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六章 送別
送親隊伍行至宮門口,前來最後送行的,只有張福海以及一干禁軍,即便表面上看上去多麼風光,但此行,作為遠嫁他國的公主,卻連一個可堪大用的大臣前去送行都沒有。
想必如今皇帝身邊一時無可用之人,又不能放手讓柔剛宇前去。從前最佳的人選自然是流嫣,只是,如今,流嫣一病不起,渾渾噩噩,又已經是內定的侯府夫人,這樣的身份已經取代了她作為當朝女官的身份。
而作為和親人選的文顏公主,此刻卻沒有在意那些,對她來說,這些浮華的東西是最不切實際的。
盯著大紅的蓋頭,一直沉默著,此刻,她唯一在意的,便是想掀起蓋頭看一看,那個給她承諾,許她一世幸福的男人在不在?
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失望。
「及時已到。」張福海最後送別文顏,隨即任由禁軍將文顏公主一行送到邊界,最後由大齊的迎親隊伍前來迎娶。
張福海才一轉身,便看見宮門口站著一行三人。
蕭恆,百里瑾還有流嫣。
流嫣應是大病未愈,臉色極其蒼白,身子柔軟如弱柳扶風,搖搖欲墜,卻固執的不靠百里瑾攙扶,強自站的筆挺,眼窩深陷,一雙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也有些黯淡無光,只有先前在看見文顏身著大紅嫁衣時那道窈窕身影時,才展現出一絲亮光。
但此刻,仍舊是越加淡漠。
百里瑾臉色如常,守在流嫣身側,也為多說什麼,只與流嫣一同在身後送別文顏,此刻,她們都有一個信念,便是安排好文顏的婚事,若是日後文顏安然無事,便是怪罪她們沒有來送親又如何?天高海闊,總還有相見的時候,只要人還在就好。
而二人身旁昂然而立的蕭恆,眼中布滿血絲,清朗俊逸貴氣逼人的面容此刻也布滿鬍鬚,滄桑的快要讓人認不出來,只有在他眼中若有似無的一股勇往直前的氣勢讓人得以窺見幾分從前的模樣與氣勢。
張福海眼見著這三人在不遠處,卻遠遠的朝著流嫣望了一眼,隨即轉身進了宮門,此刻,他們三人是不該出現在此地的,流嫣便該在府上安心休養,而百里瑾則是越低調越好,至於他身側那個蕭恆,也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張福海心中一聲慨嘆,伺候皇帝多年,皇帝何等心性,他如何會不知,有的時候就是因為太過了解,才會覺得可怕,才會覺得殘忍,才會無能為力。
那一眼飽含無奈的目光望進流嫣的眼中,流嫣微微點了點頭,眼見著張福海離開,也轉身回府。
昏睡多日,她早已經渾渾噩噩,不知道今夕是何年,若非百里瑾在他床前說了不下百遍文顏今日出嫁,怕是她會一直這麼沉睡下去,把自己包裹起來,不在考慮旁事,只安安靜靜的昏睡著。
可是一旦醒轉,便是滿目蒼涼,秋歌死了,她最好的朋友死了。
死在他面前,死的那麼決絕,本可以走,本可以逍遙度世的,他卻偏偏選擇玉石俱焚,選擇以死明志,他做到了,懲罰了他的父親,卻又何嘗不是懲罰了他?
若早便存了死意,又何必對流嫣如此好,讓流嫣一直覺得,她身邊有一個如此要好的朋友可以陪他終老?
流嫣離開,百里瑾與蕭恆二人亦是尾隨而上,三人抄著小路回到玲瓏閣,流嫣沒有理會身後跟隨的二人,進了醫館,朝著眼中滿是擔憂的林仲等人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便徑自回了房間。
直到安然坐下,流嫣才將目光望向一直沉默的蕭恆,眼中似有一道淚光,但更多的,是黯然。
「文顏遠嫁,你怎麼還在這裡?」流嫣的聲音很輕,很細,卻並不溫柔,是一種涇渭分明的質問。
蕭恆憔悴不堪,哪裡還有平日那般貴氣逼人的模樣,此刻,看著同樣形同枯槁的流嫣,輕聲一笑:「做好必殺的準備,好與顏兒一同回大齊。」
聽得此話,流嫣點了點頭,眼中無悲亦無喜。
半響,才繼續開口道:「你便這麼有信心嗎?大齊太子?」
蕭恆輕笑,帶著一絲自嘲,他知道,以流嫣的聰慧,即便無人對她說起他的身份,她也早晚會猜到,不然,一個普通之人,哪裡會得大雍皇帝如此在意?
她知曉,蕭恆並不奇怪。
「大齊內部很複雜,有人想藉此機會引我出現給予必殺一擊,所以,此刻,我必須穩住,做好周密的布防,才能一舉勝利。」蕭恆耐心的解釋,也就是詢問的流嫣,若是換了旁人,他也是沒有這樣的好脾氣去解釋什麼的。
畢竟,流嫣待他真心,待文顏亦是真心。
『』所以你便讓蕭予前去代替你混入送親隊伍之中,先行進入大齊,然後你周密布防之後在進入對嗎?」流嫣的聲音越加冷清,帶著一絲拒人千里。
此刻,她本不欲多言,但對方是文顏,她不能在失去文顏,即便日後天各一方,但至少那人還好好的活著,這就夠了。
蕭恆一怔,顯然沒有想到流嫣對她居然會如此淡漠,但還是點了點頭,若非不得已,他也不願自己的親弟弟前去冒險,但是如今人手不夠,旁人又信不過,只有自己的親弟弟蕭予合適。
聞言,流嫣緩緩撐著桌角起身,看著蕭恆,冷聲道:「為了你的皇族霸業,剿滅叛賊,奪回皇位,你連親弟弟都肯犧牲,那麼文顏呢?若是事情有變,你失敗了,文顏你又當如何取捨呢?是讓她嫁給你父親?那個垂死的老皇帝?還是讓她即刻殉葬或者嫁給下一個勝利的國君?」
聽的此話,蕭恆也緩緩站起來,將流嫣扶著坐下,流嫣沒有拒絕,也沒有力氣拒絕,只是一雙眼睛不錯的盯著他。
「我父親已經去世了,他們之所以秘不發喪是不確定我如今會不會在舉國大喪的時候鬧出些什麼事,那麼,他們一切的準備就前功盡棄了,所以,文顏不論如何,至少如今性命無憂了,至於日後如何,你覺得,我做不到嗎?」
蕭恆眉頭微挑,雖然面色憔悴,但仍舊迸發出一種無人匹敵的自信。(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