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9章 黃泉路上徘徊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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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蘼站在夜色下的山谷中，一切是那麼的真實和熟悉，可她卻知道這些都是瀟謎施展幻陣所引發的幻象。
可是，只有和瀟謎對戰過的人才會知道，瀟謎的幻陣可怕之處，並不在於幻境的展開，而是瀟謎的幻境會如心魔那般，引導出對戰者內心深處最為在意的東西。
那是人的秘密，人的隱私，永遠都不希望別人碰觸的底線。
所以，成為瀟謎的敵人，是悲哀的。
荼蘼有最為在意的，也有不敢碰觸的。若說這個世界上有最懂的她的人，那麼就只有兩人。
一個是當今的冥神陛下，她的主人。沒有主人，也不會有她的今天。
而另一個人，就是瀟謎。
在所有人看來，瀟謎和荼蘼，不但同為羅剎一族，更是曾經的戰友，那一聲「姐姐」，是對荼蘼發自內心的尊敬。
否則，以瀟謎的身份，在這東方冥界，還真沒有多少人能夠當得她喊一聲「姐姐」。
只是如今，說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這一戰，荼蘼知道自己必輸無疑，可是她不甘心，無論換了誰，她都有一戰的信心，若非如此，當初她又怎麼能夠被安排在「還陽域」中，作為噬魂之路最後的守關大BOSS。
可唯獨對於瀟謎，她的鏡像世界略輸一籌。總不見得打不過一直躲在鏡像世界中不出來啊！
那和認輸有什麼區別？
如同自家主人冥神陛下所教導的那樣，在她的字典里，就沒有「認輸」二字。即便是輸，也要輸得有尊嚴。
夜風拂過臉龐，荼蘼右手緊了緊手中的三叉戟，低頭沉吟了幾秒鐘后，就地盤膝而坐，並且將三叉戟橫放在雙腿上。
接著閉上雙眼，開始側耳傾聽。
既然你打定主意，想要以這個方式戰勝我，那麼，後邊會發生什麼事情，她心中也是基本有數了。
只不過小謎，你恐怕不知道，如今這件事，已再不是我無法碰觸的禁區了。
....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一陣略微沉重的腳步聲伴隨著一個年輕男子驚喜的聲音傳來：「荼蘼，我終於找到你了。快跟我回去，你爹娘都快急死了。」
荼蘼睜開雙眼，一言不發，神色冰冷的轉頭望向不遠處漸漸走進的修長身影。
那是一個清秀的年輕男子，年齡不過二十。
年輕男子快步走向荼蘼，上前就要拉她起身，一邊拉一邊繼續埋怨道：「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非要離家出走呢？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為什麼就不肯聽我的解釋呢？」
荼蘼眼中閃過一抹冷意，面無表情的說道：「放手！否則，信不信我再殺你一次！」
「你真這麼恨我？」
「當然！」
「好！若是殺了我，能讓你解氣，你便殺了我吧！」
「你以為我不敢？」荼蘼忽然咯咯輕笑一聲，右手握住腿上的三叉戟，朝年輕男子的胸膛狠狠刺入，三叉戟刺入骨肉的真實感覺，讓荼蘼一瞬間心臟都停跳了一拍。
儘管荼蘼知道這個是瀟謎以幻術幻陣生成，可這也太真實了，那感覺真的讓人覺得可怕無比。
更讓荼蘼渾身血液都朝著頭頂涌去的，是那個男子此刻哀傷無比表情，他痛苦萬分又吃力的說道：「你為什麼...就是不肯聽我解釋？為什麼啊？」
「什麼解釋都不能成為你背叛我的理由。何況，我從來都不後悔殺了你，是你自己說過願意陪著我一生一世，我不過是履行和你的諾言而已。我唯一的錯，就是當年不該做出那種無恥之事，結果不但害了自己，還害了肚子里的孩子。這張臉，不要也罷！」荼蘼冷冷說道。
