的苦,也自然不會再讓後輩飽受,更何況,何以夏是她兒子喜歡的女人,所以他們都坦誠的接納了她。
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清清白白的出身之上,十四年前的那場性病只在G市廣為流傳,並未殃及到蓉城。所以,楚景緻跟梁韻歌應該都不知道。但如今,一切都不同了。她的桃色秘聞,在蓉城,已經人盡皆知。
東窗事發后,何以夏也曾想過很多種可能。梁韻歌頗為尖酸刻薄的甩一張支票在她臉上,說:「我給你錢,你離開我兒子。」亦或扔一張機票在她面前,說:「從我兒子眼前永遠消失。」
她想過一千種一萬種可能,唯獨沒想到這個。
和楚煜在一起的那七年,何以夏雖然遺失了親生父母的關愛和呵護,但楚家每一個人給過的關懷都不比她的親生父母少。奶奶拿她當親生孫女兒,楚景緻雖不擅言語,但卻如同嚴父一般教導她,而梁韻歌則在衣食方面照顧得極為妥當,將她視為己出。
那些年遺失的親情,幾乎都被楚家人一點一滴的填補了。於情於理,她都欠楚家人一聲道謝。
「謝謝您,梁阿姨。」這聲謝,囊括了她所有真誠。
梁韻歌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說:「謝就不必了,你是我女兒,阿煜是我兒子,你們好好的,我們做父母的,也就放心了。」幾秒后,她又補充道:「等過段時間,你就跟阿煜結婚吧。」
她生的兒子,她知道。楚煜那小子,早就想把何以夏娶過門了。他以為他不說,他們做父母的就不知道了?
在父親的墳前,梁韻歌誠心接納了她,想必父親會十分高興。可母親那邊……
梁韻歌知道何以夏的擔憂,「你媽媽那邊,我會跟她說的。」
她這才點點頭,算作應允。
風漸漸大了,她們回了何家宅子。
梁韻歌跟陳靜說了兩家兒女的婚事,陳靜並未反對,反倒有些欣慰,她的女兒,終於要嫁人了。
楚煜從醫院回來時,恰巧聽見自家媽媽正跟陳阿姨商量他們的婚禮,高興得連嘴都合不攏。他去醫院,是拿檢查報告的,報告顯示,媽媽跟孩子,都非常健康,梁韻歌這才知道何以夏已經有了身孕,又把楚煜一頓罵,並萬般囑咐兒子要好好照顧孕婦。他們老楚家幾代獨苗,希望這一代,人丁能興旺些。
楚景緻跟梁韻歌在G市待了兩日便要回蓉城,何以夏也跟著回了,臨走前,她問過陳靜,願不願意跟她到蓉城一起生活,就算不想跟她住在一起,她也有經濟能力在蓉城買套房子給陳靜,好歹也離得近些,老人家年紀大了,保不齊有個什麼事,也方便照應。
但陳靜拒絕了,她哪兒都不肯去,她得替老頭子照看這何家宅子。
何以夏不在蓉城的這段時間,那些新聞早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部分懼怕楚家勢力的新聞媒體紛紛發表了致歉申明,但還有一小部分還在做最後的垂死掙扎。楚煜說,法院的傳票近幾天就會下來,至於向微,他說他會處理好,她也就沒有插手。其實說到底,她要的,不過是向微的一個道歉。
白露那天,楚煜召開了記者發布會,公布了婚訊。他們結婚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蓉城的大街小巷。
向微看完新聞后沒多久,楚煜就來了。
他們站在玄關處,隔著一扇門。
向微臉色冷冰冰的,問:「你來做什麼?」
「看見新聞了?」楚煜推開門,大步流星的往裡走。
向微臉色又冷了幾分,手上的勁道也重了些,關門的聲音震耳欲聾,「如果你是來讓我恭喜你的,那恐怕得讓你失望了。」
「向微,我不要你的祝福。」楚煜臉色立時嚴肅了起來,「但你得為你做過的事承擔後果。」
向微輕輕笑了聲,漫不經心的問:「什麼後果?讓我坐牢嗎?還是你會殺了我?」
當初決定走到這一步的時候,她就已經把所有後果都想了一遍,她沒給自己留任何退路。
「命在你眼裡就那麼輕賤嗎?你有沒有想過你的父親和母親?他們要是知道你變成了這樣該有多難過?」向微的父親和母親都是很淳樸的人,她的父親,一直嚴厲教導她,她也沒有辜負父親的教導,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就變了,變成了現在這樣。
