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來下盤棋吧
當雷楊再睜開眼時,虛無的黑暗中逐漸地出現了其他東西的輪廓。
他仍是身處在大片大片的黑暗中,兩隻腳都踩在了看似虛無的黑色之上,但從腳底反饋而來卻是近乎實質的觸感。
雷楊低頭看了看自己,卻驚訝地發現黑暗竟沒有絲毫遮蔽他的視線,就彷彿有一道光束從自己的體內發出一般,自己能夠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身體。
而四周那些逐漸浮現出輪廓的東西也漸漸地明亮了起來,這些東西的形狀各不相同,有的呈條狀,也有的呈塊狀,有的大,也有的小。
形態各異的東西填滿了這片黑暗。
它們的模樣逐漸地完整浮現了出來,它們身上的光澤也開始變化——由單調的潔白轉化為了各種不同的顏色。
五顏六色的光暈在漆黑的空間中越來越明亮,到後來時,這些光芒混合在了一起,變得異常之刺眼!
一時之間整片空間都是光芒大作!
雷楊感覺有些不適應,於是用手輕輕地遮住了自己的雙眼。
他有些好奇這些東西到底是什麼,於是便在在手指間留出了一條縫隙,透過縫隙他能夠勉強地看到外面的情況……
他在光芒間看到了一地的財寶。
……
溫暖的陽光很快地便驅散了黑暗,濃重的黑色在遇到暖黃色的光芒后頓時如霧氣般地散去。
許軻與艾克兩人的視線中逐漸地浮現出了一個黑白格相間的房間,房間從地面到牆壁,再從牆壁到天花板,全是如棋盤一般的黑白格。
房間的窗戶正靠著太陽的一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太陽的光芒斜著從窗戶灑了進來。
窗戶外是茂密的樹林,而再遠些直達樹林深處的地方,隱約可以看見一座黑色的雕塑。
房間內除去有窗戶的那一面牆外,其他的三面牆上都分別有著一扇看起來一模一樣的木門。
木門的門壁上,也滿是黑白相間的條紋。
許軻和艾克就站在這麼一個房間之中,背對著窗戶,面對著三扇房門以及一個……
女人。
一個穿著黑色長裙,很漂亮的女人。
女人站在正中的那扇門前,正緊緊地盯著兩人。
艾克滿臉莫名地看著這個女人,剛想要開口向身旁的許軻詢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可還未等他開口,他便發現身邊的許軻整個身體都顫抖了起來。
……
雷若雅茫然地在黑暗中走著,卻發現這四周除了黑暗以外什麼都沒有。
她只覺得自己走了好久,而後突然看到在前方的黑暗中出現了一個黑色的人影。
這一幕看上去真的極為古怪——這整個世界都是黑的,按理說黑影也應該徹底地融入了進去,但雷若雅卻能詭異地看見一個相同顏色地身影。
但雷若雅沒時間去細想這些,在看到那個黑影后,她便徑直地沖著黑影跑了上去。
黑影沒有動,彷彿根本就未察覺到雷若雅的到來。
黑影看上去就像是一個罩上了黑袍的高大男人,他正背對著雷若雅,沒有發出任何聲音也沒有做出任何的動作。
雷若雅跑到了他的身前,然後看著這道陰森的黑影,壯著膽子朝著他問了一聲:「你就是這裡的守護惡魔嗎?」
這樣毫不掩飾的提問確實是有些滑稽,所以理所當然的……
那個黑影背對著雷若雅笑了起來。
他的肩膀不斷地聳動,身子輕微地佝僂了下來,同時黑影中還爆發出了一陣巨大的笑聲。
只是這笑聲聽上去便彷彿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與詭異,笑聲似乎帶著一股冰冷的寒意,聽得一旁的雷若雅覺得自己的汗毛都是根根豎立了起來!