「當時母親重病，又以死相逼，我若是不肯成婚，她連葯也不肯喝下......我答應她會娶那個姑娘，只是權宜之計，蘼蘼，你為什麼就是不肯多等我幾個月？啊~~~~咳咳咳......」那年輕男子話未說完，荼蘼已經狠狠將三叉戟拔出。
那名男子悶哼一聲，踉蹌著後退幾步，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
血液如泉涌般從他的胸口流出，薄唇中開始溢出鮮血，哪怕知道這是幻境，可重見這一幕時，還是讓荼蘼在一瞬間痛徹心扉。
即便過了千年，當年的這份痛，她還是忘不了。
她忽然發出一陣凄厲的笑聲，深藏千年的苦楚一旦爆發，就像火熱的岩漿從火山口流淌而出，根本無法輕易的停止。
「哈哈哈~~~等你幾個月？那我腹中的孩兒呢？他可等不起！」荼蘼怒道。
荼蘼瘋狂的大笑著，眼神中卻帶著一抹無法言語的冰冷和瘋狂，看著地面已經閉上雙眼不再動彈的男子，胸口開始劇烈的起伏。
哪怕她再告訴自己這是幻覺，
這一刻，還然覺得心如刀絞。
在她當年的那個界面所處的時代，未婚先孕，那是什麼後果？
她根本就不可能在當時的那個世界活下去。
荼蘼的悲劇是那個時代背景所造成的，可是她殺了自己的愛人又帶著腹中未出世孩子殉情的做法，一屍兩命，又太過極端和惡毒。
當善良和惡毒兩面相交，使得荼蘼的靈魂產生了異變，時而分裂，時而合魂。鏡像世界的雛形就是在那個時候形成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的力量越來越強大，可正如莫依依看見的那樣，善良的花海白骨美人，日日在鏡像世界中徘徊，等待心愛的人回來。
而惡毒的那個，當時的思想渾渾噩噩，帶著鬼童，也就是她腹中夭折的孩子，到處行兇。正因如此，她進階為羅剎一族。
最後在被冥界花費了很大力氣抓捕后，在生死殿上被當時尚未轉世的兮墨收服，使得兩個靈魂合魂，之後更是為了東方冥界鎮守落桑神脈，守護東方冥界的邊疆上千年。
四年前，莫依依和兮墨進入還陽域，營救沙曼蘿，遇到的就是靈魂再次分裂時的荼蘼。
「小謎，當年之事，只有少數幾人知道真相，你是其中之一。你之所以如此做，不過就是想要我心神失守，再次出現靈魂分裂吧！可惜啊~~~就算你的幻象再真實，真實引導出當年在我身上發生的所有一切，但我再不是當年的自己，你怕是要失算了。」荼蘼恢復了冷靜，看著地面上一動不動的男子說道。
就算瀟謎的幻境再真實，但是維持如此大強大的幻境，卻是不容易。
荼蘼相信自己只要能夠一直堅持下去，心神不崩潰，要不了多久，這幻境就會變化了。因為此時的幻境，攻擊的是心神。
幽幽的嘆息聲響起，瀟謎的身影依舊沒有出現，可她的聲音卻在荼蘼不遠處響起。
只聽見她輕輕說道：「姐姐，你再好好的看看他，到底是真實的還是幻象？」
「什麼意思？」
「我記得你曾經告訴過我，這麼多年來你一直在找他的靈魂，可惜怎麼找也找不到。那是因為，他死亡后根本就沒有入輪迴，而是一直徘徊在黃泉路上等你，說是上輩子負了你，沒有做到他曾經許諾的，所以他答應你，若有來生，下一輩子一定要在一起。你剛才傷的，不是幻境的身影，而是實實在在他的靈魂......」
「他傷得好重，要不了多久，恐怕就要散魂了。你若是不信，仔細好好的看看他，也許，還來得及再說上最後幾句話！」
瀟謎的聲音，帶著一絲淡淡的悲傷說道。
荼蘼不敢置信的看向躺在地面上，已經緩緩閉上雙眼的年輕男子，只覺得心頭如遭重擊，「噹啷」一聲，三叉戟落在了地上，她略微慌亂的跪坐到年輕男子的身邊，伸手握住他冰冷的手。
冰涼的感覺告訴她，這是魂體。
所以，剛才才會有刺入骨肉的感覺吧！
此刻，似乎是感覺到了荼蘼在身邊，他忽然吃力的睜開雙眼，眼神已經開始渙散，可卻那麼一直盯著荼蘼，一瞬不瞬。薄唇一合一張，再吐不出一絲聲音，可看唇形，卻分明是四個字：
【我不怪你......】
年輕男子那已經變得無力的修長手掌，正努力的想要握住荼蘼的手，卻最終以失敗告終。
