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八章
「這……」夭蘭忍不住叫了出來,有些難以相信自己眼前所見到的情形。
她也想過李璧會輸,但是同在執明宗裡面呆了這麼久,對於李璧的實力她還是十分清楚的,她怎麼也沒想到李璧會輸的這麼快。
高台之上,那名叫做聞思的少年輕輕頷首,朝李璧看去一眼,旋即轉身離開,李璧卻兀自立在台上,垂目看著地上的斷劍,半晌沒有說出一句話來,也沒有任何反應,就像是個沒了思緒情感的石像。
夭蘭有些擔心的盯了一會兒,沒有忍住上台將李璧的劍撿起來遞給了他。見李璧愣愣的接住劍,這才連忙將人給帶了下來。
「劍斷了沒什麼關係,改天從梅霜夢那再討一把劍來。」夭蘭看著他的神情,有些於心不忍的勸到。
李璧彷彿沒有聽見夭蘭的話,緊緊拽著拳頭,一言不發。
夭蘭頭疼的看著他,不知該說些什麼,但這個時候,那高台之上,已經開始喊起了夭蘭的名字,應是下一場的比試要開始了。
見身旁蘇羨還沒弄明白,夭蘭低聲道:「最後一場了,我早已進了前三,這把是贏是輸不過決定我們二人的名次而已,沒什麼要緊的。」她這般說著,便將李璧朝著蘇羨推了推,轉身道,「這小子也不知道會做什麼,你幫忙勸著下。」
將李璧扔給了蘇羨,夭蘭這才轉身上了高台。
對於夭蘭的比試,蘇羨倒是並不如何擔心,她的實力蘇羨十分清楚,她在空蟬派眾目睽睽之下不能夠使用妖力,能夠打到前三已是十分不易,以她怕麻煩的性子,接下來她恐怕要麼出手迅速解決戰鬥,要麼便是隨便打打然後投降。
夭蘭的對手也是個年紀不大的少年,看穿著應是個監兵宗的弟子,樣貌靈秀可愛,一雙眼睛清澈圓潤,現出幾分可愛,看著不像是能夠打敗眾人進入前三的高手,倒像是個不問世事的世家公子哥。
蘇羨不過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因為她身旁的李璧突然開了口:「我輸了。」
「嗯。」蘇羨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得輕輕點了頭。
李璧忽的冷笑一聲,將那把斷劍捏在手中,劍鋒割破手掌,頓時鮮血直流,他卻像是毫無知覺,只低頭道:「我要做的事還有很多,我還沒有找出我要找的人,還沒贏過那個老頭子,還沒有機會報仇雪恨,我還……」他越說越快,最後卻忽的泄下氣來,咬牙道,「可是我居然輸在了這個地方。」
蘇羨還記得初見李璧的時候,對方眼底那股傲氣。
他就坐在大殿角落裡,閉目打坐,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彷彿獨立於一隅,別的事情都與他毫無干係。劍狂之名也是早就傳遍了,他嗜劍如命,無師自通,雖不若旁人根基深厚,卻向來有自己的套路,不拘一格。而這樣傲氣的少年,在執明宗卻被舒無知搓了銳氣,而現在,他在這一場比試當中,又一次嘗到了失敗的滋味。
蘇羨心中無比清楚,失敗的滋味任誰嘗到都是不好受的,更何況還是這麼心高氣傲的人。
沉默片刻,蘇羨道:「總還有機會的。」
「機會?」李璧聽到這話,忍不住又是一陣冷笑,朝著蘇羨瞪去一眼道,「你根本不懂!」他說完這話,竟是一手將手裡的斷劍給捏成了幾段,血光乍現之間,他倏地抬臂將手中鋒刃往脖頸刺去,蘇羨心中一驚,也管不得許多,一把捏住那人手中的刀鋒。
尖銳的刺痛自掌中傳來,鮮血順著劍鋒流淌而下,與李璧的血混在一起。蘇羨微微皺眉,也不知那劍鋒入肉有多深,只是不動聲色的道:「舒無知有心栽培你,你卻打算死在這,你對得起他?」
「你……」見蘇羨淌血的手,李璧神色微變,卻沒有再接著用勁,只輕輕將手放了下來,聲音卻仍是冰冷,「那個老頭根本沒有認真教我。」
「你真是這樣覺得?」蘇羨收回手,挑眉道,「你既然是要報仇,比仇人還先死,又是個什麼道理?」
李璧咬唇不語,蘇羨正要開口,台上卻傳來了比賽結束的鑼聲。夭蘭毫髮無傷的自那高台上跳了下來,本是神情自若的模樣,但遠遠看到這邊血流成河的情景,連忙慌張沖了過來:「怎麼怎麼,你們打了一架?」
李璧看了夭蘭一眼,也不管自己身上的傷,轉身離開了此地。
夭蘭自二人神情中猜到了些許,不禁嘆道:「這傢伙這種個性真不是件好事。」
「你是在替舒無知操心?」蘇羨轉而問到。
