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揣測
「師弟，回復師門的絹書這麼寫可以嗎？」孟甜將一塊絹布遞給白崖。
他們現在已到了武都，身處城內的客棧。因為白水城功德任務牽涉到了三名青城門徒，所以需要將任務結果儘快回報給師門。
白崖接過絹書，只見上面寫著「……白水城北密林遇敵，謂『吸血獠』，殺之，復得三徒所遺，未見操控之跡」。
他思索了一會，將「未見」抹去，重新提筆在後面補了「不詳」兩字。
孟甜柳眉一挑，異議道：「師弟，我倆已經徹底搜索過吸血獠的巢穴，確實沒看見有外來勢力操控那幾隻吸血獠啊，這麼回復給師門好嗎？這應該只是一起意外事件吧？」
「世間沒有意外，只有必然。」白崖嘴角一咧，「我們確實沒找到魔門或者其他妖族留下的痕迹，但吸血獠會出現在那個區域，本身就是一件奇事。要知道它們可不是偶然闖入，而是已經逗留了數月，一副要定居下來的樣子……」
他的話讓孟甜一愣，陷入了思考。
「若放在和平年代，師姐的回復自然沒有不妥，省得師門浪費人力。但現今大爭之世已露出了徵兆，我們不能放過任何細微的跡象，就算多疑一些，重複浪費人力，也要避免產生決堤之蟻穴。」
這個道理孟甜自然懂得，只是她性格嬌蠻，依然下意識地爭辯道：「可是就算這起事件還有幕後指使，他們圖的又是什麼，白水城雖然離青城比較遠，但也僚屬梓潼郡，又不是陰平這種西北邊郡……對方在青城重要的生源地進行試探，似乎並無好處吧？」
「陰平邊郡……」白崖忽然眯了眯眼睛，從神隱戒里取出一副地圖察看起來，在白水城上面敲了敲手指。
「師弟有何疑慮嗎？」孟甜看見他的樣子，頓時疑惑地問道。
「師姐，你看白水城的位置……」白崖想了想，便開口解釋道。
排除與成都並排的廣漢郡，成都正上方共有三郡拱衛。汶山郡在成都左上，梓潼郡在成都右上，而陰平則傾斜著覆蓋在汶山和梓潼上面，三郡整體呈品字形。
白水城位於梓潼北部，與陰平交界，正好是品字上面那個口跟右下那個口的連接處。
「師姐，你想想若是白水城出現了一支敵國的軍隊，那會發生什麼情況？」白崖謹慎地問道。
「應該會截斷掉陰平郡與梓潼郡的聯繫……」孟甜皺眉說道，「但這有可能嗎？此城就算被某一方偷襲陷落，也馬上會受到梓潼與陰平兩郡的合圍，同時也威脅不到成都，有何用處呢？」
孟甜說的話很實在，汶山郡與陰平郡大部是山區，兩郡相連處的山路更是險峻坎坷，連稍大的商隊都過不去，地下岩層也無法開鑿飛渡車隧道，所以品字形的左邊等於不相連，從成都到陰平只能通過梓潼郡。
可是白水城雖然截斷了陰平和梓潼兩郡的聯繫，但很難威脅到成都，因為從白水城到成都只有一條蜀道，而且中間還隔著一個劍閣，號稱「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劍門天關。
在蜀國國內攻佔一座交通要害邊城，卻又威脅不到成都，還要被兩頭的郡府軍圍攻，這有什麼用嗎？
「除非是秦國出手，但這種時候……不可能吧？」孟甜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不太相信地說道。
秦國的武都郡就在梓潼郡上方，如果秦人偷襲白水城，再派出大軍攻擊劍門關，那確實有能力威脅蜀國，可這樣一來就是國戰了。
秦人對蜀國的窺視並不是秘密，但目前正處於大爭之世，神州所有諸侯國都面臨著妖族和獸族的威脅，很難相信秦國會挑這個時候發起國戰。
就算秦國君臣和朝堂上下都腦子進水，秦國的仙武宗門顯然也不會跟著胡來。
「不是秦國，小弟是指……」白崖目光一閃，右手食指點了點陰平郡的左側。
「吐蕃？！」孟甜一下就瞪圓了杏眼。
「不錯，當年蜀國征討吐蕃，得了成都西北面的大片土地，這才有了汶山和陰平兩郡。這兩郡後來也的確成為了蜀國的西北屏障，避免了青藏高原對蜀國盆地高屋建瓴的地理優勢。」
白崖緩緩說道，「……問題是吐蕃一直對此念念不忘，時不時就會趁蜀國空虛時入侵。雖然每次都因為仙武力量的不濟而敗退，但現在卻不一樣了！」
孟甜慢慢皺起了柳眉，作為蜀國公主，哪怕是早已脫離宮廷的王室成員，她對於吐蜀戰爭同樣不陌生。
