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Chapter60 不訴怨語
一場變故改變的又豈止是一兩個人,顧定珩回到家的時候顧爸爸已經在門口等他。
「見過你的小女朋友了?」
常年身居高位的顧父臉上表情一向都是嚴厲的,而現在面對獨子的時候竟然有了原來對妻子才有的笑容。
「爸,你不要笑得這麼諂媚好不好!」顧定珩無奈的說,「姐回去了?」
這次是王安琪去德國接的他,在美國完成最後一次手術后他返回德國繼續治療,直到他的主治醫生批准他出院回國。
「是,說是公司一堆事情忙,這回也是辛苦她了。你一下飛機沒休息就著急出門,身體還吃得消?」顧爸爸看著顧定珩的臉色有些蒼白,難免有些擔心,「你媽媽在廚房,想給你煲湯,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你先上樓歇一會兒,等好了給你端上去。」
顧定珩點點頭,其實他並沒有覺得很累,也許是久別重逢的喜悅讓身體不想就這麼休息。
躺在床上還是忍不住拿出手機,看著沈樨的名字,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還記得高一時的他也是這樣拿著手機看著她的名字,猶豫來猶豫去要不要給她打電話。如果那時的他知道之後會和沈樨分別那麼久,會不會就不再猶豫,早早的明白自己的心意呢?
另一邊的沈樨也是無法入眠,明天就是設計心理學的考試,可她腦袋裡、心裡完全沒有一丁點兒考試的東西,她一遍一遍的回想顧定珩的模樣,一再確定自己不是做夢。
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一個陌生號碼時,沈樨立刻想到是顧定珩,接起來果然是他的聲音。
「睡了嗎?」電話里他的聲音變得更低沉一些,相比高中時期顯得成熟了許多。
「還沒,你怎麼不早點休息?」雖然能聽到他的聲音心才安穩下來,但還是更擔心他的身體。
「睡不著。」
「時差沒倒過來嗎?」沈樨自己都沒發現言語里的緊張,「實在睡不著也躺一會兒吧。」
顧定珩聽著她的聲音,笑容悄悄的浮上臉龐,久違了的發自內心的笑容,此時他才覺得自己完完全全的活過來了,就好像死過重生一般。他曾經做過一個極長極長的夢,夢到他與沈樨重逢卻彼此不認識對方;夢到他幫沈樨撿起掉落的文件,她客氣疏離的說謝謝;夢到他們在一起工作一起吃飯卻不點都不親近。醒來的時候雖好些都記不清楚,卻又像真的經歷過一番一樣,嚇得他渾身冒冷汗。
現在聽她帶著點責備又含著關切的話語,聽著她撒嬌般說她有好多話想跟他說,這種真真切切的感受,他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慶幸,慶幸他回來了,也感謝上天讓他回來了,在他們還彼此喜歡的時候,一切都還來得及。
之後幾天,申大進入了考試周,基礎大課、專業課每一門都不輕鬆,沈樨卻每天心情都燦爛得不得了。顧定珩問她要了所有的考試安排,每一門考試結束他都會在教室外等她,用他自己的話說:反正他現在是無所事事,在外面等她是他現在最重要的事。
沈樨怕他會冷,他就給他看貼在身上的暖寶寶,給她看手裡的電暖寶,給她看她送的最溫暖的圍巾。
「這圍巾都這麼舊了,考試結束我們去買新的,就當補上生日禮物。」
原本顧定珩打算在自己生日前回來,但他的主治醫生是個固執的德國老頭,好說歹說都不同意,最終想和沈樨一起過生日的願望落空。
「好。」
對於顧定珩回來的事情,大家都很好奇很關心,但都一致的沒有來打擾他們倆。無論是鍾期、趙凝凝還是石瑤、唐宋,知道顧定珩這幾年的經歷后都不慎噓唏。在他們這個年紀,每天除了功課外好像也沒有特別大的煩心事,要麼就是自己喜歡的人不喜歡自己。這樣的巨大變故,真的難以想象,如果是自己會怎麼去應對。