夭蘭聽她這麼說,頓了片刻才道:「我哪有那麼多閑心替他操心,他自己的弟子最好別給別人惹麻煩,瞧把你傷得……」她話音未落,便見蘇羨已經沒有在看她了。
蘇羨在看小楚,準確的說是在看小楚身邊那顆光球。
——那顆光球此時已經閃成了一朵煙花,五光十色的,蘇羨從來沒在他身上看到過那麼豐富的情感。
光球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在蘇羨受傷的手掌心上輕輕蹭了蹭,雖然觸碰不到,但蘇羨仍是能夠讀出它動作當中的輕柔。
「不痛的。」蘇羨道。
光球不依,一個勁往外面鑽,蘇羨一看就知道那是竹字二十三間的方向,她明白了他的意思,跟著他往回走。
「……」夭蘭從旁看著這詭異的一幕,不明白蘇羨一個人究竟在說什麼。
。
直到回到竹字二十三間裡面,夭蘭替蘇羨包紮手上傷口的時候,蘇羨才將一切都告訴了夭蘭。
「所以小楚真的就是楚輕酒,他的身上還殘留著一縷魂魄,你能夠看得到它?它在哪?」夭蘭將視線四下亂晃,隨手指了指。
眼見著那光球隨著夭蘭的動作到處閃躲,蘇羨用沒受傷的手將她亂晃的手拍了下來,「你嚇到他了。」
夭蘭嗤之以鼻:「楚輕酒哪有那麼好嚇,他不嚇我我就謝天謝地了。」她也沒有忘記蘇羨的手上還有道傷口,說完這話就低頭接著給蘇羨上藥,瞧著那道不淺的傷口,夭蘭喃喃道,「你說李璧那傢伙一個人回去不會出什麼事吧?」
蘇羨知道她擔心那人再尋短見,她卻不擔心,只搖頭道:「他走時的眼神已經平靜很多了。」
「我本以為他肯定能夠拿到一個比試名額,卻沒想到這次空蟬派的弟子都不簡單。」夭蘭這會兒已經塗好了葯,她用繃帶替蘇羨將傷口包紮上,口中接著道,「之前和我比試的那人你看到了吧?」
「嗯,實力不俗。」蘇羨點頭,雖只遠遠瞧了一眼,蘇羨也知道那人不容小覷。
夭蘭搖頭道:「豈止是實力不俗,身世也不俗,他是八大世家當中白家的大少爺,名字叫做白凰燭,自小在白家修鍊,不過實力遠在其他同齡人之上,這次也是因為要參加玄天試才被送過來空蟬派的。我和他過了幾招就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直接就投降了。」
夭蘭小聲又道:「還有那個聞思,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這兩個人都不好應付,如今聞思拿了這次比試的第一,白凰燭第二,不算上次參加過比試的師兄師姐,這兩人也算得上空蟬派如今一輩裡面最強的兩人了。我們若想要贏得玄天試的第一,恐怕不容易。」
蘇羨也知道不易,天下間實力高強的人太多,她縱然自小被玄月教奉為神女,卻也知道她的實力在真正的高手面前還是顯得太過渺小。
比如當初的無憂穀穀主,比如天罡盟那位高高在上的盟主。
但縱然如此,蘇羨也絕不可能放棄。
「總會有辦法的。」這會兒夭蘭已經替蘇羨包紮好了傷口,她收回手輕輕動了動,覺得沒有傷到要害,應當要不了多久就能痊癒了,也不會影響這次玄天試。因為楚輕酒的關係,她說什麼也要贏得這次比試,就算是為此再次使用那個禁術,她也在所不惜。
光球自蘇羨的面前晃過,又繞著桌上花瓶里插著的白梅轉了一圈,蘇羨見罷隨口問道:「你上次說空蟬派裡面有一處梅花開得特別漂亮,是在哪裡?」
「在執明宗大殿的後面,你從旁邊轉過去就能看見了,你要過去?」夭蘭問道。
蘇羨點頭:「現在玄天試的人選也已經確定,再過幾日我們應當就要出發去天罡盟了,到時候不知道會發生些什麼,拿到溯魂珠之後我們還能不能回來也不知道,我想帶小楚一起去轉轉。」
夭蘭聽她的說法,知道她的擔憂並非是多餘,玄月教雖無意與正道為敵,但卻終究被歸為了異類,若蘇羨的身份被人所知道,那麼空蟬派或許他們也回不來了。她點了點頭道:「你去散散心也好,不過空蟬派天氣寒涼,夜露更重,你早點回來。」
「嗯。」蘇羨牽起小楚的手,一道往屋外而去。
天色已經有些晚了,夕陽餘暉灑在弟子居平坦的地面上,將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蘇羨剛一推開房門,就順著影子看到了等在屋外滿臉不自在的李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