在神州周邊眾多的外夷國家當中，吐蕃是有數的強國。單論世俗軍力，吐蕃遠遠超過蜀國，甚至不亞於秦國，仙武勢力也比單一的蜀國強。
不過，世事就是這麼奇妙，吐蕃每每與蜀國開戰，最終吃虧的都是自己。
其一是因為地理，吐蕃與蜀國邊境那真是一重又一重的山脈，在白崖前世這片區域叫做橫斷山脈，南北走向的縱向山脈一共有七八條並排而列，大軍無法通行。
吐蕃的世俗軍力雖然強，但你要是幾千人幾千人從小山道塞過來，蜀國怎麼可能怕你。
其二是仙武勢力，吐蕃一國的仙武勢力比蜀國稍強，但要是讓仙武勢力做先鋒，蜀國同樣不懼。
因為這種外夷入侵的戰爭，不僅益州的仙武宗門會全員參戰，而且連秦國的涼司兩州，楚國荊交兩州等大州的仙武勢力也會過來湊熱鬧。
這就等於吐蕃一國的仙武勢力扛上半個神州的仙武宗門，這戰還怎麼打？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益州附近大州的仙武宗門都在準備大爭之世的種族戰爭，還要留下力量防備人族內部的邪宗魔門，輕易不會大舉出動。
要是吐蕃只佔領蜀國的陰平和汶山兩郡，不去攻擊成都，動搖蜀國國本，除益州之外的仙武勢力搞不好會忍下來。
「但白水城北面是武都郡，西面是陰平郡，而且作為邊城還有軍隊駐紮，吐蕃大軍要如何突然出現在白水城外呢？」孟甜皺眉問道。
「分批潛入、裡應外合，聚集起五千以上的精銳偷城！」白崖謹慎地說道。
他不懂軍事，但神州的個人武力遠超冷兵器時代，就算是氣境武者也一樣，他覺得這個方案是行得通的。
「分批潛入需要時間，就算只有五千人也需要數月聚集吧？白水城的人難道都是瞎子聾子嗎？」孟甜翻了個白眼，嗆聲說道。
「換做平常，是不可能瞞過白水城居民的。」白崖淡笑道，「但現在這個時間，只怕很少有人敢去城郊百裡外的密林了吧？」
「因為吸血獠嗎？！」孟甜臉色微變，半晌才開口，「你說得不錯，就算還有少數獵戶入林被殺，人們也只會當我們沒將吸血獠清除乾淨。」
「嗯，吸血獠在城外密林數月，白水城官軍不明所以，因此一直戒備森嚴，但現在即便再出現少量失蹤人口，只怕軍隊也不會當回事情了，偷城的難度反而降低了。」
「那……我們該怎麼回稟師門呢？」孟甜雖然聰慧，但這會也有些失措。
「師姐莫急，某也僅僅是猜測，吐蕃此時也要面臨妖獸兩族的壓力，行此瘋狂之舉的可能性很小。」白崖出言安慰道，「反而是獸潮徵兆的概率更大。」
「獸潮？」孟甜一驚。
神州世界無邊無際，廣闊到難以想象，但包括人族在內的生靈種族同樣多如繁星。
人族和妖魔鬼怪等有智慧的種族還知道節制，但沒有智慧或者低智商的妖獸就沒法控制了。
它們的數量幾乎無窮無盡，每隔數百上千年，荒野蠻域就容納不下了，於是就會在妖魔鬼怪的驅使下衝擊人族城池，於是就被稱為獸潮。
每逢這種時候，往往也是智慧種族彼此之間洗牌的過程，和平時期積累的矛盾就會一次性爆發出來，從而變成大大小小的劫難。
獸潮的形成一般都需要一段時間的醞釀，在此期間就會有少數爭鬥失敗的零星妖獸被趕出原本的生存之地，出現在人族城池附近，就像這次的吸血獠一樣。
這樣原本生活在荒野蠻域深處的蠻獸和妖族，一旦出現在人族城池附近，並打算定居下來，往往就是獸潮的前兆。
「當然，若真是獸潮的前兆，那麼肯定不止這幾隻吸血獠，其他郡縣估計也會出現零星的妖族和蠻獸。」白崖肅然說道，「我等只要如實稟報師門，並附上意見即可，師門的消息來源肯定更多，高層會做出更準確的判斷。」
「師弟說得沒錯，本宮是心亂了。」孟甜嘆了口氣，幽幽然說道，「原本以為出世修行了就不會再關心孟家朝廷，沒想到還是有些沉不住氣。」
「蜀國可不止有王族一家，師姐難不成就不能擔心世俗百姓嗎？」白崖一笑。
「本宮可不是你這樣胸懷黎庶的大俠，我可自私小氣得緊，能體貼師傅和身邊的師弟師妹們就不錯了。」孟甜睇了一眼白崖，意味深長地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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