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躲貓貓
掛著Q。
縱使身陷囹圄,仍不忘要投身工作的庄湄仍在工作群里回復全國各地營業部的問題,正用手機回得啪啪響,王經理就私聊她說【安靜的呆著,今天你不要工作。】
庄湄摸摸鼻子,回復道【我這個月還要拿全勤獎】
【你想拿,就安靜呆著。】
庄湄放下手機,坐在檔案櫃后,窗外的陽光很好,曬著曬著,她就開始犯困。
王經理苦等到中午,終於得到空隙去和溫禧說:「溫總,位子已經訂好了。」
「午餐取消。我和大家一樣,吃份快餐就行。」
會議室里所有人聽見溫禧這麼說,都面面相覷,溫總吃快餐?這真是罕見,看來全國商業考察之後,形勢不容樂觀。
「快去。」溫禧扔掉手中的鋼筆,王經理點點頭,「好的,這就給您定快餐。」
盧朝朝抬眼望了一眼溫禧的側臉,例會難道要開到下午?
「煩勞王經理連同其他人的也一起定了。」
「好的。」
快餐很快送達。
「給大家二十分鐘吃飯。有問題嗎。」溫禧站起來,「朝朝,我這份,你幫我吃掉。」
所有人見溫禧自己飯都不吃了,只能擱下熱乎乎的快餐,說:「溫總,我們繼續開會吧。我們都不餓。」
「很好,那麼,繼續開會。」
會議室的門再次合上。
直到下午四點,會議結束,溫禧才面色稍霽。
王經理叫下面的人去會議室收拾的時候,大家都餓得面若菜色,這時他忽然想起來在檔案室里的庄湄,他一拍額頭,連忙去茶水間熱了一份快餐,叫下屬從門縫塞進去。
庄湄已經醒了五次,肚子餓得咕咕叫,她聞到飯香醒過來,睜開眼睛一望,嚕嚕比她精,已經率先拿爪子扒開飯盒,不過它就嗅了兩下便興趣缺缺的走開了。
這貓被富養慣了,恐怕真的嫌棄人類的食物。
庄湄拆開一次性筷子,撥走被嚕嚕聞過的那些菜,從中間挖過一些白飯來,咀嚼片刻,就開始狼吞虎咽,滷肉飯還不錯。
吃飽了,才知道快下班了。庄湄瞧了一眼Q,李財務問她【嚕嚕怎麼樣?有沒有受傷?】
庄湄沒有回。
她又看了一眼微信,蘇唯仍在朋友圈曬她的沙灘靚照,方之靈也仍在發她的可愛自拍,同事們都在轉發公司的一則新聞,庄湄看標題便知道有事發生,但仍沒有點進去看。
說到底,她不過是最底層的二級小職員,拿著僅夠生活的微薄薪水,實在對公司的興衰無心挂念。
又等了一段時間,辦公區的燈漸漸滅了,窗戶外華燈初上,熱鬧的夜開場。
今晚加班的不多,王經理也不想再加下去,他撥通室內固話。
「盧助理,快九點了。您看?那鑰匙……」
「不敢拿。她一直在打電話。」盧朝朝還在整理會議紀要,頭疼的很,幾乎已經把鑰匙的事情忘到九霄雲外。
庄湄看著時間一點點朝十二點邁進,她打王經理手機沒人接,她打盧朝朝的手機也沒人接,她想,可能他們早就忘了她。
愁眉不展之際,檔案室的所有頂燈一瞬間被打開。
開鎖聲在萬籟俱靜的夜裡尤其讓人覺得冰冷徹骨,庄湄想起那個最初關押自己的地方,後背禁不住一寒,她靠著窗口,緩緩的,站起來。
明晃晃的燈光下,那雙手拉開門,發出「嘎吱」一聲的刺耳聲響。
溫禧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她扔掉鎖和鑰匙。
「躲貓貓,好玩么。」
「……」庄湄不自覺的後退,這樣的午夜,辦公室里沒有一個人,庄湄心裡打了個突,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然而,她已經靠著窗檯站著了,實在退無可退,只能向左邊滑了一步。
「你不打算開口?嗯?」溫禧一步步朝庄湄走來,她從頭到腳的打量著庄湄。
庄湄卻側過頭去,去找嚕嚕,不知道這隻加菲跑去哪兒了?