黑影笑了好一會兒,才終於停止了那陰森可怖的笑聲,轉而對著身後的雷若雅發出了嘶啞難聽的聲音:
「人類……新鮮可口的人類……」
他所說的話語雖是標準的大陸通用語,可他卻是說得斷斷續續的,而且言語間充斥著一種明顯的僵硬與生澀之感,就彷彿一個尚在牙牙學語的小孩……
偏偏這個小孩的聲音還是異常之沙啞,聽上去簡直就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摩擦他的聲帶一樣!
「生命……生命……我要生命!」
黑影好像忽然興奮了起來,嘶啞的聲音陡然拔高,而後他的整個身體都開始了劇烈的顫抖!
雷若雅被嚇了一跳,連忙往後縮了縮。
他的身體就彷彿沒有實質的氣體般不斷地蠕動著,蓬蓬的黑氣自這一團蠕動的身軀中爆發而出,他那原本如披著男人身軀一般的影子驟然炸裂開來!
大團的黑氣在空中飄蕩,凝聚……
最終凝為了一張慘白色的臉!
黑氣順著這張臉,如門帘般緩緩地垂下。
慘白色的臉像極了惡鬼的面具,尖銳的獠牙從它的嘴裡突出,面具之上那雙血紅色的臉正死死地盯著雷若雅!
然後面具上的那種嘴緩緩地一張一合,用嘶啞的聲音對著雷若雅說道:
「生命……給我生命……給我生命!」
……
財寶。
除了黑暗本身以外,這片黑暗之中似乎僅剩下了財寶。
無數的金幣與金塊就如垃圾一般的被人扔在了地面上,各式各樣的珠寶哪怕是在黑暗之中也在綻放著異常璀璨的光芒。
金銀的光芒前所未有的明亮,晃得雷楊幾乎睜不開眼。
除去這些普通的珍寶以外,地面上還靜靜地躺著無數的武器盔甲。
它們之上的色澤並不如珍寶那般的亮眼,可它們的上面卻都是閃耀著或紫色或橙色的光芒。
雷楊或許不清楚那些珍寶的價值,可是他畢竟也已經來到這個遊戲三個多月了,他很清楚紫色以上等級的裝備到底是何等的稀有。
不過雷楊卻也只是微微地怔了怔,而後便面不改色地跨過這些珍寶與裝備走了過去。
他不清楚這一地的珍寶到底意味著什麼,也不清楚若是把它們撿起來了到底會有什麼後果。
他唯一能夠記清楚的,是妹妹從小便教育自己不要隨便亂撿路邊的東西。
若雅她說過……
「隨手便能得到的東西里,往往隱藏著極度危險的陷阱。」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在雷楊的背後響起,雷楊在聽到這句話時,渾身都明顯地顫抖了一下。
他緩緩地回過了頭,而後在財寶堆中看見了自己的妹妹。
妹妹正在對著自己笑。
……
「許軻,我們又見面了。」
女人很美,且說話的聲音很軟很糯,讓人在聽到之後便忍不住想要把她抱在懷裡愛撫一番。
但是許軻在聽到這個軟糯好聽的聲音后,卻是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他隔了好久才終於平靜了下來,勉強抬起了頭與女人的目光相接:
「是啊……之前在瑪門的幻境里我們就見了很多次面,那次我可真是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終於擺脫了你的陰影……沒想到還沒過多久,我們就又見面了。」
艾克看著許軻與女人,表情很是驚訝:「你們認識?」
女人聞言后便掩嘴輕笑了起來:「當然認識,我可是……他的初戀呢。」
「初……初戀!?」至今尚還處於單身的艾克聽到這句話后頓時瞪大了雙眼。
許軻頓時皺起了眉頭:「你出現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又是幻境?惡魔就只會玩幻境這種小把戲嗎?」
女人「咯咯」地笑出了聲來:「怎麼會只是幻境這樣的小把戲呢?我讀取了你的記憶,發現你上一次經歷的幻境都是以你的過去為藍本。你上一次看到的我,都只是你記憶中我的樣子。所以啊,這次我專門讓你看看……我現在的樣子。」
許軻一怔,仔細地看了一眼身前的女人。
發現她的眉眼確實比起記憶中成熟了不少,曾經的長發此刻也盤在了頭上。
身後那明顯屬於春日的陽光繞過了許軻的身軀。打在了她的臉上,令得她整個人看上去都是格外的美麗……
