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成真
「二小姐二少爺,你們在哪兒?京里有貴客到了,夫人叫你們回去見客呢,二小姐,二少爺你們快出來啊。?小滿急的直跺腳,瞥見旁邊的福貴一聲不吭,氣的踢了他一腳:「你倒不著急,找不見二小姐二少爺,耽擱了見客,看老爺不打不死你。」
福子知道這丫頭的厲害,忙湊到小滿耳朵邊上小聲嘀咕了幾句,小滿眼睛一亮,假意腳下一踉蹌,摔了個屁股蹲,索性坐在地上捂著臉嗚嗚的哭了起來,一邊兒哭,一邊兒還喊二小姐二少爺,別提多可憐了。眼睛卻從指頭縫裡賊呼呼的看著外頭,果然見那邊兒的麥草垛里鑽出兩個人來。
兩人長得幾乎一模一樣,就是左邊比右邊的個頭猛了一些,看上去也就十來歲的樣兒,小臉被日頭曬得通紅,卻能看得出唇紅齒白異常漂亮,左邊的小孩跑過來頗為愧疚的道:「你別哭了,我們逗你玩呢。」
右邊兒的小孩卻撇嘴道:「行了別裝了,我都看見你笑了,肯定是福子給你出的鬼主意對不對。」
被識破了,小滿也裝不下去了,反正她的目的也達成了,放下手露出一張笑臉,看見兩個小孩渾身狼狽,又嘟起了嘴,一咕嚕爬起來,忙著把兩人身上的麥草拍了下去:「二小姐,不是奴婢說,您瞅瞅您這一身,這是往哪兒滾去了,就是那些莊戶人家的皮小子都趕不上您,過了年可都十歲了,不指望您跟咱家大小姐比,也得差不多了吧,三小姐比您還小上兩歲呢,如今都會繡花了,您還天天帶著二少爺往外瘋跑,一跑就不見影兒,您看看,這十里八村哪家姑娘跟您似的,您就算不替您自己想,好歹也得顧念顧念奴婢,奴婢不指望跟立夏春分似的省心,您也別總讓奴婢著急不是,這大熱的天,奴婢可是找了您足足半個時辰,您再不出來,奴婢這頓打可要挨上了,奴婢就不明白,人家那姑娘莫不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在家做針線學本事,怎麼就您天天想著往外跑呢,真是咱們夫人那句話說的對,您就是托生差了,本該是個皮小子,偏生投成了姑娘……」
青翎忙打斷她:「行,我知道了,往後你一叫我就出來還不成嗎,你這嘮叨的都趕上老婆婆了。」
小滿不滿的道:「您還嫌我嘮叨,小姐就不應該出來,針線女紅您也該學了,這麼著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難道您還能一輩子瘋跑不成,將來總要嫁人找婆家,女孩兒的本事學不會,看您怎麼辦。」
青翎笑著颳了刮她的臉:「哦,我知道了,我們家小滿想婆家了,回頭我跟母親說,給你找一個你就是。」說著不等小滿反應過來拉著小弟青翧跑了。
小滿臉通紅,瞥見旁邊福子一臉傻呵呵的樂,氣得踢了他一腳:「傻樂什麼呢,還不回去。」一溜煙追了過去。
青翎也不是故意要往外跑,她是忍不住,上一世她只活到了十八歲,這短短的十八年裡還活的異常小心,因為她的病,先天性嚴重心臟病,不能跑,不能跳,不能累,不能大笑,不能大哭,情緒必須維持平穩。
十八年唯一的樂趣就是看書,即便看書也是有時有會兒的,大概因為她的病,所以一出生就被遺棄了。
她不怨父母,自己這種病是一輩子的拖累,治吧,治不好,白花錢不說,最後依然保不住命,不治吧,又看不過去,放棄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青翎上輩子的運氣不差,在孤兒院里接受了一個慈善組織的援助,才得以平安的活了十八年,醫生說能活到十八歲已經是奇迹了。
青翎自己也沒想過自己會活這麼久,她對自己的情況異常了解,所以也能平和的對待,但她仍是羨慕窗外的小夥伴們,從小到大都羨慕著,希望自己是他們,可以在陽光下肆意奔跑,高興了能暢快淋漓的大笑,難過了,也可以毫無顧忌的大哭。還有那些有父母有兄弟姐妹的孩子,一家人在一起該有多幸福啊。
青翎幾乎是平和的接受了死亡的到來,只不過臨死之前她有一個念頭,如果有來生,她可不可以貪心點兒,要一個健康的身體,要一個熱熱鬧鬧幸福無比的家。
不知是不是老天也覺得她可憐,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夢想成真了,或許這裡跟上一世不是一個地方,甚至不是一個世界,但有疼她的父母,有哥哥,有兄弟,有姐姐,有妹妹,還有個大智若愚的祖父,還有小滿,福子,立夏,春分,二斗……一大家子熱熱鬧鬧的。