「你在找什麼?刀,棍子,還是酒瓶?」溫禧仍舊面無表情的問。
庄湄望向溫禧眸子里的玩味,往日那些畫面一瞬間湧上來,她咬緊下唇,搖頭道:「沒有。」
「是的。這裡沒有刀、棍子、酒瓶。」
「我不是這個意思。」
——還有六步,溫禧就要走到她面前來,庄湄低頭,心裡默念著,嚕嚕,你快出現。
正是她祈禱的時候,嚕嚕便從文件櫃的架子上跳下來,雖然是肥了點,但是仍舊矯健,它喵嗚了兩聲,溫禧立刻後退了兩步。
「溫總,正如你看到的,這裡有一隻加菲貓。」庄湄重重的呼了一口氣,終於等到救星。
「拉上窗帘。」溫禧又後退了兩步。
「什麼。」
「拉上窗帘。不要讓我重複第三遍。」
「好的。」庄湄轉過身去,拉上檔案室的窗帘,等她轉過來的時候,溫禧已經不見了,只見嚕嚕在扒檔案室的柜子。
「嚕嚕,謝謝你。」庄湄抱起它,溫禧去而復返,又命令道:「你。把貓扔下去。」
「我還是把它放回寵物籠里吧。」
「那不是你要做的工作。把貓扔掉。」
庄湄不舍的放下嚕嚕。
「脫掉外套。」溫禧說。
「……」庄湄不作聲,也不配合,她低下頭。
「脫掉褲子。」溫禧又說。
「……」庄湄抬起頭,看向深陷的眼窩裡,那雙寒冰似鐵的眼睛。「這是在公司。」
「我知道。」溫禧轉過身去,不知從哪兒拿了一把剪刀,說:「你自己動手,或者我來剪。」
「……」庄湄側過頭,她握緊雙拳,深吸一口氣后,便脫掉了外套和褲子。
「走過來。」
庄湄一步步走過去,每一步都不情願極了,她低著頭,站到溫禧跟前。
「穿上。鎖門。我們離開這裡。」溫禧將一件沒拆標的新大衣扔給庄湄,又命令她鎖好檔案室的門。
「把那隻貓放出來吧,它會咬檔案的。」庄湄說。
「反正那些客戶資料都是半年前的,最終都會銷毀。」溫禧走在前面說。
「你都放我出來了,你就放了它吧。」
「自己的寵物,自己領走。我領走我的,它,需要等它的主人來領它。」溫禧回過頭來,冷哼著說。
是啊,她在溫禧這裡,就是一個寵物,自保尚且不能夠,何況是幫別的畜生同類求情?
兩人進了電梯,下樓,去了地下停車場,車門一關,溫禧就一路踩油門開到她在公司附近的公寓。
別的女人的香閨是什麼樣,庄湄不清楚,但好歹有點花草,而溫禧這間公寓里,一個花骨朵都沒有,沒有絲毫像個女孩的點綴,無意間瞥見吊燈下面的黑色牛皮皮沙發換成黑色絨面沙發,她不禁抬了抬眉頭。
「你喜歡新沙發?」
庄湄搖頭,她不喜歡沙發,尤其不喜歡這麼大的沙發。
「我喜歡。」溫禧意味深長的看了庄湄一眼,庄湄支吾著回答道:「你喜歡就好。」
「我的指甲很久沒剪了。」
「好的。我來幫你剪。」
「先給我放洗澡水。我還要整一個報告。」溫禧提著筆記本去了書房,脫離她的視線,庄湄暫時鬆了一口氣,她先刷了一遍浴缸,再放水,溫禧不喜歡洗澡水裡摻任何東西,什麼精油、香水、浴鹽,一律統統不要。
這活,倒也輕鬆。
半蹲在浴缸邊試水溫,差不多了便去叫溫禧,豈料一轉身,溫禧已經不知道站在門邊多久了。
「你的報告,已經整理完了?」
「是的。」溫禧走過來,伸開雙臂,庄湄便低下頭來替她更衣。
解開她的紐扣,褪去她的所有上衣。
拉開她的半身裙,褪去她的所有下衣。
溫禧靠在浴缸里,四肢舒展,她伸出手去,庄湄便從盥洗台下面的柜子里找出一套做工考究的工具,開始給溫禧剪指甲。
和走時候相比,她的指甲確實長長了很多,只是被掩蓋在淺灰色指甲油下,輕易發現不了。
「你看著我的指甲幹什麼?」
「沒有。」庄湄開始卸指甲油,一根一根手指,認真的擦拭。
「它們這麼長,會弄疼你的。你最好剪短一點。」
