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幕

14.第十四幕

隔著高高的圍欄,原家宅府內燈火通明,衣香鬢影,似乎是在舉行party。音樂聲悠揚動聽,飄在原籽溫心裡,卻是異常寂寥。

她想起來,今天是原家老太太的生日。

她在院子外面來回走了幾圈,直到一個聲音響在耳邊,「是大小姐嗎?」

原籽溫轉頭,看見管家姜叔叔站在門口。姜叔叔是原家唯一和她關係不錯的人,每次看見她都尊稱她為「大小姐」。

「是我,姜叔叔。」

「有多少年沒見你了。」姜叔叔驚喜地深吸一口氣,連忙打開院門。隔著溫暖的燈光,他看著眼前的面無血色的女孩,「你這是……怎麼了?」

「我遇到點麻煩,我想找原先生。」

她這一開口,姜叔叔就知道事態嚴重。原籽溫這七年都音信全無,和原家斷得乾乾淨淨,現在忽然跑回來,還搞得這麼狼狽。

姜叔叔想了想,「今天老夫人生日,賓客眾多,原先生還在裡面應酬。這樣吧,我現在進去告訴他你來了,你在這裡等我。」

「謝謝你姜叔叔。」原籽溫喜極而泣。

姜叔叔走後,原籽溫一個人坐在院門口。她望著遠處草地上的氣球,鮮花,巨型蛋糕,香檳紅酒,不禁想起房萱的生日宴會。

羅謙君說蘇黎裳嫉妒房萱,恨不得和她交換人生,其實原籽溫亦然。她甚至是懷著詛咒的心情仇視這個小表妹,她的降臨徹底毀壞了自己原本就脆弱不堪的幸福人生。

身後忽然亮起一道光,原籽溫回頭,看到一輛Egoista開進院子。車子從她身邊經過的瞬間,她和坐在後座的女人同時看清了彼此的臉。

「停車。」女子對司機說。

原籽溫想找個縫隙藏起來,她無論如何都不想讓這個女人看見自己這般落魄的模樣。她必須每次都保持高度的戰鬥狀態面對她,打擊她,憎恨她——她的姨媽,鞠顏茜。

鞠顏茜走下車,有點詫異地望著她,「你怎麼會在這裡?」

原籽溫挺起胸膛,儘力用最刻薄的語氣說:「托你的福,我被《Evangel》解僱了,他們以為我是《Creator》派過去的。你利用你的內鬼,又成功地坑害了我一次,你高興了?」

「是嗎?也好,本來那份工作就不適合你。」鞠顏茜波瀾不驚,「從小到大,你什麼事情都做不好,壞心眼倒是一肚子。也不知道你像誰,總之和我姐姐是天差地別。」

一提起媽媽,原籽溫的情緒就爆發了,「你怎麼有資格在我面前提起我媽媽?!我媽媽的確是很善良,不然也不會被你騙了那麼多年!她一直很信任你,可你卻和原宏量一起背叛她!」

鞠顏茜不以為然,「是我姐姐自己忙於工作,完全不把家裡人放在心上。」

原籽溫顫聲笑起來,「我真的覺得你很可怕,從一開始你就在算計我媽媽。當年她懷著我嫁給原宏量,你就趁著她養胎的期間和自己的姐夫走在一起,還有了房萱。你為了隱瞞房萱的身份,甚至給他找了一個挂名父親。那麼多年,你一直在離間我媽媽和原家人的關係,就是為了有一天,自己可以名正言順地登堂入室!」

鞠顏茜無聲地凝視原籽溫,漫長的沉默之後,她說:「或許我是對不起姐姐,但你別忘了,害死她和你外婆的人,是你自己。」

原籽溫猛然一怔,手腳變得冰涼。

「如果七年前不是你任性,一個人跑去美國,你媽媽就不會也跟著過去,結果出車禍客死異國。你外婆也不會跟著心臟病發,撒手人寰。原籽溫,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錯,是你親手毀了這個家!」

「不是我,是房萱的錯!」原籽溫覺得她必須用力吼出來,否則就快撐不下去了。

鞠顏茜早就料到她會這麼說,她漂亮的眼眸漸漸被黑色的潮水浸滿,「你說我對你媽媽殘忍,你又是怎麼對房萱的?初二的時候,你就曾害過她一次,房萱沒有怪你,還替你說了很多好話。十八歲那年,你知道她就是原宏量的女兒,一氣之下把她從樓梯上推下去差點摔斷她的腿。」

她踩著高跟鞋一步步逼近原籽溫,「我以前就說過,只要有我在,你就別再想靠近原家,接近我女兒。就是你窮困潦倒餓死街頭,我都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因為我永遠都不會原諒你對房萱做過的每一件壞事!」

原籽溫知道鞠顏茜現在在這裡,是絕對不會同意原宏量把錢借給自己的。可一想到羅謙君的安危,她又不知所措起來。

原籽溫克制了一會,語氣慢慢和緩下來,「我今天來這裡不是和你吵架的,我只是想和原先生見一面。」

「向他要錢?」

這種毫不掩飾的嘲弄語氣讓原籽溫惱羞成怒,她沒有回答。

「你不是很有骨氣嗎?七年前你當著原家所有人的面說,自己一定不會接受他們的施捨,你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完成夢想。怎麼現在跑來伸手要錢了?」

