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釋 疑 （中）

「你兩次提到機會這個詞，說的都是『沒有』，『怎麼可能』，但其實你有沒有想過去爭取些什麼？」文迪皺著眉頭問道。

「我？我……是有罪的人……」馬凱低下了頭。

「贖罪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心理安慰罷了，無論何種方式的贖罪，其實實質都是自我滿足。在這個時代，人類想要活下去，必須要有即使身負累累罪孽仍然披荊斬棘地向前走下去的覺悟。」文迪盯著馬凱，但眼神有些迷離。

「這？」馬凱語塞了一下，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吞吞吐吐地說：「文少校，我和你不一樣。我和你還有葉哥，龍上校都不一樣。你們是千里挑一的精英，不用你們說我都知道，誰都看得出你們與眾不同。我呢，我只是一個貧民窟里出來的窮小子，沒什麼文化，更沒有本事。雖然我也曾經豪言壯語，誇下海口，發誓說要把所有的外星怪獸全部殺光光，但其實沒有人會信的，老大不會信的，連我自己都不相信……我沒有這個本事，我那時是熱血上腦了，回過頭來我自己都笑我自己怎麼敢那麼狂。我也沒有那麼大的毅力，我不像你們，心裡裝著全人類，我只知道誰對我好，我就報答誰，其他的事情我不懂，更掌握不了……我沒讀過多少書，說了這麼多，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說什麼了，文少校，你明白嗎？」

文迪，嘆了口氣，眼睛虛望著馬凱身後的空間，悠悠地說：「人人都叫我貴公子，但其實我並不是生來富貴……」

「我的父親叫文渡海，是亞洲聯邦里極負盛名的『文氏重工』的老闆，更是整個『文氏集團』的總經理。可我並不是從小在他身邊長大，我的母親是一個落魄門第的女子，除了長得貌美以外真的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能力。她在很年輕的時候就被我父親包-養了，作為他的情婦，為他生下了我，後來又有了我妹妹……」

「我的母親真的是很美，我父親就是一匹喜新厭舊的種馬，除了我母親之外從來沒有和同一個女人有過兩個孩子。但再美的女人也抵擋不住歲月的摧殘，在生下我妹妹后，她迅速地衰老了。我的父親再也沒有來看過她，只是每個月寄來聊以生存的金錢，讓我們可以在貧民區活下去了。」

「文少校，你也是……」馬凱吃驚地看著文迪。文迪彷彿平常的敘述卻不啻於一記平地驚雷，馬凱怎麼想不到，人人口中的「貴公子」文迪竟然也是從貧民窟里出來的。

「我也是從貧民區里出來的，我在貧民區一直待到了14歲，和你一樣的年紀。14歲那年我每天都活在苦悶之中，我看到周圍的夥伴一個個都已經定型，完完全全成了這個社會的奴隸，我告訴我自己如果再這麼活下去我也會像他們一樣，找不到一點點人生的希望；再過著這種暗無天日毫無希望的日子，我真的會發瘋。我逼著我母親去求我父親來接我，我想離開貧民區，我想要讀書，我想要改變自己，我想變得更加強大起來。」

「我母親為了我去懇求我那薄情的男人，沒想到他真的答應了，唯一的條件是只能帶我一個人走，我母親和妹妹必須留在貧民區。那時我想，就算是我留下不走，也改變不了家裡的狀況，就算我走了，家裡靠著文渡海每月給的那筆生活費也不會變的比以前更糟糕。我只有離開那裡才能改變自己，改變命運；只有我真正強大了，才有能力回來帶我的母親和妹妹一起離開。我天真的絕對，只要幾年，不，憑我的天賦都用不了幾年我就可以回來接我母親和妹妹一起過上健康富足的生活，離開那像墮落泥沼一樣的貧民區。」文迪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出現了像哭一般的笑容，這是嘲笑他14歲時的天真和自私，是笑他自己那時為什麼那麼傻，要自以為是的覺得可以改變一切。他笑了一會，接著說：

「我覺得這是上天賜予我的機會，我告訴自己要牢牢地把握住命運，離開了貧民區以後，他把我接到富人區居住的地方，供我讀書，學習各種技能，後來更安排我進入文氏重工實習。我發瘋了一樣的學習，發誓要把以前浪費的時光都找回來。我做得很優秀，優秀得文氏家族的許多大家長都對我側目，給予了我很高的期許，甚至把我作為家族接班人培養的對象之一。」

「這時候我覺得我已經真正融入了這個有權有勢的大家族，我也是他們的一份子了，我的說話應該也有分量才對。於是我提出了要把還在貧民區的母親和妹妹接到身邊的要求……」

「他們答應了嗎？」馬凱問，其實他已經隱隱猜到了答案，但他還是希望能出現奇迹，希望文迪的人生不要受到那麼多的磨難。

「沒有，出乎我的意料，本以為是合情合理的要求在那些平時對我青眼相加的家族長輩那裡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奚落。他們說不能理解我的想法，我已經是得到家族認可一份子，為什麼要去管那個低賤的女人，要知道在我回到文氏家族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完全和那個女人劃清了界限，不再給她提供任何的經濟援助，也許現在她早就貧苦而死了也不一定。」

「怎麼會這樣？他們怎麼可以這麼過分？」馬凱失聲叫了起來。

「是啊，他們怎麼可以這麼過分？不過是照顧一個為了他們家族生下兩個孩子的女人，也這麼難嗎？對他們來說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他們冰冷地拒絕了我的母親。原來在文氏家族裡，有很多像我這樣私生子，也有很多像我母親一樣的情-婦，這在他們那裡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在這個瘋狂的時代，要保持一個大家族持續的興旺絕對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在這個非常的時代就要用非常的手段，每一代文氏家族族長都會刻意繁衍出很多的後代，這些後代中的男孩子懂事後就會被送回家族本部培養，其中最優秀的則會成為家族的接班人。我本來早就該回到那個男人身邊，受到他的培養，可是我媽媽一直拚死抵抗，她覺得就算是靠她一個人也可以把我和妹妹帶大。」

「你的母親是一個偉大的人。」馬凱從小在貧民區長大，自然知道那裡生存的艱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