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守靈
謝凝雙手攏在袖子里,將這一個磕頭跪拜不慌不忙地受了,才對夏侯淳說:「夏侯淳,你是怎麼帶兵的?身為護衛皇宮的羽林衛,你跟你的手下竟然連什麼人進入皇宮也不知,皇族中人也認不清。夏侯卿,朕的性命可是交給你保護的,你就是這樣保護朕的?」
夏侯淳忙跪地道:「末將知罪!」
謝凝又道:「還有你,祿升,你是皇宮的大內總管,侍立各宮門的小太監都是你的管轄之下吧?通傳裡外乃是你的職責吧?結果你如何做的?朕的皇姑來了,你竟不知?敢情天冷了,小太監們都去爐火邊喝酒了呢?」
「老奴知罪!」祿升也嚇得跪下了,「老奴甘願領罰。」
謝凝當然不會真的罰他們倆,不過就是做個樣子,敲山震虎而已。她嘆了口氣,道:「罷了,此事到此為止,來人,將長公主扶進來,給先帝盡哀。」
話音未落,兩個穿著孝服的宮女便過來攙扶容華長公主,剛將容華長公主從地上扶起,左邊的宮女忽然咦了一聲,面容驚疑不定。
「放肆!」祿升喝道,「御前是什麼地方?也能容你咦來咦去的?來人,將這賤婢拖下去!」
「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宮女忙跪下哭道,「非是奴婢御前失儀,實在是……實在是……」
她彷彿說不出口,目光不斷地在容華長公主身上來回,最後落在容華長公主的手指上。眾人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只見容華長公主的手指縫裡里還殘存著蔻丹的顏色。再看看容華長公主臉上,乍一看鉛華盡去,然而眉上還留著淡淡的黛粉痕迹,嘴唇上也還有淡淡的口脂。
顯然,這位容華長公主在家還濃妝艷抹,聽說自己兒子闖了禍才匆匆忙忙卸了妝進宮來的。
容華長公主登時臉色刷白,支支吾吾道:「陛下,我……」
「罷了。」謝凝疲倦地一擺手,「朕累了,您是朕的皇姑,朕不敢拿你如何。但,皇姑,裡邊躺著的可是你親皇兄,你受君恩才有今日的潑天富貴,做人……不能忘本啊!來人,帶長公主下去洗漱,再請長公主為先帝守靈。」
宮人們早有準備,立刻將容華長公主帶到偏殿小室去,小宮女們將水盆端進來,兩個老宮女在旁邊站著,陰笑著說:「長公主,請吧。」
容華長公主伸手接帕子,宮人們卻不敢動作,老宮女道:「長公主身份尊貴,如何是奴婢這等下賤之人能接觸的?請長公主自行洗漱吧,免得出了甚岔子,回頭奴婢們成了第二個孫員外郎,奴婢們只怕受不住呢!」
容華長公主只能自己去擰帕子,她將手一伸,登時渾身一抖,將水盆打潑了,罵道:「下賤的奴婢,你們竟敢拿冷水給本公主?本公主要你們不得好死!」
「長公主還是省省吧,您以為如今皇宮裡做主的還是先帝呢?你且看看,太后如今還在為先帝守靈呢,難道太后不比您尊貴么?您讓太后在那廂跪著,自己在這方鬧脾氣……」
「可別胡說了!」另一個老宮女道,「長寧侯府可比皇宮尊貴多了,仔細你的命吧!」
兩人一唱一和,極盡嘲諷之事。容華長公主何時受過這等侮辱?只氣得渾身發抖,但先帝靈前,太后與女帝就在外邊,她一個人在宮中,著實不敢胡鬧,只能忍著氣道:「再去打熱水來!」
小宮女忙忙地將熱水給打來,容華長公主將臉上、手上的脂粉洗了個乾淨,對著銅鏡檢查無誤之後,才轉身而去。只是這心裡的氣實在咽不下,剛走了一步,又回身來一腳將水盆架子給踹翻了,髒水潑了小宮女一身,這才憤憤地離開。
老宮女等人看著也是心驚膽戰的,等容華長公主走了才慌忙到祿升面前稟告道:「祿公公,奴婢們照您說的做了,只是這長公主……」
「由得你們多問?」祿升冷道,「下去吧。」
宮女們忙告退,祿升轉身匆忙去了大殿,賠笑著叫道:「拜見長公主。」
容華長公主正要往太後身邊去,聞言也不停下腳步,冷淡道:「做什麼?」
祿升不得不擋在前面,「長公主留步。」
容華長公主大怒:「狗奴才,你敢擋道?!」
「長公主息怒,奴才是來領您到您的位置去的。」祿升陪笑道,「您是外嫁之女,行大功之禮,服孝九月,請這邊。」
容華長公主的腳步一頓,她確實忘了服孝的規矩了,只想著離太后的位置近些,好跟太后討些好處。但禮數不可廢,她也只能隨祿升離開。
祿升一直帶她到大殿柱子旁的位置,才請她在蒲團上跪下,前面的小桌上放著念珠和佛經。
容華長公主四看了一下,問道:「怎不見其他姐妹?」
祿升道:「回長公主的話,章華、陽華、明華等三位長公主身在遠方,未能及時趕回,您是最早回來奔喪的長公主。」
容華長公主臉上不禁又一陣難堪。先帝的兄弟都已盡去了,只有四個姐妹還在。她是先帝的四皇妹,上邊有一個大皇姐明華長公主,下邊有六皇妹陽華長公主、八皇妹章華長公主。容華長公主是她父親啟嘉帝最疼愛的女兒,不願其遠嫁,就許給了長寧候鍾紹廉。明華長公主嫁得最遠,是雲南的鎮南王,陽華長公主嫁得最苦,是西北靖西大將軍,章華長公主則是嫁到了蜀中,丈夫是武侯世子。幾位長公主里確實只有容華長公主離得最近,只是這奔喪的日子……
「長公主不必掛懷。」祿升輕聲道,「女帝是個軟心腸之人,到底是胳膊肘往裡拐,您看世子之事陛下不是圓了過去么?長公主請放寬心,待女帝氣消了,一切自然無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