「不，這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這是幻覺！小謎，你有種給我出來！不要拿他來說事！你怕不是我的對手，是不是？你也害怕我躲進自己的鏡像世界，讓這場戰爭變成拉鋸戰，是不是？你不過是想要速戰速決！我不會上你當的。」荼蘼憤怒的說道。
如黃鸝般好聽的聲音，如今卻因為憤怒而變得尖利高亢，渾身都在不停輕微的顫抖。
可就在她準備站起來時，她忽然發現年輕男子的手微微一沉，再低頭看去，就發現他已經閉上了雙眼，一動不動。
胸口的血液已經停止流動了。
隨之而來的，是他的周身開始散發出瑩白色一顆顆光點，那些光點越來越多，卻依依不捨的圍繞著年輕男子的魂體，不肯離去。
此時此刻，只要是冥界之人就會明白，這是魂體散魂的癥狀。
荼蘼只覺得渾身從頭到腳一陣冰涼。
她一伸手，將年輕男子一把抱進懷裡，感受著那輕到幾乎可以忽略的魂體重量，荼蘼俏臉煞白，驚慌失措的去堵他心口上的傷口，淚水終於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
「斐文，真的是你嗎？這不可能，這不可能啊！」
然而，她曾經的戀人，歐陽斐文，再也不可能回答她了。
「轟」的一聲，一陣光亮閃耀，歐陽斐文的靈魂，在她的懷裡的身影開始變得透明，帶著無限的遺憾和留戀，消散不見。
瑩瑩的白色光點，圍繞在她周身，遲遲不肯離去。
空氣中，傳來最後一抹幽幽的嘆氣聲：「蘼蘼，對不起，忘了我......」
「啊啊啊啊啊~~~~」這一瞬間，荼蘼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心神失守，已經完全無法思考。
一隻瑩白如玉的手掌，忽然這麼悄悄的出現在她身後，看似輕飄飄的朝著她的後背印去，等荼蘼反應過來，待要躲閃時，已經來不及了。
轟然炸響聲中，荼蘼的嬌軀被直直轟出數十米外。荼蘼狼狽的落在地上，想要起身，怎耐後背劇痛，渾身無力。
她艱難的撐起自己的身軀，轉頭看向身後。
卻見身後瀟謎的神色複雜萬分的看向她，又是痛惜又是憤恨：「姐姐，我之所以設置這個幻境，原本是希望你能趁著這個機會和他好好說說話，解開當年的心結，脫離那個詛咒。可到頭來，你卻害得他散魂。看來，你對他沒有愛，只有恨，所以才會連轉世的機會都不留給他。也好！從此這個世界上，再無歐陽斐文。」
這幾句話，宛若雪上加霜。
腦海中，不停回想著瀟謎的最後一句話：「從此這個世界上，再無歐陽斐文......」
荼蘼「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一陣劇烈的白光閃亮，眾人不得不閉上雙眼。
當眾人再一次睜開雙眼時，赫然發現，已經回到了太初廣場。
廣場中間地面上，荼蘼一動不動的躺著，身旁不遠處，站著瀟謎，看上去和先前毫無二致，只是白色面紗遮蓋了她臉部的表情，唯有從面紗微微起伏的速度可以發現，她的消耗並不少，也遠不是表面看上去的那樣輕鬆。
鎮天子的聲音響起：「第一戰，羅剎族瀟謎勝。瀟大師，可要繼續下一戰？」
「不了！多謝鎮天子大人！」瀟謎嬌聲說道，朝著羅剎一族走去。
羅蘭.安娜塔西亞皺了皺眉，看了一眼神色淡淡的瀟謎，沒有說話。
白無常急急上前，將荼蘼抱了回來。
荼蘼依舊昏迷不醒，酋人上前查看了一下，道：「傷得不輕，萬幸沒有性命之憂！看來，對方是手下留情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看清楚了嗎？」黑無常對白無常說道。從剛才開始，荼蘼所在的地方出現了一個淡藍色的光罩，結果裡邊發生些什麼事情，他們完全看不清楚。
白無常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別問了！」
為了怕荼蘼受到生命危險，白無常開啟了自己的天眼，然而事情的發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更不適合這麼直白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