提到父親和母親,向微沉默了,這麼多年,她沒盡過什麼孝心,反倒常常跟他們頂嘴吵架。向微父母親都曾勸過她很多次,讓她不要再等楚煜,早早找個好人家嫁了,這些,她都知道,可還是不甘心,她跟楚煜一起長大,他填滿了她的生命,他卻愛上了別的女人,她不甘心,所以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她都要讓楚煜跟那個女人分開。
向微眼底的厲色重了幾分,「少拿我父親和母親威脅我,楚煜,有什麼事,你沖著我來。」
「我沒威脅你,微微,我只是不想看著你繼續錯下去。」楚煜語氣軟了些,何以夏說的對,有些時候的心軟,未必是件好事。他以前,顧及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顧及她眼裡只有黑白的十年,也顧及她父親對楚家的忠心耿耿,一忍再忍。可現在回想起來,竟滿是愧疚,向微走到今天,他也同樣罪不可恕。如果從一開始他就讓她付出相應的代價,也許今天,她就不會錯得這麼離譜了。
他聲音啞了許多,聽起來竟有些懇求,「微微,別再錯下去了,回頭,行么?」
向微有過感激,但卻並不是因為楚煜的心軟和忍讓,二十五歲那年,他帶她到華盛頓進行了仿生眼手術,她的右眼也因此恢復了色彩。可是回頭?什麼是回頭?從何以夏出現的那一天開始,她就已經沒有回頭的可能了。
「太晚了,沒回頭的機會。」很多時候,向微都在想,如果她回頭,會怎麼樣?也許正如父親和母親所願,她找了個好人家嫁了,也許她跟楚煜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但,她不敢回頭,她怕這些年來的執念會在她回頭的瞬間灰飛煙滅。
楚煜嘆了口氣,「去跟以夏道個歉吧,她不會怪你的。」
「道歉?你要我跟她道歉?」向微又激動起來,這麼多年了,她從未想過跟何以夏道歉。
向微三番五次的把她往死里整,她就不信何以夏只是要一個簡單道歉,「道歉就行了?你未免把她想得太過簡單了。」
「微微,是你把我們都想得太複雜了,其實,我們都是為你好。」楚煜閉了閉眼,沒想到她居然執迷不悟到如此程度。
向微大笑,「我是不會跟她道歉的。」幾秒后,又補充一句:「楚煜,你真的以為你把我告上法庭我就怕了嗎?」
事到如今,她真的什麼都不怕了。要她跟何以夏道歉?沒門兒,就算要道歉,也得那個女人跟她向微道歉。
「你啊……」楚煜手足無措,只得連連嘆氣。
向微說:「阿煜,我不愛你了。」
向微沒說謊,她是真的不愛楚煜了,從什麼時候不愛的,她不知道。也許是從他愛上別人的那天開始,也許是在美國做仿生眼手術的時候。以前她一直以為,她這輩子最愛的人是楚煜,可到頭來,她最愛的,是自己。
向微無法忍受楚煜將她的愛置若罔聞,她在這段感情里付出了太多,她不允許他的辜負,所以,她得不到的東西,她就算毀了,也不會讓其他人得到。
「聽見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微微,你會找到一個比我好的男人。」楚煜眉梢眼角舒展了些。但不管怎麼樣,在最後關頭,他還不忘勸她,「去跟以夏道個歉吧,以後,我們各過各的。」
事到如今,楚煜仍然相信,向微還是有一點良知的。
向微往玄關處走,拉開門,對他說:「你走吧,我是不會道歉的。」
「如果你不肯道歉,我只好起訴到底了,你清楚侵犯名譽權要判幾年吧?」楚煜站在玄關處,試圖說服她,他真的不想走到那一步,可她三番五次傷害何以夏,必須得有個交待才行。
向微一臉風輕雲淡,「隨你,反正我也活不久了。」
「你什麼意思?」楚煜蹙眉。
向微眯著一雙狹長的丹鳳眼笑,「字面意思。」她猶豫幾秒后,輕聲開口:「煜哥哥,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情分,麻煩你往後多關照一下我的父親和母親,我啊,怕是不能替他們養老送終了。」
「你說清楚。」楚煜在頃刻間攫住她的手腕,心臟也拉扯至喉嚨。
向微怒目圓睜,「怎麼?你們不都盼著我早點死么?現在好了,如你們的願了。」
「微微,你別做傻事。」他是想讓她付出相應的代價,可卻沒想讓她死。
向微痴笑,聲音又輕又尖,「我能做什麼傻事呢?我只能慢慢等死,等癌細胞擴散到全身,等頭髮一根一根的掉光。」
「癌細胞?」楚煜極度震驚。
向微說:「是啊,乳腺癌晚期,阿煜,或許這就是我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