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4章 卑鄙如斯

人這一生，會經歷很多事情。

有時候，當事件發生的瞬間，我們往往會有一種無法置信的感覺。而所有事件中，能夠真正讓人心生恐懼的，其實不是那麼多。

第一是失去至親人的那種生不如死。

第二是當死亡真正來臨的那一剎那。

夜臻在灰色的霧氣帶中左突右突，卻發現那灰色霧氣有如有自主意識和生命一般，竟然完全依附在他身體周圍。

要說這灰色霧氣，和兮墨當年遇著的噬魂毒霧有類似之處，可區別在於，噬魂毒霧傷的是靈魂，可這暗元素帶來的湮滅之力，是身軀和靈魂的雙重湮滅。

夜臻發現那些灰色霧氣正在不停消耗著自己身體外層的靈力護罩，並且不停發出滋滋的聲響。

漠並沒有再和自己正面交鋒。

或許是他的體能不夠了，又或者他的速度還是不如自己快。

可如今，自己被他的灰色霧氣帶攻擊，從主動變成了被動。尤其讓夜臻心驚肉跳的是，他發現自己的衣角一端，莫名就這麼消失在了空氣中。

不是被刀氣攻擊的損傷，而是就這麼湮滅在了空氣中。

為了試驗自己的想法是否正確，他特意扯下一根長發，將其擲人地面，結果，頭髮果不其然的消失不見了。

因為他的視線看向地面，夜臻這才發現，地面上的地磚也開始湮滅，成了粉末。

而且有著繼續向下「腐蝕」的趨勢。

這，難道就是陛下曾經提及的，傳說中的暗屬性，湮滅的力量嗎？

夜臻不由心下明了。

他跟隨冥神陛下一千年，眼界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

心下不由慘然，若是自己再不能突圍出去，今日怕不是要屍骨無存了。

還是大意了啊！

若是自己剛才迅速脫離戰鬥中心位置，沒被這片霧氣籠罩住的話，漠根本拿自己沒有辦法，自己這是拉不開面子「逃」走吧！

此時再後悔也沒有用了。

灰色的霧氣帶如宇宙星雲一般，圍繞在夜臻的身旁，不離不棄，近二百平方的霧氣濃縮成只有近二十平方米。

此時身在其中的夜臻，視覺神識都受到限制，無論他朝著哪個地方突擊，那霧氣都如影相隨。

事實上，從旁觀者的角度來說，漠不過是以風靈力操控了灰色霧氣布控的範圍，根本就沒有任何神秘之處。

可就是如此簡單的操作，夜臻卻完全被限制住了動作。

要說他可以使用靈力劈開一條路，直接脫離這霧氣範圍不就好了么？夜臻自然早就想過這個問題，可是行不通。

因為，他全身的靈力都用來抵抗這股霧氣的侵襲。

哪怕只要泄露進來一點霧氣，自己將萬劫不復。

「夜臻將軍，若是你此刻認輸，我便收回這湮滅之霧！可好？」漠在外邊好整以暇的喊道。

他以往一個人獨自訓練時，攻擊的都是死物，偶爾用小動物做做試驗，而且不過釋放全身暗靈力的二十分之一都不到，範圍控制在五平方米左右。

哪裡向今天這樣，將全身暗靈力全部釋放，連通暗世界后，釋放的湮滅之霧範圍在濃縮后還達到二十平方米。

沒辦法，若不是這麼大面積，以夜臻的速度，分分秒被他跑出來。

在漠想來，夜臻但凡有點腦子，都應該先認輸再說。

畢竟死了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不料霧氣中的夜臻卻說道：「漠統領，如此大片的湮滅之霧，維持起來一定很辛苦吧！更何況，這湮滅之霧，應該大部分應該來自於暗世界，你調用如此大的能量，就不怕自己被反噬么？」

「不勞費心！」漠沉下了臉龐，冷冷說道。

兩人打著口水仗，卻急壞了周邊人。

沙曼蘿焦急萬分，伸手偷偷拉住黑澤羽的袖子，黑澤羽轉頭看了她一眼，沙曼蘿立刻就不吱聲了。

男人，尤其是有身份地位的男人，往往都是說一不二的。

黑澤羽那一眼，沙曼蘿就立刻明白，漠今日若是不能勝，便和死了沒有區別。黑澤羽想要贏，所以就算自己再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

