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籌備婚禮

顧老太伸出滿是皺紋的手，手指輕輕地在三樣物件上仔細的反覆摩挲著，筱月發現這個時候顧老太的眼神流露出深邃的柔情。顧老太也不說話，就這麼一個人坐在那用手指反覆摩挲著三樣物件，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顧老太好像猛然清醒了過來，伸手擦去眼角的幾滴渾濁的眼淚。用有些沙啞的嗓音對筱月說：「我們老顧家原來也大戶人家，現在都給敗完啦，就剩下這三樣老物件了。這鐲子是我出嫁時母親給我的陪嫁，如意是我進門時婆婆給我的改口禮。這鳳釵是我結婚時丈夫專門去江南最有名氣的老鳳祥銀樓打的新婚禮物。我丈夫死的早，當年文革三年自然災害時期全家窮的斷了糧我也沒有捨得把它們當掉，現在這些物件我就交給你了，希望你能好好保管，等你以後有了兒女再把這些物件傳下去，也是一個念想。」

聽了顧老太的話，筱月吃驚地看著紅綢上的三個物件，回過神來連忙說：「奶奶，這東西太貴重了，我不能收。」顧老太對筱月說：「奶奶就最操心學文這個外孫，他就是奶奶命根子。我知道要你嫁給他太委屈你了，可我看出來你性情溫良，知書達理，性格柔中帶剛，以後是個能拿大主意的人，一定能幫奶奶照顧好學文。」顧老太接著說：「學文雖然現在調皮搗蛋，但本質善良最是忠孝。以後他長大了必然不會負你，你可以放心。就是學文喜歡率性而為，沒有一個能管住他的人看護著他，我怕他以後要吃虧。所以奶奶求你答應一輩子照顧著學文，筱月你能答應奶奶嗎？」

筱月看著顧老太滿眼的祈望，又尋思了一番自己的處境，一咬牙答應顧老太說：「奶奶，我答應你一輩子都好好照顧學文。」顧老太聽見筱月的承諾很是滿意，拉過筱月的手把綠鐲子給套在筱月的手上。顧老太說：「這婚事我做的虧心，也很委屈了你，奶奶沒有什麼東西補償能你，這些老物件你就收好，也算我們祖孫緣分的一點念想。奶奶老了，很擔心要是死在外鄉魂魄不能回歸故里。所以等你們成婚後，再過一陣奶奶就要回家鄉了。以後學文就拜託你照顧了。」

中午顧家女兒姑爺回來吃飯，瞧見筱月手上的鐲子大吃一驚。顧家女兒知道這鐲子顧老太寶貝的緊，平時就連自己幾個兒女都不給摸一下，怎麼現在就到了筱月的手上了？！顧老太看出女兒的心事，開口說：「這是我給筱月姑娘的嫁妝，這門婚事委屈筱月了。」

吃過午飯顧老太就把筱月扯進房間讓她休息。筱月這幾天身心俱疲，這會放鬆下來很快就沉沉睡去。筱月睡醒的時候已經是黃昏，顧家女兒姑爺在廚房正忙著做飯。筱月想要上去幫忙，學文媽媽笑眯眯地說：「好啦，菜已經洗完了，剩下的就是學文爸爸的事情了。在家裡你別拘謹，我早就想有個女兒可以講講貼心話，現在有了你這個心愿算是達成了。」說著就要扯筱月去內屋說話去。筱月看著獨自在廚房忙碌的未來家公，想留下來幫忙。學文媽媽看出筱月的想法：「走吧，炒菜的活就交給學文爸爸，女人沾了油煙容易老的。筱月啊，你以後要記得我們家的規矩就是女人不下廚哦。」學文媽媽看出筱月還有點拘謹，就笑著把她拉進自己的房間挨著自己坐下。學文媽媽拉著筱月是越看越歡喜，越看越滿意，筱月給這個未來婆婆盯的都不好意思抬頭。

吃過晚飯，顧老太安排筱月早早就洗澡進了內屋休息。再讓女兒泡上一大壺茶，擺好一圈的凳子，然後讓姑爺去左鄰右舍把當家女主人都請來自家的飯廳。這年月結婚雖然是件大事，但當時全國都不富裕，在這大山溝里也沒法象城裡人一樣大操大辦。一般也就是在自家門口整十幾二十圍酒席，廚子、服務員由左鄰右舍臨時客串，桌椅板凳、瓢盆碗筷也是左鄰右舍臨時贊助，酒席也就是些雞鴨魚肉新鮮時蔬外帶散裝白酒和幾包當地產的香煙。請的客人也就是雙方的親屬、父母科室車間的同事、左鄰右舍幫忙的鄰居，若能請上幾個廠領導做證婚人就更有面子了。在這個鄰里動員會上，顧老太充分發揮了她的組織才能，一會功夫就把各家的任務派發完畢，然後毫不猶豫地宣布立即清場，讓這群婦女原本打算乘機瞅瞅新娘模樣的計劃心胎死腹中。