在一片佩服和憐惜聲中,只有嚴可忿忿不平,氣呼呼的說:「一絲音訊都沒有,是篤定你會等他?憑什麼這麼自信啊!真是氣人。」
「他沒有篤定我會等他啊,眼睛好不了他就不會回來了……他都不打算回來了,幹嘛要聯繫我,難道還告訴我跟我分手啊?那我寧可不要。」
「那也比讓你不明不白的等下去好。」嚴可還是為她抱不平。
「沒有人讓我等,只是我自己放不開而已。」
這幾年,嚴可其實已經說過她很多次,不是所有感情都會善始善終有始有終的,不要這麼執著,可是沈樨每次都是笑笑說是,轉身又一如既往。嚴可是已經放棄,說她病入膏肓、不可救藥。現在顧定珩回來,其實她也是為好友感到高興的。
「隨便你,你真是王寶釧苦守寒窯,現在守得雲開見月明。」
「我才不要做王寶釧,我們會長長久久的在一起。」
嚴可真是敗給她了,說:「對對,誰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為零,你還是清醒的很嘛,只對顧定珩一個人糊塗。」
沈樨聽了只是笑笑,因為嚴可說的都對,她也是才知道自己也可以這麼黏人,也是才知道顧定珩能說那麼多肉麻的情話。
考試結束后,沈樨跟家裡打了電話,交代了會晚幾天回去,第二天兩人相約一起去星光逛街。
這幾年為了早點把學分修完出去留學,沈樨每學期都比別人多學幾門功課,除此之外她還找了分家教的工作,業餘時間幾乎排的滿滿當當的,像星光這樣的商場都很久沒逛了。
元旦剛過不久,緊接而來的就是新春,申州城內節慶的氛圍已經很濃,大紅燈籠、火樹銀花。沈樨一路都看得很興奮,嘰嘰喳喳的和顧定珩說這說那。
「你都不知道,有一年嚴可去星光的年會演出了,那可不是什麼樂隊都能去的哦,她還把我帶去了,說讓我開開眼界,果然全是一線明星,可惜我不追星。」沈樨說著過往,顧定珩安靜的聽著。
「聽說我離開后你霸佔了年級第一的寶座?」顧定珩饒有興緻的問她,曾經只計劃高中畢業進年級前二十的她是有下了多大決心啊!
「你不是說我不比別人差嗎?我只是想驗證一下你的話是不是正確。」沈樨看著他說,眼睛里卻有淚水慢慢盈出來。面對他的消失,她內心的恐懼比她以為的要深,但他說他會回來,她想要相信他,想相信他說的話都是對的。這樣傻的方法,恐怕只有她才會想得到。
顧定珩目不轉睛的看著她,她話里的意思他漸漸領會,心一下疼得無以復加,自己是有多殘忍,讓這個他喜歡的女孩子承受了那麼多的痛楚。
輕輕擁她入懷,顧定珩鄭重的承諾:「以後無論我去哪兒,每天都會跟你打一通電話,告訴你所有的事,不會再讓你擔心。」
沈樨在他懷裡問著他淡淡的藥味,還有漸漸恢復的薄荷味,濃重的鼻音答應著嗯,又在他懷裡點點頭。
兩人最終買了兩條一樣的深藍色圍巾,然後不管商場里的溫度,傻傻的給彼此圍上。售貨小姐打趣他們:「真是恩愛的小情侶。」還送了用羊絨線做的毛線球情侶手機掛墜給他們當贈品。
顧定珩認真的把兩個手機都掛好,沈樨搖晃著笑說:「真好看!」以後的手機慢慢的沒有了掛手機鏈的地方,沈樨第一次覺得可惜,趁現在趕緊多掛掛。
午飯選擇了一家本幫菜,是在顧定珩離開后才開業的,古色古香的裝修很得沈樨喜歡,第一次路過時她就想過哪一天能和顧定珩一起來,聽說他和她都喜歡的魚頭豆腐湯是招牌菜。
燉成奶白色的魚頭湯香氣四溢,兩人喝得心滿意足,然後沈樨開始點點滴滴的說起分別後她的生活,因為顧定珩說想知道全部,一點都不遺漏。
「文理分科后,我們班還是邱老師當班主任,王梓還是班長,好像沒有很大變化,文科班竟然被我們猜中,只有一個。我還是每天來申大自習,就是不知道為什麼座位一下子好難搶,好像申大的學生一下子都變得好愛學習。功課嘛,我其實也沒有訣竅,就是習題比以前做得更多了,熟能生巧,積少成多,雖然我奔著第一去的,但真考到第一的時候,我還真沒敢相信。」沈樨有些不好意思的,擠擠眼睛,「回味過來的時候想,申大附中的第一也沒我想象中難考嘛。」