「……」庄湄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熱氣蓊鬱中,溫禧伸出另外一隻手,撥開庄湄的劉海,撫了撫那個還未淡去的疤。
「你明天請假去周海生那裡看看。」
「哦。」
溫禧收回手,就這麼一瞬不瞬的盯著跪在地上給她修指甲的庄湄。
庄湄也不知道她在看什麼,只是加倍認真的修剪指甲。
直到食指修剪停當,她抬眼望去,溫禧靠在浴缸里閉目養神,她不發話,她亦不敢離去。
半響。
水涼了,溫禧站起來,庄湄又連忙給她擦身換浴袍。
繫上浴袍后,溫禧說:「你可以回去了,我這裡一會兒還會有人過來。」
「……好的。」庄湄從來都知道溫禧有別的女人,但這還是頭一次聽她提起,怪不得一回來就要修剪指甲,磨刀不誤砍柴工。
「你不好奇是誰?」溫禧點了根細雪茄,側頭輕聲問。
「那我還是早點回去。不耽誤你們。」庄湄轉過身去,溫禧冷不丁從背後抱住她,在她耳邊說:「你真的不好奇。」
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庄湄已經習慣了溫禧這樣總是從她背後來發難,看不到她那雙冰刃般的眼睛時,庄湄心安理得的當起鴕鳥,她低聲說:「就算我問你,你也不會告訴我。你只會羞辱我。」
「……」溫禧捏住庄湄的下巴,迫使她看向客廳的鏡子,她在她耳邊說:「幸虧你沒問,你要是問了,我會把你留下來,到時候,兩個人,會玩死你。」
庄湄點頭,「謝謝你的仁慈。」
「滾。」溫禧推開庄湄,庄湄就這麼走到門口,迅速穿上鞋子便離開。
是如何坐上計程車回家的,庄湄已經記得不大清楚,直到回到家還是一團漆黑,她才渾渾噩噩的清醒過來,一進門就聽見蘇唯和方之靈在對罵。
「屁公關經理,不就是個雞頭嗎?出國旅遊了不起啊!有本事你移民啊!你能移去哪裡?越南寮國嗎?哈哈哈哈!」方之靈好像在摔東西。
「洗頭靈,你大爺的嘴怎麼能這麼賤!你自己做雞就以為全世界都是雞嗎?又是你!這個月輪到你交水電費,你又沒去交!」蘇唯的聲音有點啞了,顯然是吵了不少時候。
「你們沒給我錢,我怎麼交!蘇唯,你說誰做雞??你才是做雞的!」
黑暗中,激動的方之靈終於撞上了庄湄。
「庄湄,我們不是說好了,輪流叫水電費,交完之後,拿□□或者支付寶憑證回來,我們再分攤嗎?這個賤人是不是好多天都在外面睡男人,把這事情都忘了?啊?」
「你們能說得大聲點嗎?我聽不到。」庄湄失笑的說,兩位室友開始大聲喊,直到隔壁住著的一對小夫妻敲門罵道:「你們吵夠了沒有!我們還要睡覺呢!明天不要上班討生活啊!?」
「關你們什麼事!」方之靈和蘇唯異口同聲的說!
庄湄在黑暗中搖搖頭,她拿出手機,就立刻看到周醫生髮來的簡訊,寫著【上午十點一刻】。
看來不能睡懶覺,那家私人醫院離這裡最起碼有一小時,坐公交的話。
而原本的內部矛盾,已經轉移成外部矛盾,方之靈和蘇唯聯合起來,開始和對面的小夫妻吵架,庄湄摸到客廳的椅子上坐下來,立刻用手機交了水電費。
「水電費我已經交了。我要睡了。你們繼續吵吧。」
「什麼?庄湄,你就是太好人了,洗頭靈你慚愧不?」蘇唯說。
「那什麼,我忘記了是我不好意思,我最近………手頭比較緊。」方之靈小聲說。
「嘖嘖,看看,這就是倒貼男人的下場。」
「你個雞頭!咱們走著瞧!」
「你說誰雞頭!我忍你很久了。」蘇唯和方之靈開始動手了,庄湄也無能為力,其實她很想說,你們別吵了,我才是雞,但終究出於教養沒有說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