所為成王敗寇，無論你用什麼樣的法子，贏了就是贏了，輸了便是輸了。

莫依依皺著眉，兩隻小拳頭握得緊緊的，低頭看向身前的兮墨，她相信兮墨不會這麼等下去的，再這麼等下去，夜臻就要送命了。

當年的噬魂毒霧，曾害得兮墨九死一生。

如今夜臻就算修為再高，可如此大面積的湮滅之霧也不是他能夠對抗的。

「兮墨哥哥......」莫依依坐直嬌軀，在鑾駕上以魂印之法輕輕喊道。她倒是想忍忍，可是臣妾做不到啊！

撇開邪匕夜臻的幽冥三千衛第一統領身份，單憑他是夜叉王夜嘯雷的大孫子，兮墨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出事的才是，何況夜臻是下一界夜叉族的族長候選人。

兮墨沒有回頭，但卻回答道：「放心，依依，夜臻不會出事的，你小看了夜臻的能力。」

莫依依一怔，是自己忽略了什麼嗎？

「依依，夜臻是夜叉皇族，就連小九九那麼點大，都能夠撕裂空間通道，何況是夜臻？」兮墨道。

莫依依頓時恍然，隨後哭笑不得，是自己杞人憂天了。

等等，她記得兮墨曾經說過，冥界不是任何地方都可以打開空間通道的......兮墨，應該不至於忘記這茬吧！

莫依依有些煩躁的咬了咬唇，先看著再說吧！

就在莫依依和兮墨說話間，場中已經再次發生變化。

「夜臻將軍，若是你再不認輸，請恕漠再不能手下留情了。」漠冷聲說道。

「漠統領，不必客氣！」夜臻的聲音從中傳來。

漠咬了咬后牙槽，考慮到自己靈力已所剩無幾，以及失控，他必須要做出最後的決定，那就是再次壓縮湮滅之霧攻擊夜臻。

只是有點再次壓縮，以漠如今的能力，就是能放不能收，這湮滅之霧將脫離他的控制不算，夜臻必然無法活命。

夜臻一死，會給黑澤羽帶來多大麻煩，已經不是漠所能預判的了。

他只知道，這一戰，他不能輸。

他答應過黑澤羽。

一抹猩紅的顏色流出漠的嘴角，他的身體已經超負荷了，原本健康的皮膚，如今因為靈力超負荷，皮膚下的血管都鼓了出來，如老樹皮上的疙瘩虯節，看著滲人無比。

清秀陽光的臉龐，也以為吃力而漲得通紅，雙眸更是紅得滴血。

此時的他，腦海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發起最後的攻擊，但見灰色霧氣被再次壓縮，深灰色的霧氣帶，如一個巨大旋轉的螺旋型星雲，將夜臻密不透風的籠罩住，遠看就像一個深灰色巨大無比的蛋，已經有了實質的外殼。

「去！吞噬他！」

蛋殼中傳來一聲悶哼，聽著似乎痛苦無比，隨後便沒了聲息。

一分鐘過去了，蛋殼裡沒有動靜。

兩分鐘過去了，場中靜悄悄的，只有漠沉重的呼吸聲，蛋殼中依舊沒有聲息。

三分鐘時間過去了，漠終於鬆了一口氣，他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一向陽光的臉龐因為充血而變得可怖。

遠遠轉頭看了一眼黑澤羽，臉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的意識陷入了黑暗，整個人直直向後摔倒在地。

身軀倒地的巨大聲響，莫依依聽著都疼。

可她更為擔心的是夜臻的情況，兮墨的身形仍然站筆直，可莫依依卻發現，他的雙手握得緊緊的。

兮墨哥哥，其實還是擔心的吧！

莫依依手軟腳軟的撐著嬌軀，坐在鑾駕上，坐立不安，或許是她的三元力幾乎消耗殆盡，此時的她失去了往日的冷靜，心中著急火燎。

鎮天子看著那個巨大蛋殼，又看看兮墨，再看看倒地昏迷不醒的漠，強忍著內心的焦灼，對兮墨和黑澤羽說道：「陛下，轉輪王，此刻夜臻將軍的情形尚不得知，這勝負暫時無法定論啊！」

黑澤羽淡淡說道：「那便剖開這霧氣，一查便知。」

兮墨冷哼一聲，右手一動，一把藍色巨劍已經出現在他手中，全身靈力灌注入劍身內，原本正雙眸緊閉的墨龍，忽然睜開雙眼，身軀上出現湛藍的七顆紅色亮點，只在瞬間，就溝通了天地元氣。