清場完畢的顧老太和女兒姑爺繼續商量著婚事的安排，按當地的規矩，結婚前晚新娘是要回娘家住等著新郎官上門接親的，可是筱月是個孤兒，情況又不允許隨便找個人家借宿，免得多生事端。顧老太一琢磨，讓女兒跑一趟她廠長學長家把廠長老婆請來。顧家女兒與廠長學長的老婆王素萍情同姐妹，不一會就把王素萍給請來了。老太太把自己的打算講了出來，打算讓筱月認王素萍做乾媽，明天就住王素萍家去，畢竟廠長在這個山溝算是大領導，普通人沒事是不敢上門看熱鬧的。王素萍是個熱心腸的人，又好熱鬧，一聽顧老太的要求就沒口子答應下來。顧老太進內屋把筱月叫出來，讓她給王素萍磕了三個頭，敬了一杯認親茶，這乾媽乾女兒的身份就定下來了。王素萍一見清秀的筱月就喜歡非常，能白撿這麼一個乾女兒把王素萍可高興壞了。一聽說明天顧老太要帶筱月、學文去縣裡百貨大樓置辦新婚用品，就自告奮勇地答應明天一早讓自己那個廠長丈夫派輛吉普車帶顧老太去縣城。

一夜無話，第二天顧老太天剛亮就把筱月和學文給叫起床，剛剛洗漱完畢，王素萍就領著司機把車開到顧家門口，顧老太帶著筱月和學文坐進小車直奔縣城。其實這年月結婚也沒太多講究，不過就是一人置辦一身新衣服、買上一床新被子新床單，至於鍋碗瓢盆之類因為還是住在顧家都不用買，就連縫紉機、自行車這兩大件結婚必備之物也都因家裡有而省了去。末了顧老太又給筱月買了塊美觀小巧價格不菲的瑞士鐵達時手錶。

車子回廠就直奔王素萍家，先把筱月在王素萍家安頓好，顧老太才帶著學文和一車的收穫回家。這時家裡女兒姑爺正在大掃除，學文的房間已經布置一新，房子門口大紅的喜字早早就貼好了。顧老太一回家就先把新買的被套床單給洗了晾乾，然後把外孫給叫進內屋。

顧老太看著眼前還懵懂無知的外孫就開口教育了：「學文啊，明天你就要結婚啦！你知道結婚是啥意思吧？」翁學文悶悶不樂地答道：「知道，就是以後要和筱月姐姐天天在一屋睡覺，可是我還是更喜歡和外婆一起睡啊。」顧老太皺了皺眉頭：「跟媳婦睡與跟外婆睡是不一樣的，娶了媳婦你以後就是個男子漢了！你以後要好好愛惜你筱月姐姐，不能讓她受了委屈；等你長大了要努力工作養家，讓你筱月姐姐跟你過上好日子，你知道了嗎？」翁學文納悶地問道：「外婆，我還在讀書耶，何況筱月姐姐比我大，要掙錢也該筱月姐姐去掙了錢給我花才對啊。」顧老太聽了一頭黑線：「我說的是你長大工作以後要努力掙錢給筱月花，你聽清楚了沒有？！你是男子漢啊！保護好你的媳婦給她過上好日子是你的責任！我的話你記牢了嗎？」翁學文鬱悶地說：「外婆，這樣好事情都讓筱月姐姐占完了，多不公平！我能不能不娶她啊？」顧老太給外孫的精明給氣樂了：「不行！這個沒的商量！以後外婆不在的時候，你筱月姐姐就代表外婆管你，你以後要聽筱月姐姐的話，聽見了沒有？」翁學文不願意了：「我可不願意以後過老爸那樣悲慘的日子，每天回家洗衣做飯搞衛生累得跟死狗一樣。」顧老太聽了外孫對姑爺的點評差點笑出聲來，而門外偷聽的學文爸爸則滿頭黑線。顧老太連忙安慰外孫：「你別擔心，你筱月姐姐的性子可比你媽媽溫柔的太多，也比你媽媽勤快。你娶了筱月姐姐，就能過上象你媽媽現在這種幸福生活了。」翁學文思考一會：「那樣的話我倒願意，就是覺得對筱月姐姐會殘忍了一點。」顧老太滿意的看著外孫：「知道疼自己媳婦就好，你要覺得你筱月姐姐做的累，你可以幫著她一起做啊！好啦，你早點睡，明天還要去你王阿姨家接你筱月姐姐過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