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月華不是那種心機深沉深謀遠慮的人,但是她是一個謹小慎微的人,她習慣把很多種可能性都考慮到。
夜裡她躺在床上半日也睡著覺,想了很久嫣紅真的被抓了怎麼辦。嫣紅不是個心思好的人,萬一被抓了牽扯出了月華怎麼辦?月華這屬於知情不報到時候也要受罰的。她越想越覺得害怕,雖然交代過了一遍,她怕四兒萬一不懂事兒沒按照她說的做,第二日天還沒亮就把四兒拉起來又悄悄地囑咐她一遍。
月華被帶進去問話的時候屋裡屋裡坐了好些人,屋裡的正中間坐著一個穿著絳紫色細布衣服的女人,穿衣打扮一絲不苟,年紀約莫四十歲左右,她模樣平常,身材瘦削,臉色沉肅,一雙眼睛細長,眼神銳利,給人以壓迫感。月華無法從她的穿衣打扮看出她的身份,但是敢肯定這個人掌握著這次問話的絕對權力。她旁邊站著管事兒的陳婆和另一個管事嚴婆,平日里在織布間威風八面的陳婆和嚴婆此時畢恭畢敬的聽候那個紫衣婦人的吩咐。屋裡還有幾個穿著甲胄的士兵,看甲胄的樣子應該不是普通的軍士也不是將軍之類的高管,卻不見四兒。
獨獨不見四兒,月華兩隻手交握在手心。
「問你話,你照實回答,你可知昨兒夜裡宮女逃跑的事情!?」紫衣婦人冷聲問道。
「回您的話,我不知道。」不得不說月華是個心思敏銳的人,果然是因為嫣紅的事情。
「把她帶出來。」說著兩個軍士壓著一個十七八歲的宮女進來,這個宮女削肩膀,水蛇腰,柳眉媚眼。
不是嫣紅是誰!?
那個婦人轉頭對嫣紅說:「你可認得她?」
「婢子自然認得,就是她給我兩根蠟燭助我逃跑的。」說著哭了出來:「我素日看她還好沒想到是這樣的一個人!竟然攛掇我逃跑的!奴家是豬油蒙了心了,那日,我與我表哥重逢,我們訴說衷腸被她聽到了,我少不得把我和我表哥的事兒說給她聽,她……就攛掇我逃跑,我不肯跑的,她說怕什麼!我跟你一起跑,她還拉上了四兒,就是那個浣衣局的小宮女。
她說要和我一起跑讓我別怕,我思念我表哥……想也不想就同意了,昨兒夜裡她說她不舒服讓我先走我不疑有他,結果她和四兒把我撇下了。」嫣紅頓了頓又說:「我逃跑是我的過錯甘願受罰,但是我不能看著這種黑心的繼續去矇騙人。」我說完嫣紅瞥了一眼月華那眼神分明的惡毒——我死了也要拉個墊背的。
「她說得是事實嘛!?」
「奴婢以性命擔保事情不是這樣的。」月華當然不敢認:「我不知道此事,不信你把四兒叫過來問問。」
「四兒我已經問過了,我想知道你說的跟她說的是不是一致。」紫衣婦人端起桌上的茶碗慢條斯理的說,明顯是為了防止串供而分開審理。
軍隊果然很嚴格,月華才發現這情況比她預想的要複雜,也不知道四兒那個傻丫頭究竟有沒有按照她說的做,這種情況絕對不能說實話,四兒原本是要逃跑的,說了實話她要受罰。若是這個時候月華交代出來了,那麼月華知情不報也是罪。月華只能硬著頭說跟四兒商量好的說辭。
「這事兒我真的不知道,至於蠟燭……蠟燭是婢子在來這兒的路上買的,一共買了四根路上用了兩根,這兩根是用剩下的,昨兒嫣紅找我借蠟燭說有用,我就借了。我以為這是小事兒我都沒問她為什麼。其他的事兒我真不知道。」月華說道。
「真的么!?」那個婦人反問了一句。
「千真萬確。」月華只能硬著頭皮說道,心裡盼望四兒不要發傻。
「把四兒叫來。」
