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鴻運當頭罩
早上九點半,許霜降站在街沿上,往馬路的左右兩個方向不停擺頭張望。大汽車、小汽車、摩托車、電瓶車、自行車總能連綿不絕。她極納悶,按說這個點已經過了上班上學的早高峰,怎麼還有這麼多人勤快地奔波在路上?
不過思及這個世界上還有她這樣睡到九點才算自然醒的人,重點是,還有她這樣工作方式比較特殊的自由職業者,許霜降就只能默默地盯著眼前掠過的一輛輛車。
她一直認為,自然醒的最幸福境界是中午十二點三刻,把整個上午飽滿地睡過去了,下午將將開始,不會有人用「太陽都快曬到屁股上了」來形容貪睡的懶散,因為早就說不著了。
那時候起床,頭不會太昏沉,依舊可以神清氣爽,正適合出去覓食。洋快餐店肯定已經停止供應早餐,午餐的選項就會大大豐富,中餐店就更不用說,熱菜熱湯熱混沌,不管想吃哪樣,都能給人立即端上來,即使是自助燒烤店,也大開店門營業了。
安安靜靜睡飽后,又能熱熱鬧鬧地吃飽,日子過得和二師兄一樣安逸,心就能像二師兄一樣寬廣。
可惜今天周五,沒有條件讓她達到自然醒的最高境界。作為一個習慣性磨蹭到凌晨一兩點才入睡的夜貓子來說,早上九點起床不算太為難,但幸福指數不夠。
而且,她沒有吃上早餐,心情怎麼也高昂不了。
半個小時前她起床,家裡清鍋冷灶。冰箱里只有鮮牛奶,可惜許霜降自認為患有乳糖不耐症,最不情願喝牛奶。再說,連最基本的麵包也沒有,拿什麼來配牛奶喝?
牛奶、麵包、培根、雞蛋,再加花生醬,在許霜降看來,才是一份完整的早餐。
正如,大餅、油條、豆漿、粢飯糰,外搭白糖,也是經典絕配。
那會子陳池早就上班去了,別說給她留愛心早餐,就是他自己,估計也是餓著出門的。
許霜降思忖今天要辦的事情多,她得吃飽了才有能量。她在廚房裡又搜羅了一遍,確實什麼都沒有。
昨晚她跑了兩條街,去夜市買回一鍋酸菜魚,把陳池饞得連吃兩大碗飯,電飯煲已經洗刷乾淨,剩飯不見一粒,害她今天想勉強做個水泡粥的材料都沒有。
她這一路行來,連流動早餐車都沒見到一輛,雖說扛扛沒問題,但早起沒進食,空著肚子盡在呼呼地吸尾氣,心情哪能愉快?
尤其她還能一知半解地說出兩三種尾氣的成分。
這一街的車水馬龍,令許霜降沉著臉,著實無奈。她穿個馬路就有這麼難。這個不上不下的時間,還是一波波的人一波波的車來來往往。
她猜測,裡頭起碼有一半都是世間同道人。
不是上班打卡后出外勤的,就是一直在出外勤的,要不然,就是內外勤都沒份,自個出來鬆散或者勞碌的。
當然,她這些無聊的揣度可不敢將她身邊站著的一對老夫妻包括進去,他們六十來歲,衣裳整潔,明顯是安享晚年的退休阿公和阿婆。
這年代,所有人的容貌都和歲數不太搭,將這兩位劃到阿公阿婆的行列中,其實是略微委屈了兩位老人紅潤光潔的面相。許霜降自忖,她要是再老個十年,張口叫這倆老「大哥大姐」都使得。
「幸福指數真是奇高啊。」許霜降趁著瞄向遠處路口紅綠燈的時候,快速瞅了老兩口一眼,心中如是羨道。
老兩口手牽著手。
阿公的另一隻手裡拉著買菜小推車,阿婆的另一隻手裡握著一個裝零錢的小布袋。
香樟樹下的透水磚有些斷裂拱起,阿公靠樹近,把平整的地方讓給阿婆站。
又平淡又溫馨。
許霜降站在香樟樹株距的正中點,她不出聲地往旁邊挪了一步。阿婆動作蠻快,跟著往她這裡挪了一步,扯扯阿公:「老頭子,站過來點,當心絆倒。」
許霜降只作不知,側過頭繼續遙望另一端的紅綠燈。
還是綠燈,還在放行,車輛好似無窮盡,找不到一處快速穿馬路的縫隙。
「噗」一下,似乎有什麼東西掉到她頭上,又馬上彈開去。許霜降抬手一抹,頭髮仍舊順滑乾爽,沒甚異樣,地上也不見滾落什麼東西。
她下意識仰脖掃視,香樟樹茂密的枝葉間掛著一撮撮青綠的小漿果。
「都沒成熟,就往下掉了?」許霜降暗地嘀咕,她這是鴻運當頭罩的跡象?
這條路的綠植全是香樟,據說已經有五六十年,具體樹齡不可考,但是樹榦確實滾粗,許霜降目測她堪堪能抱個滿懷。大概當初栽種的時候沒想到它們會長這麼多年,因而設計的株距都是挺常規的,如今樹冠都幾乎挨個接起來了。
香樟經年綠蔭蔽日,褐色皸裂的主幹樹皮很少被陽光直射到,竟然稀稀落落地長上了青苔,真是有些年份了。
許霜降不好和一棵樹置氣,只好順著頭髮,悻悻地垂下手。
許是她的動作透出一股子不耐,引起了旁邊阿婆的同感,阿婆突然開腔:「這還要等到啥辰光?」
阿婆似在自言自語抱怨,不過許霜降聞言,和阿婆的視線一對上,若是不表示點什麼附和,似乎太過冷漠。她牽起嘴角笑了笑。
「小姑娘,你也要去對面?」阿婆立即熱情地問道。
「嗯。」許霜降尊敬老人的心還是有的,兼之她以奔三的高齡還能當一聲小姑娘,心裡挺喜歡的。她稍停片刻,覺得自己說話太簡單不好,顯得輕慢老人家,額外多說了一句,「老是綠燈過不了。」
阿婆就非常古怪地瞧她一眼,一本正經地說道:「就是,不要綠,要紅。」
許霜降差點嗆出口水,敢情這位是職業炒股的退休奶奶,這行話說得多堅決。先前她以為老倆口買菜溜達過馬路呢,卻原來是去對面的萬國交易中心坐班的。
「今天要遲到了,已經開市了。」阿婆臉色略顯懊惱。
許霜降沒話可接,又是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