這是她前世做了十八年的夢,一覺醒來便得償所願了,她覺得異常幸福,老天是厚待她的,這個家相當完美,至少在她眼裡是最好的家。
青翎沒有刻意去掃聽這是哪兒?什麼朝代?她覺得沒必要,不管這是哪兒都是她的家,她終於能像一個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無論這是哪裡,對她都是天大的恩賜。
大概前世在屋裡待得時間太長,她迫切的嚮往外頭的一切,迫切的希望自己像一個正常的孩子那樣兒奔跑,歡笑,所以她成了野丫頭。
爸媽並不怎麼約束她,她父親是地主,他們住的村子是胡家莊,莊子里的人家都姓胡,她們家也一樣。
父親沒念過書,但頗有頭腦,人也開通,祖產在父親手裡並未沒落,反而打理的更加欣欣向榮,這些年又買了不少地,具體多少青翎也不清楚,只是知道,周圍多少里都是自家的地。
青翎上輩子除了孤兒院就是醫院,從來沒見過真正的田地,她僅有的見識都是從書跟電視里獲得的。
她記得自己很喜歡的一首歌好像叫風吹麥浪,那層層金黃的麥浪在陽光下像一片金黃色的海,如今她才知道,真正的麥田其實更美,而且四季都有不同的美。
春天麥苗返青,嫩綠的麥苗像氈毯一直鋪到天邊,美的像一幅生機勃勃的畫,夏天是青翎最喜歡的,比自己以前想像的更美,更壯觀,隨著夏風搖曳的麥浪,美的驚心動魄,穿梭其中,徜徉在那片金黃的麥海里,彷彿置身幸福的海洋。
秋天是一望無際的秋玉米,像掛上了層層的青紗帳,累累的玉米垂著纓穗,扔到灶膛里,不一會兒就能聞見撲鼻的玉米香。
冬天落雪之後,觸目所及白茫茫一片平原沃野,祖父這時候就會出去,拄著拐棍,繞著地頭溜達一圈,笑眯眯的說明年又是個好年景。
只要聽見祖父說這句話,青翎就會覺的皚皚白雪下蘊藏著無限生機。
父親雖是地主沒怎麼念過書,但母親卻是才女,以前是侍郎府的千金,後來外祖父獲罪,母親作為罪官之女被發賣,得父親相救成了夫妻。
當然,這是青翎從祖父嘴裡聽來的信息里,自己總結的。
因為父親英雄救美,才有她們兄弟姐妹五個人,而且,就在父母成婚不久,外祖父沉冤得雪,故此,她們家多了許多奇京城的親戚。
總之,父親走了狗屎運,得了個才貌雙全家世顯赫的妻子,不過在青翎看來,父母相當恩愛,那種恩愛雖不是那種詩詞唱和,舉案齊眉,但細水長流,有時一個眼神,一個笑容,都能感覺到她們的默契,哪怕外人眼裡她們不配,但她們彼此相愛。
她們兄弟姐妹的名字都是母親起的,大哥青羿是家裡的老大,今年十四,從十歲就給舅舅接到了京里,跟著幾個表兄一起念書,過年的時候才回來,每次回來都會帶許多好吃的,好玩的,故此,青翎幾個總是心心念念的盼著過年。
大姐青羽,十二,性子跟母親很像,溫柔和悅,做的一手好針線,說話也輕聲細語的,自己跟小弟青翧是龍鳳胎,今年十歲,是家裡出名兒的瘋丫頭,小弟倒老實的多。
最小的妹妹叫青青,因落胎的時候,額頭帶了塊胎記,有些不愛說話,是家裡從上到下最疼的老幺。
還有丫頭小廝,都是從小伺候的,大哥身邊的是二斗,立夏是大姐的丫頭,春分是小妹的丫頭,小滿跟著自己沒少吃掛落,福子是小弟青翧的人,常跟小滿一起滿世界找自己,別看長了一副忠厚老實相,心眼子比小滿多多了,剛才那個騙自己出來的注意就是他出的,跟看著聰明實則傻不拉幾的小滿,正好相反,可見人不可貌相。
進了大門,青翎忽然想起,京里來的人,不會是大哥吧,頓時眼睛一亮,拉著青翧就要往爹娘院子里跑,卻給小滿拉著:「二小姐,您這麼過去,奴婢這頓打可就挨上了。」拉著她回屋梳頭換衣服。
小滿的年紀雖不大,卻生了一雙巧手,拿出一件淺綠的衣裙給青翎換上,兩隻小手利落的梳順了頭髮,挽了兩個包包頭,用頭繩系住。
頭繩是去年過年大哥回家給她帶回來的,尾端綴著翠色的翎毛,跟她的衣裳正搭配,還有兩個精緻的銀鈴,漂亮極了,大哥說在鋪子里瞧見了就想起她了。
青翎搖了搖腦袋,叮叮噹噹的響聲,異常悅耳。
小滿急忙扶住她的腦袋:「好容易梳好了,您可別折騰了。」
青翎歪頭從鏡子里看她:「那你說是不是我大哥回來了?」
小滿點點頭:「不止大少爺回來了,表少爺跟陸家少爺,一塊兒都來了,聽說要住一陣子呢,這回咱府里可熱鬧了,二小姐您可別瞎跑了,咱府里的人沒什麼,橫豎都是自家人,可這親戚在就不妥了,回頭您的名聲要是傳到京里,往後可真找不著婆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