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起床辣么難
唇舌交纏中暈乎乎的簡於只覺得一切感觸都被放大,帶著薄繭的手掌在他的背後摩挲,汗滴在發燙的皮膚上往下直掉。一定是因為暖氣開得過高,哪裡都是熱的。
然而就在一瞬之間,林城忽然放開他,氣息不穩地側開臉去,耳尖上有可疑的紅暈。在他忽然收手的那一刻,簡於被白色的運動手環硌得慌,不滿地瞪過去一眼,卻發現林城掩藏在手環之下的左手腕有些紅腫。
「你怎麼了?」簡於立刻抓起某人試圖藏在背後的手,把運動手環扒下來仔細觀察。因為在拍戲中受過各種各樣的傷,簡於一眼就能看出這是扭傷造成的紅腫。他皺眉仔細回憶了好一會兒,忽然想到昨天在林城家裡把他撲倒的時候,這傢伙的姿勢好像不太協調。
想到這兒,簡於很不自在地咳嗽了兩聲,抬手去抓手機,輕聲拜託小趙拿點外用藥過來。林城連聲說沒必要,可簡於只是保持著溫和的語氣,同時翻了個白眼。
簡於的電話一放下,林城立刻把自己的外套脫下來,抬手遞過去。可剛遞到一半,他又遲疑地頓住了。
剛才他吻得這麼熱情,簡於還以為他膽子有多大,沒想到中看不中用。他一把搶過外套套在自己身上,起身晃到衣櫃前,挑了一件自己的運動外套給林城,「你穿我的。」
林城的衣服比簡於大了起碼兩個號,他人高肩寬,冬天的衣服更是選得寬鬆,帽子和衣領邊緣還有一圈白色的絨毛。簡於被罩在裡面,只能伸出一半的手指來。他眨著透綠的眼,嘴唇因為剛才的激烈活動越發紅潤,像穿錯衣服的洋娃娃一樣,讓人很想抱在懷裡揉一揉。
林城不敢再看,穿上外套就開始敲鍵盤。他的肩膀和手肘處都被衣服綳得緊緊的,簡於卻在旁邊撐著腦袋看得津津有味,儘管他完全不懂電腦屏幕上跳躍的一行行代碼。
小趙送葯過來的時候,看見簡於的衣著,不明覺厲地望向坐在電腦前專註於敲鍵盤的林城。簡於卻只是對他感激地笑,還囑咐他明天出外景時記得多準備點防中暑的葯,「我記得你上次陪我出外景起了光敏反應,這次用藥一定要小心。」
關懷的話語把小趙感動得頓時忘卻了探究的心思,他連連點頭,保證自己一定會注意,鬥志昂揚地離開了。
把更新的軟體發給趙夢怡以後,林城剛鬆了口氣,簡於的手卻忽然摸了過來。他那白皙的皮膚和林城偏古銅的膚色形成鮮明對比,曾經被粉絲誇過修長的手指在林城面前也顯得有些袖珍。
手指上沾滿白色藥膏的簡於動作輕柔地在林城手腕上塗抹,塗完一圈以後還對自己的傑作分外滿意,抬起來環視一周,期待地問:「我弄得不錯吧?」
林城很想讓他趕快去把手指上的白色藥膏洗掉,可看了兩眼,還是沒能說出口。簡於見他不說話,立刻把視線移到那個被拆了一半的快遞包裹上,問:「這是什麼?」
林城把包裹里的東西抖出來,一一給簡於介紹:「這是超輕粘土,這是水彩顏料,這是七本針,這是勾線筆……」
再聽下去,簡於估計自己也不明白,他直接簡單粗暴地問:「你要捏小人嗎?」
他的猜測完全正確。林城解釋說他大學時期玩得最好的一個同學是建築系的,平時常常用粘土做手工模型,他曾經跟著學過一些,現在想捏一下三頭身的小人試試。
「那你捏吧!」簡於喜滋滋的,心說這傢伙還挺上道,這麼快就開始親手製作禮物了。但隨即他意識到一個嚴肅的問題,既然林城這麼輕車熟路,該不會是個情場老手吧?可他昨天明明說沒有和別人交往過……
心裡七上八下的大明星洗完澡,又在房間里晃悠兩圈,親眼見證林城捏出了頭部、身體和四肢,可這些部分還沒有上色和做細節,什麼也看不出。煩躁之下,簡於乾脆蒙上被子睡了過去,反正這麼晚,林城應該也不會悄悄跑掉。
燈光下作業的林城回過頭來,發現空調毯一起一伏,蓋住了簡於半張臉,只得無奈地走過去幫他把被子掖好。和簡於相處得越久,他越疑惑,出道十多年以來,這麼不會照顧自己的簡於都是怎麼扛過一次次拍攝的。
當晚,林城抱出柜子里備用的棉被打了個地鋪,在靠近簡於那側的地面睡下。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第二天鬧鐘響起來時,簡於果然以快要跌下床的危險姿勢掛在邊沿。
明明是自己設的鬧鐘,簡於卻苦大仇深地按掉,接著蒙頭睡了過去。林城看了眼手錶,發現離小趙該來叫人的時間還有1個半小時。照理說,拍戲這麼累,當然是能多睡一會兒就多睡一會兒,簡於經驗豐富,應該不至於早起時手忙腳亂。
