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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的。
溫禧當晚就回去了,片刻未作停留。
庄湄假裝醉意的上樓去時,打開門,早已人去樓空。
她人走了,保鏢卻又加了一倍,也有可能是兩倍,弄得接下來的十天,庄湄午夜去樓下買包煙也覺得暗夜的街巷角落有二十幾雙眼睛盯著她。
庄湄不知道溫禧想要做什麼,她等著她給她答覆。
十天後的中午,庄湄正在和新招來的趙惠林秘書阿格爾聊天,手機收到一則簡訊——
【後天下午的飛機票已經訂好,可回總部,職位未定。】
庄湄看到這則簡訊的時候,背過身,緩慢的打開百葉窗,讓屋外的陽光撒到室內來,撒到她臉上,撒到她彎起的嘴角上。
離別之際,最不舍的便是趙惠林。
「趙經理,送君千里。」
「終須一別……」
「這段時間謝謝你的照顧,我也沒想到,能再次被調回去。漠克里很美。」
「美不過你……」
「你說什麼?」
庄湄側著耳朵,臉上露出猶疑,她雙眼盯著落地窗外的小機場跑道。
「我……」
趙惠林眨了眨眼睛,「你真的不記得你童年的事情嗎?」
庄湄笑了笑,她仔細想了想后,欲言又止的看向趙惠林,「下次見到你,再和你講。」
趙惠林低下頭去,幫她推了一把銀色行李箱,「進去吧。」
「再見。」
庄湄捏著登機牌,正要往前走,趙惠林又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
「我聽我沙漠旅館的朋友說,你那天很晚去那邊住了一晚上。」
「是啊,車開著開著,就開到那裡了。」
庄湄彎起嘴角,趙惠林也彎起嘴角。
「也許再過不久,我能申請調去總部,到時候見面了,你可要……」
「我請你吃飯。但是為什麼調去總部呢?那裡……比這裡,還是這裡自由。而且你家就在這邊。」
「誰都想要升職加薪。」
「那我提前恭喜你。」
趙惠林張開雙臂,庄湄頓了一下,還是與她擁了一下,而在庄湄看不見的背後,趙惠林拿了一根黏在她大衣上的頭髮。
「再見。」
趙惠林把捏著頭髮的左手伸進羽絨服口袋裡,笑著沖庄湄揮右手。
庄湄頭也不回的進了候車大廳,等到坐定的時候,她朝入口處看去。
趙惠林背著身站著,不知站在那裡做什麼。
片刻,趙惠林又轉過頭來看她,比了個要先走的手勢,庄湄點點頭,沖她揮手。
坐在經濟艙,飛機滑行的時候,她想,這大概是最後一次見趙惠林了。
飛機轟然落地時,熟睡的庄湄被驚醒!眼前的空姐笑著讓她系好安全帶,庄湄睜大眼睛,有些木訥的點點頭。她側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
「您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沒事。就是……」
庄湄禮貌性的笑了笑,「去外地出差快一個月了,再次回來……很高興。心跳得有點快。」
「請您放鬆心情。歡迎回家。」
空姐走了,庄湄靠在椅背上,後背早已出了一身汗,在夢裡她已然回到這座囚困她的城市,在弟弟的幫助下,終於順利離開這裡,在夢裡,她和弟弟在飛機上團聚慶祝,可惜飛機好像被什麼東西猛烈撞擊了一下,轟然……庄湄撫住心臟處,儘管做了噩夢,但睡了一覺,精神好多了,她緩了口氣,飛機就停穩當了。
令她意外的是。
剛出機場,就看到溫禧的車停在不遠處,她戴著墨鏡,面無表情的坐在駕駛席上。
庄湄拖著行李箱,走到車尾。
溫禧沒說話,開了後備箱。
庄湄坐進去,溫禧從後車座位上拿出一束花。
「送我?」
「嗯。」墨鏡下的溫禧,看不出一點旁得神色,她踩下油門,方向盤一滑,車緩緩下了接客平台。
「今天你自己開車過來的?」
「嗯。」
「花很漂亮,謝謝。」
「嗯。」
從機場區域開出去,並沒有向主城區那邊開,而是從一條背離的岔路開過去。
「我們……不回公司嗎?」
溫禧側過頭來看了一眼車內的電子日曆,順著她的目光,庄湄也看了一眼,原來,今天是周日。
「喜歡嗎?」
溫禧加速了,車窗外的景色唰的一下迅速后移。
「什麼?」
「花。」
「喜歡。……這還是這五年來,你第一次送花給我。」
「我以前也送過,不過,你不喜歡。」溫禧目光直視前方,車很快開進涼悠悠的隧道,庄湄打了個哈欠,作出睏倦的樣子。
