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余柏林回到家時,封蔚正躺在竹椅上曬太陽。
他說他還會來的,就真的來了,每天都來。好像每天無事可乾的樣子。
余柏林客房中添了不少東西,都是封蔚自己帶來的。簡直沒把自己當外人。
余柏林知曉幾分封蔚的背景,有心交好。但交好也沒想過這人就這麼沒臉沒皮。
初見時那讓他生出過敬意的少年郎,和現在像個老頭子一樣曬著太陽,見著他回家還像主人家一樣招呼了一聲的無賴少年,果然不是同一個人吧?
「封兄每日都在外面,你兄長不會擔心嗎?」余柏林委婉道。
「現在沒什麼事,我只要乖乖待著不給哥添麻煩就好。」封蔚懶洋洋的翻了個身,「他不准我亂逛,我只能到你這來了。」
你到我這來還不是曬太陽,回到家曬不是一樣?!余柏林心裡堵著慌。
封蔚身側突然冒出個小腦袋,原來是小寶聽到了余柏林說話,迷迷糊糊的醒了過來。他爬到封蔚身上,大叫:「林!」
「小心摔著。」封蔚掩嘴打了個哈欠。
余柏林忙上前把小寶抱起來。既然擔心摔著,怎麼不護住小寶?!余柏林心塞不已。
唉,這人不僅自己來,還帶著侄子一起來。他哥哥真是……心大如天,還是說對小寶這個兒子一點都不上心?
皇宮裡正批閱奏摺的皇帝陛下打了個噴嚏,內侍忙不慌的給皇帝陛下披上衣服。
小寶活潑開朗不少,在封蔚身邊也能乖乖待著。不過等余柏林回來,小寶還是會黏上去。
就跟他是余柏林兒子似的。
余柏林逗小寶玩了一會兒,李媽接過小寶給小寶餵羊奶和輔食糊糊。
聽封蔚說,小寶家裡似乎發生了什麼事,讓小寶不肯喝人奶,所以全換成了羊奶。這母羊也是封蔚牽來的。
余柏林家裡還多了許多貴族人家才會用的炭火,不少挺貴的食材,甚至鍋碗瓢盆都添了不少。
伙食改善不少,這也是余柏林除了顧忌封蔚身份之外,還願意讓封蔚反客為主的原因之一。
小寶離開之後,余柏林和封蔚聊了一會兒老師教導他的事,感嘆師恩如山。
封蔚笑道:「陳磊的老師是翰林院庶吉士陳瑞德,還算有點能耐。陳磊是陳瑞德家分支,若是平時,陳瑞德可能會給一點面子。不過現在就說不準了。」
封蔚在余柏林面前雖然不說自己真實身份,但也毫不掩飾自己出身高位的事。像現在,他毫不在意的用評論下位者的態度說起陳瑞德。
翰林院庶吉士乃是選二甲進士中年輕且有才華的人。因為文臣中,非進士不得入翰林,非翰林不得入內閣。翰林院庶吉士只是短期職位,卻是飛黃騰達的基礎,就算入不了內閣,任期結束之後,也會在六部或地方任高官。
即使京城高官,也不會輕易得罪庶吉士。
「這是何原因?」聽到陳夫子的老師居然是庶吉士的時候,余柏林還高興了一下。能拜在翰林院庶吉士門下,以後入朝為官后的關係網就不用愁了。
但封蔚又說現在說不準,讓余柏林的心涼了半截。
「你老家的事。」封蔚攤了攤手,「人人都知道你家人只是牽連其中,但畢竟令尊是洪縣令罪證之一。洪首輔不一定注意你,但其他人擔憂他遷怒你。無論是依附他的人,還是懼怕他的人,都可能和你撇清關係。」
余柏林嘴角抽了抽:「這心胸也太狹小了吧?」
「洪首輔心胸沒有這麼狹小,只是小鬼難纏。」封蔚對洪敏之評價其實還不錯。
「老師給了我介紹信,無論成不成,我都是要去拜訪的。」余柏林心中嘆息。看來尋師之事,沒那麼容易了。
「當然。」封蔚嘴角勾起一抹壞笑,「說不定就遇上奇迹了呢?」
「奇迹……」這還真是打擊人,余柏林心中嘆息。
算了,實在不成,就在府學里好好讀書吧。也有不少進士,是從府學、或者自己在家讀書,讀出來的。
聽聞第二天恰好休沐,余柏林帶著禮物進城拜見陳瑞德。
陳磊早就給陳瑞德說起過余柏林,陳瑞德對余柏林的才華還是挺欣賞。
若不是余柏林家裡牽扯進洪縣令之事,陳瑞德肯定會給余柏林尋個好老師。若是看得順眼,說不定自己會直接收余柏林為弟子。
但現在,陳瑞德很猶豫。
他正在競爭輪值內閣的名額,幫了余柏林,會不會讓首輔不喜?
「余柏林?是不是那最近挺有名的小秀才?」張岳手持白子,在棋盤一角落下,「聽聞是難得一見的小三元?有神童之名?」
「就是那位。」陳瑞德道,「小時了了,大未必佳。這年頭神童還算少嗎?」
這樣子,似乎打定主意不見了。
「你這話耳熟,別人也曾經這麼說過我。」張岳把棋子往棋盤上重重一擱,「我贏了。走,我們去見見那小三元,看他是否名副其實。」
陳瑞德看張岳已經起身,自己只好跟上去。
他只是前科二甲;張岳卻是前科狀元。
他還在苦苦熬資歷,希望在庶吉士任期結束之前輪值內閣;張岳已是內閣大學士。
陳家也算詩書傳家,家中有多人做官;比起張岳家中,由如螢火比之太陽。
張岳家中是開國功勛,家族奉行中庸之道,看似低調,卻屹立朝中多年不倒。先皇時期沒落了一陣子,在新皇登基,又重新獲得重用,連首輔也不敢輕視。
陳瑞德為了輪值內閣,特意借著同榜情義,請張岳來家中一敘。
余柏林沒抱多少希望,在被下人請進去時有點驚喜,心道封二這次猜錯了。
當進去之後,見陳瑞德對自己很是冷漠,另一人對自己倒是有著幾分興趣,余柏林才明白,封二對陳瑞德性格把握挺准。
「你就是那小三元余柏林?」聽余柏林見過禮之後,張岳笑道。
「正是草民。」余柏林一邊回答,一邊猜測問話之人身份。
這人在別人家中做客,卻能無視主人家意見接見自己。身份應該比翰林院庶吉士高。
或者,家庭地位不一般。
余柏林腦海中閃過封二的臉。
「那我來考考你。」張岳不客氣道,直接喧賓奪主,把正主陳瑞德晾到了一旁。
陳瑞德臉上露出尷尬神色,不敢對張岳生氣,只得遷怒余柏林,對余柏林生出幾分不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