就像是一個美艷的精靈。
但許軻隨後便猛地搖了搖頭,極不耐煩地對著眼前女人開口道:「所以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哎呀,你這麼急幹嘛,我們這麼久沒見了敘敘舊不好嗎?」女人白了許軻一眼,「人家好想你呢……」
「你根本就不是她!」許軻冷冷地回道。
「真是拿你沒辦法,」女人嘆了口氣,似是無可奈何地說道,「規則很簡單……」
「殺了我,你就能去下一個房間……很簡單不是嗎?」
「只要……你捨得的話。」
……
「哥哥大人,撿起那些財寶。」妹妹遙遙地望著自己的哥哥,以熟悉的稱謂對著哥哥說道。
雷楊沉默了一會兒,而後問道:「……撿起來做什麼?」
「撿起來它們就都是我們的了,這是根本便數不盡的財寶,只要我們得到了這些財寶……這個遊戲又算得了什麼!?這個所謂的奇迹遊戲我可以輕而易舉地通關!」剛開始時,妹妹的眼裡浮現出了那種熟悉的狂熱感。
但說到最後的時候,她的目光卻又變得柔和了起來:「只要通關了這個遊戲,我們就能回去了不是嗎?只要回去了,我們兩個人……就能永遠地在一起了啊。」
我們兩個人……就能永遠地在一起了啊。
雷楊感覺自己的內心被微微地觸動了一下。
「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哥哥大人?」
雷若雅開始朝著哥哥走了過來,臉上掛著明媚的微笑:「通關這個遊戲,然後我們兩個人出去之後永遠地生活在一起……不用再想其他的,只要永遠……永遠在一起就好了。」
「所以撿起來吧,這些都是唾手可得的財富,只要你微微地彎一彎腰……」雷若雅走到了雷楊的身前,伸出了右手在空氣中虛抓了一下,「你就可以將一切的一切,都握在自己的手中。」
「哥哥大人你從小就聽我的話,這次……我讓哥哥大人你把地上的財寶,全部撿起來。」
雷楊睜大了眼睛,看著眼前的妹妹,而妹妹也同樣在看著他。
似是發現了雷楊始終無動於衷,妹妹朝著自己的哥哥緩緩地伸出了自己的小手。
雷楊想了想……
而後拔出了自己的長刀。
……
許軻聞言后似是想要走上前去,但卻在剛邁出右腳的時候便又迅速地將自己的腳收了回來。
他如此地反覆了幾次,臉上寫滿了躊躇,好像是在做著什麼強烈的心理鬥爭。
一旁的艾克有些看不下去了:「許軻先生,恕我直言……眼前的這個女人明顯是幻象啊……」
「呵呵,哪怕明知道是假的,但只要看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他也是下不去手的。」女人看著許軻與艾克,輕聲說道,「他一直是這樣子。」
艾克聞言后滿臉莫名地看了一眼似乎還在天人交戰的許軻,發現對方在聽到這句話后明顯地沉默了一會兒,而後看向了自己:「還好讓你一起進來了。」
說到這裡時許軻頓了頓,像是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以異常沉重的語氣開口道:「去殺了她,艾克。」
「……我?」艾克一愣,而後不確定地看了一眼那個站在門前的女人。
女人似乎也在打量著他們。
「是的,就是你,反正你也不認識她,而且……」許軻的聲音忽然變得沙啞了起來,語氣開始變得有些怪異,「你也知道她只是個幻象。」
艾克沉默了一會兒,也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柄長刀。
「那我就這麼劈過去了?」他握緊了長刀,抬頭徵詢了一下許軻的意見。
許軻愣了愣,而後異常堅決地點了點頭:
「嗯……就這麼劈過去!」
……
長刀貫穿了妹妹纖細的腰肢,妹妹的小手終究沒有落到雷楊的身上。
血液汩汩地自傷口處流出,落在地面的黑暗中,卻不知又濺到了哪裡。
「若雅有對我說過一句話:聖鬥士是不會被同樣的招式擊敗兩次的,更何況這種招式其實第一次就沒有對我奏效。」
雷楊說完這句話后,緩緩地抬起了自己的腦袋。
但落入眼中的情景卻是令得他心中一驚!