「我不和你說,我要見原先生!」原籽溫說著就要衝進院子里。

鞠顏茜立刻命令幾名保安將她攔住,她冷漠地睨著她滿臉汗水,焦急不安的樣子,「你是遇到麻煩了吧?真是可憐,不過我並不想幫你!」

說著就讓保安把她趕出去。

原籽溫看到姜叔叔急急忙忙地跑過來,於是奮力擺脫保安的阻攔,「姜叔叔,原先生呢?」

姜叔叔為難地看了看鞠顏茜,低聲說:「大小姐,原先生說他不想見你。」

「為什麼?」

鞠顏茜替姜叔叔回答,「為什麼?你害死了他妻子,又差點害死他女兒,就是原宏量以前再疼你,現在也不想看見你哪怕一眼。原籽溫,你今天之所以會落到這個境地,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院門在原籽溫眼前緩緩關閉,所有的喧囂和音樂聲如同海潮般褪去。原籽溫獨自站在門外,就像身處一個無人荒涼的孤島,身旁只有絕望灰暗的天空,宛如末日。

沒有人可以幫她,所有人都離她而去。

原籽溫動作僵硬地轉過身,沿著長長的石子路往前走。偶爾有堅硬的石頭硌到她的腳,她也渾然不知疼痛。

她想起以前,經常去媽媽的公司找她。坐在偌大的工作室里,看著一群人忙著畫漫畫,妙筆生花,躍然紙上,羨慕得不得了。她從小便讀盡各類漫畫,耳濡目染,也跟著畫起來。

她把自己的漫畫拿給媽媽看,媽媽露出有點驚詫的表情,「還不錯。」不過很快她又說:「但你畫的還不能叫作漫畫。」

「為什麼?」原籽溫問。

「漫畫的首要宗旨是有趣,能給別人帶來歡樂的作品才是真正的漫畫。」

原籽溫想了想又問:「媽媽,你天天待在這裡不會覺得悶嗎?你都不用陪原先生和原老太太嗎?為什麼不給我添個弟弟或者妹妹?」

媽媽摸摸她的頭,微笑著說:「我從來不覺得悶,因為這是我的夢想,我的事業。對我來說,漫畫就是最好的家人,也是我一輩子的情人。」

原籽溫聽不懂,但她覺得媽媽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閃爍著無與倫比的光芒。一個有夢想的人,總是活得生機勃勃,欣欣向榮。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這麼多年來,自己的丈夫和妹妹始終保持瓜葛。而原家的人,從來就沒看她順眼,覺得她是個沉迷在自己世界里,不可理喻的瘋子。他們更喜歡鞠顏茜,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端莊得體。

高三那年,原籽溫意外得知房萱的身份,只覺得晴天霹靂,怒火中燒。房萱已經受盡榮寵,憑什麼還要過來搶走屬於媽媽的東西。她把她從樓梯上推下去的時候,的確是希望她從這個世上消失的,可惜她總是命不該絕。

媽媽怪她太魯莽,她更加生氣,跑去美國找安家路。她在曼哈頓大街上走了三天三夜,始終也沒有找到安家路,他關機了,消失了。

知道媽媽車禍住院的時候,原籽溫已經體力透支。她趕去醫院,看見媽媽躺在病床上蒼白得像朵即將凋零的水仙花。原籽溫操著不太熟練的美式英語向醫生詢問狀況,醫生卻告訴她恐怕時日無多,因為媽媽本來就有晚期癌症。

原籽溫居然都不知道。

那天深夜媽媽說她想吃蛋撻,原籽溫就跑出去給她買。她跑遍一家又一家店才找到新鮮出爐的蛋撻。等趕回醫院的時候,望見媽媽安靜地躺在那裡。

那一刻,她就知道媽媽走了。

然後她想起來,自己每次傷心的時候,媽媽都會給她買蛋撻哄她開心,她一看見蛋撻就不哭了。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媽媽都在為她著想。

原籽溫蹲在醫院的走廊上,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

可命運並沒有寬恕她,回國以後,又接到外婆離世的消息,她根本來不及見她最後一面。街坊鄰居為她操辦起隆重的喪事,在靈堂里放起她昔日最喜愛的幾齣京劇,原籽溫跪在地上一連幾天不吃不喝,瘦得不成人形。

短短的一個月,她的世界土崩瓦解,她失去了這個世上最親的兩個人。而造就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她自己。

所以她必須做點什麼,一定要做點什麼來彌補。

七年了,她背負著太多的東西。日本最有名的漫畫雜誌《少年周刊JUMP》的關鍵詞是「友情,夢想,努力」,可現在她才明白這三樣東西在冰冷刺骨的現實中統統行不通,沒有錢,她就只是個Loser。

原籽溫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只隱約察覺到周圍的風景變了。她早就出了別墅區,來到繁華的馬路上,她的腳上沾滿泥土,髮絲凌亂,臉色蒼白如紙。

原來這條路,她已經走了這麼遠,可終點究竟在哪裡呢?

她忽然感到異常疲倦,馬上就要分崩離析的那種疲倦,一直支撐著她的那股力量開始消失,肉身瀕臨崩潰。原籽溫蹲下來,埋著頭,閉著眼,像個流浪的野貓般發出卑微的嗚咽聲。

沒有錢就救不了羅謙君,是她害得他身陷囹圄。

為什麼她總是這樣沉不住氣?被薇薇姐一激就自投羅網,她是輸給了那個女人,更是輸給了自己。

耳邊忽然傳來急剎車的聲音,雪白的光線照亮了她的頭頂。原籽溫思緒萬千地抬起視線,看見一輛黑色的賓利車停在她面前。車門打開,一個男人走下來。

燈火輝煌的街市裡,繁星璀璨的夜幕下,男子眉眼清俊疏冷,美好的面容比星辰更加耀眼,身上有種與生俱來的驕傲。

他的聲音溫涼而清朗,「為什麼你每次都要擋著我的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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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尚圈惡女教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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