月華嚇得冷汗直冒,緊張地不行。她真怕四兒把真實的事情說出來,這會子再加一條說謊沒人信她的了,真變成了月華和四兒還有嫣紅一起想要逃跑了!月華不由得雙手緊握,低著頭咬著嘴巴讓自己鎮定不慌張。
四兒被帶過來了,一臉淚痕。
「你說!」
「奴婢真的不知道這事兒,也不知道嫣紅姐姐為什麼要害我說我是同夥兒,我平日里沒得罪她。」四兒哭喊著,月華不由得鬆了一口氣。
「你們撒謊!四兒你的東西還在我這裡,你想抵賴不成。」嫣紅越發急了。
月華冷笑道:「東西!?莫不是你偷來的吧,今兒一大早我聽說我們屋裡很多人值錢的東西都被偷了,我記得沒錯的話你手上那個金戒指是同喜的,你要不要把同喜叫進來問問,難道你現在又要說同喜是你的同夥兒!」
「你……你污衊我……」這下嫣紅沒話說了。
「把嫣紅帶下去,至於怎麼處置交給軍戒所處置,記住要嚴懲,以儆效尤。」紫衣婦人沉聲道。
「徐月華你這個賤人……」嫣紅暴跳如雷:「老娘我死了也不會饒了你的……」
那個紫衣婦人輪流看了一眼月華和四兒:「你們兩個下去吧,這事兒是別有內情還是正如你們說的那樣我還會查的,你們到了邊關就得守邊關的規矩,不守規矩,有軍戒所來調教你們,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厲害了。還有你陳婆和嚴婆,要管好她們。」
平日里嘴巴頗為利索的嚴婆站在一旁訥訥的沒說話,這時候倒是陳婆站出來,陪笑幫忙說好話道:「我看她們素日還好,尤其是徐氏月華,平日里多半時候她都是早到晚走的,每日的活兒都做完了,從沒有落下過。活兒也做得漂亮,布匹整整齊齊,她脾氣也穩重,不多嘴多舌,這個四兒也是老實的,平日里我看她們都還好。」
月華不是那種喜歡在管事兒的跟前露臉圖表現的人,除了早晚交割事情以外與陳婆私底下並沒有別的交情,並不知道她此時會為月華說好話,這會子不好多說什麼,投過去一個感激的眼神,陳婆平日里不苟言笑這會子反倒笑了一下,示意她寬慰些。
月華是個知恩圖報的人,在軍營里出不去她也製備不出什麼好東西,她出宮的時候還帶了二尺藍綢,一二年的老綢子,不是什麼好東西,平時這東西她是不會拿來送人的,這會子實在沒什麼能夠拿出手的了,她用藍綢做了一副鞋面子送給陳婆。
陳婆看到月華這一副鞋面子笑了:「這東西我卻不好意思收,我替你說話是看你平日還好,再者你是我織布間的,歸我管,我自然要替你說話。」
其實兩個管事婆婆,嚴婆比陳婆和氣得多,有的時候去交布短了一尺半尺的說兩句好話,塞點東西嚴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陳婆不同,她板著一張臉短了一點兒都不行,從不接受賄賂,也不喜歡喝宮女們拉拉扯扯。私底下大家都喜歡嚴婆而恨死了陳婆,沒想到素日和藹的嚴婆這個時候不說話兒,十分嚴厲的陳婆居然是個十分護短的人,肯站出來幫忙。
「您還是拿著吧,這東西不僅是感謝您這次幫忙還要感謝你往日的照拂,東西不值錢,我自己也不好拿出手,念在禮輕情意重的份上您就收下吧。」月華笑道。
「你這丫頭平日悶聲不吭氣沒想到是個會說話的,也罷了我收著了,我家就在這附近住著,你有空來這裡坐坐。」說著指了一間屋子給月華看,月華立刻表示一定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