林城還沒想明白,5分鐘以後,鬧鐘又響了起來。簡於仍舊是乾脆利落地一摁,一閉眼繼續睡。看他的陣勢,估計接下來鬧鐘再響,他也不準備起來。
忽然明白過來的林城悄悄繞到床頭把鬧鐘徹底關掉,接著便起身洗漱,又按照昨天聽到的小趙的囑咐,把需要穿的衣服和洗漱護膚要用的所有東西都按照順序在浴室擺放完畢。
簡於對鬧鐘的消失毫無所覺,睡得分外香甜。半個小時后,林城輕輕推他的肩膀叫他起床,他閉眼憤怒地一個肘擊過去,被林城穩穩地接住。
「起床了。」
簡於嗡著鼻音,模糊地嘟噥著「不起」。林城拿他沒辦法,徹底弄懂為什麼簡於要定這麼多鬧鐘,「起床了,你乖乖聽話,好不好?」
他的語氣中已帶上了深深的無奈,然而早已習慣魔音穿腦的簡於怎麼會這麼容易就被喚醒?他躲避著林城的手,使勁往床邊縮。
著急之下,林城索性把手伸到他的背後,把他抬起來一些。懷裡的人頓時鬧騰起來,棉質的睡衣在林城的手裡摩擦,觸感柔軟。都年滿三十功成名就的人,早上起來居然還賴床,說出去恐怕都沒人相信。
林城左右為難,察覺到簡於睜開眼又閉上,意識到他不過是還在發起床氣,只得想了個折衷的辦法,「你靠著我,我帶你去浴室刷牙洗臉,可以嗎?」
這個辦法倒是立竿見影,簡於立刻乖乖地把手勾在他的脖子上,整個人靠著他,像只樹懶一樣往浴室里緩慢挪動。
幸虧林城胸膛寬闊,長得又高,簡於靠在他懷裡正舒服,索性連眼睛都不睜,牙刷遞到眼前直接張口。林城對著鏡子看見他臉上被枕套壓出的痕迹,一邊輕輕地幫他刷牙,一邊感慨,果然人長得好看,不論睡相有多糟糕都很可愛。
刷好牙洗完臉,簡於終於清醒過來,看了好半天自己的牙,滿意的笑容壓都壓不下來。他利落地收拾好自己,對著鏡子練習了一會兒笑容,才出去等著小趙來敲門。
而過來接人的小趙看到簡於收拾得規規矩矩,貼身的東西也都歸置完時,並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表情。林城皺了皺眉,在往保姆車走去的路上,拉了拉簡於的袖口,故意落後半步,和他說話:「你以後不要定這麼早的鬧鐘了。」
「為什麼?」在小趙聽不到的範圍內,簡於的態度非常隨意,「你也看到了,不那樣的話,我起不來的。」
「那樣是不行的。」林城有些著急,「設置鬧鐘提前叫醒自己,只是讓早起的痛苦提前到來,而且鬧鐘響了以後補眠的質量也遠不如一口氣睡到底。淺層睡眠會帶來額外的疲憊感,讓你一天都沒精神。」
簡於瞥了他一眼,說:「只調一個鬧鐘,我絕對會一秒之內睡過去。我不喜歡讓別人來叫我起床,你難道還能天天守著我起床嗎?」
林城沒有注意到,簡於說的「別人」並不包括他。他冥思苦想,一直到車上也沒能想出什麼辦法,不由得露出挫敗的神色來。簡於面上不顯,等到車行駛起來時,他把頭偏向窗外,唇畔是止不住的笑意。
坐在他旁邊的林城把帶上車的小盒子打開,拿出一個小小的粘土腦袋捏了起來,手上的動作非常緩慢,顯然是有心事。簡於逗也逗夠了,趁著小趙正在和司機確認到達時間,他偏過頭在林城耳邊低語:「你每天早上給我打電話,跟我說說能讓我清醒起來的話,這樣我就可以自己起床了。」
「這樣可以嗎?」鑒於簡於今天早上猶如睡神一般的表現,林城本能地表現出了不信任。簡於看他一點不上道,連說甜言蜜語的意識都沒有,不禁氣不打一處來。忍了兩個握拳的功夫,才點點頭,在小趙疑惑回頭的目光中,露出一個友好的笑,「可以的,你相信我。」
簡於的變臉功夫可以說是已臻化境,而林城又天生遲鈍,對他的態度變化沒有感到不適。只不過注意到簡於說這些話時都避著小趙,他便也從善如流地稍微偏頭,低聲提議道:「那你每天晚上把第二天的起床時間告訴我,我一定會準時給你打電話的。」
司機和小趙眼觀鼻鼻觀心,沒有去探尋兩人的耳語。簡於不能更滿意,心情大好地拿起早餐,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還掰了半個包子給林城。林城看著袋子上的標識,總覺得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實在想不起來,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