雖然已經被貫穿了腰部,但妹妹卻還是在笑……還是在對著他笑。
微笑著的妹妹對著他輕聲說道:「再怎麼沒創意,也不會對你兩次使用同樣的招式。我本來就沒指望過這招能解決你,這些不過是……」
「開胃菜罷了。」
說到最後時,妹妹的那張臉頓時「嘭」的一聲炸裂開來!
她的整個身子似乎都在這一剎融解開來,化作了無窮無盡的黑氣!
黑氣翻滾著在雷楊的面前凝聚成型,迅速地形成了一個人的模樣!
當那個人最終凝聚完成的時候,雷楊誇張地睜大了眼睛!
因為他在那一團的黑氣中……
看到了自己!
……
艾克的刀倏地一聲劈下!
他甚至連鬥氣都未使用,便輕易地將女人從腰部起砍成了兩段!
一大蓬鮮血從女人被斬斷的軀體處飆射了出來!
見到此幕後,許軻的瞳孔也在那一瞬間縮成了針尖大小!
但他很快便甩了甩自己的腦袋,徑直地越過了那兩截軀體,沒有理會地上那還在發出呻吟聲的女人,拉起面色蒼白的艾克推開了中間的那扇木門。
黑白格的木門被許軻輕易地推開,兩人看都沒看門后的情況便迅速地走了過去,彷彿身後的房間里有著什麼極為可怕的東西。
但當真的走出了木門以後,艾克的面色卻是古怪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哦……真是見鬼!」
這扇木門的後面……
是一個和之前一模一樣的房間!
地板、牆壁、窗戶、窗戶外的風景,還有牆壁上的三扇木門……
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和之前的房間一樣!
並且房間的中間……
「許軻,我們又見面了。」又是那個軟糯的聲音。
房間的中間……還是站著那個女人!
……
「人類……冒險者……新鮮的生命……」
那張漂浮在空中的臉含混不清地在說著些什麼,雷若雅一臉詭異地看著它。
慘白的臉飄在空中,看起來彷彿是沒有腦袋。黑氣若帘子般從它的臉上搭下,就像是古日本文化里某種造型詭異的晴天娃娃。
「喂,你這隻惡魔不會是專門來嚇人的吧!?你想幹什麼總得劃出個道來啊!光浮在那裡嚇人幹嘛!?」
聽到雷若雅的吐槽后,那張慘白色的臉就好像是興奮了起來,開始瘋狂地在空中飄蕩。
「生命!生命!生命!」它就像是找到了心愛玩具的小孩子一般,開始不斷地大聲重複著一個詞語。
然後它臉下的黑簾忽地一下張開,無數的黑氣從黑簾中緩緩地降下。
黑氣詭異地下沉到了地面,而後在雷若雅與那張惡鬼臉的面前開始翻騰著凝聚。
純粹的黑氣大部分轉變為了一個正方形的黑白相間的盤子,而另一部分則在盤子上飄動著,並且分為了兩邊……
分別凝成了黑白二色!
這兩種顏色又再一次地細分,分別劃分為了十六枚形態各異的錐形!
雷若雅驚訝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感覺眼前的這個盤子……
分明就是一個棋盤!
而那些盤子上的錐形……
正是棋盤之上的棋子!
看到這一幕後,那張臉變得更高興了,它開始不斷地張嘴發聲:
「棋……下棋……生命……賭注!」
「下棋……下棋……下棋!來下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