顧定珩伸手揉揉她的頭髮,又捏捏她的臉頰,有些心疼的說:「你都瘦好多了。」
「不要拆穿我嘛,第一是沒那麼好考……所以你常常考第一真的很了不起……我那時候就想,這麼了不起的你肯定會說到做到的。」再回首過往,沈樨還是有些傷感。為了考第一而熬的那些夜,做的那些題,她現在回想起來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究竟是什麼樣的執著讓她堅持了下來呢?也許就是對顧定珩的信任。
「你都不知道,唐宋每次都考第二時的那種表情,哈哈哈,真的是太爽了!」為了不讓氛圍那麼傷感,沈樨開始講些輕鬆的,「還有啊,他們那些一、二班的尖子生一直被我們倆壓著,別提有多提氣呢!」
「嗯,我的阿樨是最棒的!」
對於顧定珩瞬間開啟迷弟模式,沈樨很欣欣然的接受,還驕傲的仰頭說:「那當然!」
「可是高三的日子真的很辛苦,沒有你在身邊,我都怕自己會放棄。第一次四校聯考的時候,我竟然失眠了,以為第二天肯定考砸,沒想到竟然還是考了第一,當時我都覺得自己是顧學神附體。」
「我也有考砸的時候,你比我厲害!」顧定珩絲毫不吝嗇誇讚。
「你都想不到,高三那麼緊張的時候,鍾期和凝凝竟然公開戀愛了,當時整個學校都炸了,老師紛紛找他們談話,還請家長了。趙校長就是趙校長,竟然能四兩撥千斤的把老師說服了,大家都羨慕死凝凝有這樣的爸爸了!」沈樨講得兩眼發光。
「是,趙叔叔一直都是一位開明又睿智的家長,我們一起長大的朋友都最喜歡他當爸爸。」
「唉,可惜唐宋和黃伊最終都沒在一起,聽說黃伊現在在帝都都有男朋友了。」沈樨很兩人都成了好友,不能免俗的想拉郎配,也希望唐宋能如願。
「對唐宋來說是件好事,遇到兩情相悅后,他才能真正體會互相喜歡的那種幸福吧!」顧定珩說著握住沈樨的手,輕輕放在嘴邊親吻。
沈樨不由耳朵有些發熱,這人真是隨時隨地可以秀恩愛。
「對了,楚含光後來成績一直不大好,申請保送申大也被拒了,高考還發揮失常,只考上了師大。」沈樨不知道顧定珩是否有聽說了她的消息,還想再說,就聽顧定珩皺了眉說:「不要提無關緊要的人。」
看他的表情,沈樨也隱約能猜測到什麼,印證了自己的想法,當初顧爺爺強行送他出國,估計有人故意煽風點火了。看來,楚含光和他們的那點情意徹底被自己消磨光了……
「一模的時候王梓得到了保送財大的機會,邱老師和他分析了之後選擇了保送,其實,我覺得他有些保守,再努力努力說不定能考得更好一些。倒是陸越之厲害,得了世界冠軍,學習還沒落下,老師讓他保送工大,他還不願意,最終還是考上了申大!」
「越之從小主意就大,其實我們幾個脾氣都倔,但他真的是最倔的,要不是他爸媽覺得陪他的少虧欠他,這小子才不會過那麼舒服呢。」顧定珩笑著說,「看來大家都過得很精彩啊!」
「是啊,現在想想還是有些懷念高中生活的。」沈樨無限感慨,心底最大的遺憾還是沒有說出口,說好一起走過高中生涯的,他卻缺席了一半。
顧定珩同樣心懷遺憾,還有更多的愧疚,但現在說什麼都已無法彌補,只能在未來加倍的對她好。
一天的時間過得特別的快,他們還一起去了少年宮,雖然以前的老師都沒有遇到,但他們還是興緻勃勃。
「在國外,學的這些散打還真幫了我不少,要不是最後一次他們有備而來,我才不會受傷。」
沈樨看著他淡然地說起那次事故,知道他真的如他所說的走出來了。她不想再去想他曾經受過的傷吃過的苦,只想未來開心的過。
再次走在申大附中的校園裡,沈樨和顧定珩相視一笑,他們共同的高中生活好像在此刻才真正的畫上了句號,一個遲來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