溫禧調低靠椅,看了庄湄一眼,隨即探出手去,搭在她的額頭上。
「你沒生病吧。」
「沒有。」
庄湄握住她的手,喃喃的說:「我在飛機上做了個噩夢。」
溫禧想要抽回手,但還是任由她拉著。
「什麼噩夢?又夢見你父親了?」
「我夢見你不要我了,把我從飛機上丟下去。」
車內一時無話,溫禧想說什麼卻沒有啟唇。
「你睡一會兒。我們去郊區度個假。剛買的莊子。」
「嗯。」
然後便沒有對話,庄湄就這麼抓著溫禧的手,直到她呼吸變沉,溫禧才輕輕的把手抽回來,又拉出毯子給她蓋上。
剛才被庄湄抓著的手,在碰到方向盤的時候略感不適,她打開小格子,抽出細雪茄,點著了含在嘴裡,一路開,一路抽。
也不知是抽得太急,還是去莊子的路太長,抽到第五根,車才停到莊子的轅門外。
傭人都還沒聘,吳媽安排了一個管事,一個老媽子,溫禧叫不出名字,只把車鑰匙丟給管事的,又對老媽子說:「她睡了,等她自己醒過來,你帶她進去。不要叫醒她。」
「是的。小姐。給你準備了水果茶。儂要喝伐?」
「端我書房來。」
「小姐。吳媽晌午就打電話來說,太太讓您明天一定回去吃晚飯。」
「嗯。」
溫禧不甚在意的應著,徑自走到樓上書房,撥通溫宅的電話。
「喂。哪位啊。」
「溫禧。」
「哦,大小姐啊。我真是忙出一身汗咧。折磨死人了。」吳媽在那頭抱怨著,「家裡家外都要收拾,免得大少爺回來看得一團糟。太太一個星期沒出卧室了,說是頭疼。」
「頭疼還讓我回去吃晚飯?」
「您上周去孔家了,這周總得回禮,讓玉梁來家裡吃飯,請帖一早就送去孔家了。」
「溫儷呢?」
「小小姐玩滑板摔了,胳膊肘子,小腿肚都摔得不輕,差點打石膏呢。對咯,明晚大少爺就回來了,一家人,正好吃頓飯。」
「……我有事。會晚到。」
「大小姐,這可不能晚到。……不過玉梁不介意也行,你們小兩口商量下。最好一起過來。」
溫禧抿了一下唇,這時書房的門被敲了一下,睡眼朦朧的庄湄推門而入,她已經洗完澡,穿著一件奶白色長襯衫,靠在門上,望著溫禧。
溫禧也望著顯然沒睡醒的庄湄。
「大小姐,菜式有沒有要注意的地方。菜單是我做的,我跟你說一下,你看要不要改一下……」
吳媽在那頭報著菜名,溫禧望著庄湄,抬了抬眉毛,示意她站在門口是做什麼。
庄湄揉揉眼睛,轉過身去,離開門口,卻沒有合上半掩的門。
她抬抬手,長襯衫便縮短到臀邊,暮色的柔光灑在她那兩條白皙修長的腿上。
她每走一步,就好像有微微的,帶著她氣息的風朝書房裡吹進來,擋也擋不住的鑽進溫禧的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
長發搖曳著,如同湖中多年不遇的水藻。
掩藏在襯衫下,出自她手的刺青,若隱若現。
「嗯……都很好。就這些菜,很合適。他會喜歡的。」
「大小姐啊,你沒有聽我講話,我現在問你是大概幾點,你和玉梁回來吃飯?」
溫禧頓了一下,她低下頭,站起來說:「我和他商量一下。再跟你講。都是一家人,家常些才好。」
「好,好,好。你和他商量一下。」
吳媽掛了電話,溫禧也立刻放下電話,她推開門,大步走向門口。
「主卧在那邊。」溫禧對著朝次卧走去的庄湄說。
庄湄背對著她,溫禧並看不到庄湄此刻臉上的表情。
庄湄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清明,她閉上眼睛,轉過身去的時候又換上一副迷離的神色,睫毛眨巴眨巴的望著溫禧。
「去卧室。不要……在走廊上站著。」
庄湄點點頭,忽然沖溫禧露出一個孩子般的笑。
溫禧後退了一步,她皺著眉時,庄湄已經如年幼時一樣,張開雙臂朝她跑過來,雙腿夾住她的腰,穩穩地掛在她身上。
側著頭,枕在她肩上。
不言,亦,不語。
只是靜靜的,又充滿某種隱秘暗示的擁著她。
溫禧差點沒站穩,但還是堪堪抱住了她,在她耳邊說:「快下來。」
「不下來,就不下來。」
「……快下來。」
「不下來,不下來。」
「乖……快下來。」溫禧輕不可聞的吐出了那個「乖」字,她側過頭去,用一隻手捂住庄湄的眼睛,她咬緊下唇,另一隻手慢慢放在庄湄的臀上,然後就這麼抱著她進了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