兮墨右手持劍，左手捏著劍訣，喝到：「小靈，把它給我層層剝離，我要知道夜臻的情況。去！」

隨著兮墨話音而落，藍色巨劍化為一條八米長的墨色巨龍，朝著蛋殼沖了過去。

「噗噗噗噗」不間斷的聲音傳來，一片片霧氣如同被削了皮的梨，開始被墨色巨龍剝離。

眾人都是雙眸一瞬不瞬的盯著巨大蛋殼，可隨著霧氣被層層剝離，漂浮在太初廣場上空，卻依舊沒有見到夜臻的身影。

一直到最後，藍色巨劍「呼」的一聲，飛回兮墨手中，眾人還是沒有看見夜臻的身影，只有一桿銀色長槍靜靜的躺在已經被腐蝕了的地面上，在月光下泛著幽幽的光芒。

莫依依只覺得手腳一陣冰涼，一顆心沉到了谷底。

「陛下！」鎮天子轉頭看向兮墨詢問道。

兮墨靜靜的看著那桿躺在地面上的銀色長槍，緩步朝著廣場中間走去，走到離著湮滅之霧附近時，身影微動，可眾人只是眼前一閃，兮墨已經再次回到了原地，手中已經拿著那桿銀色長槍了。

他站在湮滅之霧外圍，手中緊緊握著銀色長槍，面沉似水的看向太初廣場中心部位，那幾乎完全被散落的一塊塊湮滅之霧籠罩的地方。

莫依依看著兮墨手中的銀色長槍，總覺得這一幕有些似曾相似。

還記得當初在遺棄之地時，當時小曦被雷電虛空獸擊中，是躲入了三叉戟的空間中，莫非夜臻的這桿銀色長槍也有攜帶小空間么？

可若是如此，兮墨的臉色不該如此嚴肅才是啊！

莫依依強忍著焦慮看向兮墨，她相信兮墨必然會有所動作才是，以她的了解，若是夜臻真的遇害，兮墨斷不可能如此鎮定。

果然，隨著兮墨視線不停的游移，最終定格在一個位置，就是當初湮滅之霧形成蛋殼的原位。

只見兮墨雙手持著銀色長槍，朝著數個虛空位置連續擊打，「呯」的一聲響，一道空間裂縫裂開，一個身影朝外直直落下。

兮墨身影再動，已是接住了那個掉落的身影。

莫依依的眼神極好，哪怕她此刻靈力幾乎耗盡，可她還是看清了，那掉落的身影正是夜臻。

太好了！夜臻沒事！

奇怪，可兮墨不是說過皇城這裡是不能夠開啟空間通道的么？那這是怎麼回事？莫依依不由皺眉開始冥思苦想。

既然夜臻沒事，她心中一塊石頭落地，那麼思考一下心中疑問，也很正常。

作為中級引魂師，莫依依本身對於魂力的運用極其精妙，就連兮墨都不得不誇讚她，但對於空間法則的理解，也有她自我的理解，唯獨對於時間法則，仍然是她的弱項。

她仔細思考著兮墨曾經對她說過的知識，分析著剛才可能出現的情況，對了，那只有一個解釋，那不是空間通道，只是一個臨時形成的空間夾縫。

莫依依正為了自己思考成功而欣喜時，耳邊卻傳來了酋人和鳩伊以及黑白無常的驚呼聲：「陛下小心！」

她不由吃了一驚，抬頭朝著廣場中間的兮墨看去，卻見兮墨懷中抱著夜臻，可原本被削成一片片的湮滅之霧，如同活過來一般，正快速朝著兮墨身體周圍匯聚，眼見如宇宙星雲般的湮滅之霧，成螺旋形，將兮墨團團環繞，眨眼就將他再一次圍成了一個巨大的蛋殼。

這一次，是連同夜臻一起。

莫依依只覺得腦海「轟」的一聲響。

她坐在鑾駕上的嬌軀在這一刻緊得筆直，雙眸在瞬間就變得血紅充血，原來，這才是黑澤羽的目的，他算準了兮墨一定會去救夜臻。

這湮滅之霧，不是準備用來對付夜臻的，根本就是黑澤羽用漠的命換來的一次機會，要置兮墨於死地。

可是不對啊！

無論是小曦還是兮墨，都是有須彌空間的。

黑澤羽這麼做，沒有任何意義。

可無論黑澤羽的目的何在，現在兮墨和夜臻被困住了是不爭的事實。

「轉輪王殿下，這湮滅之霧是您的下屬所釋放，雖然不能真正傷到我的主人冥神陛下，可是卻會使得他再和您交戰前，消耗大量靈力和體能。您這麼做，不覺太過卑鄙了嗎？」酋人沉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