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結契
陸喬喬睜著眼睛,一眨不眨,連呼吸都放輕了。雖然這個比喻不太正確,但是她總覺得,她似乎是在投喂一個兇猛的大型流浪動物,還是貓科的。
對方緊緊的握著刀,即便此刻也沒有放鬆警惕,但身上的敵意似乎少了一點。他抬起眼眸,紅色的瞳孔映著火焰,氤氳著莫名的光。
烤土豆被推到他的面前了。
加州清光極其輕微的皺眉,隨後他冷下臉,略微抬手,用刀鞘的尖端插入石盤,稍微用力就將那堆圓滾滾的土豆掀翻了。
他用刻意壓低的聲音,冷漠的說道:「我不需要。」
土豆滾了滿地,加州清光一邊做出冷漠的樣子,一邊觀察著那個少女。她看起來大概只有十五,容貌異常精緻,在這殘破的本丸,也如春櫻肆意的盛放著她的美麗,不知愁與怨。
此刻她睜大了眼睛,那雙眸清凌凌的,有點詫異的看著他。輕輕的應了一聲:「哦……」
然後便慢吞吞的站起身,將散落在地的土豆一個個的撥拉回去……
竟然是一點也不生氣。
加州清光握著刀的手稍微放下了一點,冷眼看那少女,把沾滿了泥土的食物撿起,用細細的木片,削掉表層不能吃的部分,然後分成兩堆。
又在他的注視下拿起一個,迎著他的目光,小口的吃了起來。
「這個其實很好吃的。」她說,顯然還沒放棄安利他土豆的美味。
加州清光:「……」
誰關心烤土豆好不好吃!
他猛然躺下,把臉一蓋,不想再看那張魚唇的臉。淡淡的香味卻鑽入了鼻中。
啊……他身上蓋著的,是那少女的外套。
「……」
「可惡!」
陸喬喬正在吃晚飯,便看到那個脾氣不太好的人又坐起身來,憤憤然的掀開了她的外套,猶豫了一會,便偏著頭,把外套用力扔了過來。
「你的東西,還給你!」
陸喬喬毫無防備,被外套兜頭糊了一臉。差點噎到。
「啊呀……」她掙扎著,好不容易才把頭掙出來,再一看那人已經重新躺下了。留給她一個冷酷的背影。
「……(??)」
出於好心,陸喬喬並沒有提醒他,其實包紮他傷口的布料……
也是她的東西呢<( ̄ˇ ̄)/~
夜晚溫度降了不少,火光躍動著,散發著暖意,加州清光背對著陸喬喬,他沒有鬆開握著刀柄的手,依舊保持著警惕,卻又不由自主的,捕捉著身後那少女所造成的每一個細微聲響。
悉悉、索索……
她小聲的哆嗦了一下,似乎是有點冷。
真是的……不是已經把外套還給她了嗎。麻煩的女人……靠近火邊,也不會被凍到啊。
本丸裡面一片狼藉,但加州清光躺在屋檐下方的庭廊上,被仔細的收拾過,所有碎石都已經清理掉了,用乾枯的草跟寬大的樹葉鋪著。不遠處便是火堆,持續的給予他溫柔的暖意。
而陸喬喬,則坐得遠遠的,既沒有遮風擋雨的屋檐,也享受不到唯一的火源帶來的溫暖。
因為寒冷,她蜷縮在石頭上,用雙臂抱住了膝蓋。偶爾還會哆嗦一下。
加州清光當然知道她為什麼離得那麼遠。
他心情複雜的握著刀,想起白天時那對著少女揮出的一刀。
那個時候,他是真心想要殺了她吧……
既然會害怕,那何必要做這些事情呢,扔下他不管,不就好了嗎!
「喂,」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簡直像著了魔,無法控制嘴唇,任由它們擅自說出了這樣的話:「既然冷的話……就靠近一點。」
過了片刻,他聽見了細微的衣料摩擦聲,加州清光悄悄的側過頭,眯起眼睛,用餘光看去,少女慢慢的走到了火堆下,總算是露出了一些舒服的表情。
她眯起眼睛,露出像被陽光曬化了的貓一樣的表情,細細的、輕輕地嘆了口氣。
然後微笑著說:「好暖和,謝謝你。」
「……」
謝什麼啊!
加州清光猛然轉回頭,他可是差點殺了她的人。
讓這種毫無戒心的笨蛋……來擔任這個地方的審神者?是想要了她的命嗎。
現在還只有他而已,但是以後,可是會……
不過這一切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加州清光咬住嘴唇,止住了自己越來越不受控制的想法。
距離一旦拉近,少女那細細的呼吸聲,在這寂靜的夜色里,就像一片柔軟的羽毛,輕輕的撓在他的心尖上,那些血與恨交織的回憶,好像突然也不那麼沉重了一樣……
加州清光慢慢的合上了眼睛。
……
…………
痛苦,切割著靈魂。
他好像又回到了那個地方,看著同伴們不斷負傷、碎刀……
「加州清光?難以上手,也不稀有,不過是個初始階段能用得上的工具罷了。」
「沖田總司所使用過的刀嗎,不過如此。」
「果然只是低等人鍛造的刀劍……竟然敢忤逆主君。」
那個男人……不過是擁有靈力罷了,頂著審神者的名號,肆意的對待他手下的刀劍,不停的出陣、殺敵,如果戰局不利,他這樣並不稀有的刀劍,就會淪為泄憤的對象,被無理由的懲罰……
人類啊,如此貪婪,為了名利而將他們當做毫無知覺的工具,這樣的人也配當他的主人?!
「殺了你……」
陸喬喬烤著火,耳中卻聽見他斷斷續續的發出了夢囈。
「咦?」
加州清光滿頭大汗,表情痛苦,不斷發出充滿仇恨的低喃。
「殺了你、殺了你!去死吧……」
陸喬喬小心翼翼的蹭到他身邊,便看到他滿臉通紅,口中不斷冒出團團熱氣,嘴唇乾裂,甚至凝結著血痂。
她遲疑了片刻,便伸手碰了碰他的額頭,頓時為那溫度而驚訝。
「糟糕……」
白天那會,這人還只是低燒,現在則已經陷入昏迷了。
「所以說,要好好吃飯啊,不然哪裡來的抵抗力。」陸喬喬有些無奈。
她白天的時候已經將這裡大致搜查過一遍了,當然並沒有跑完全部地方,畢竟這座宮殿大得可怕,但顯然這裡沒有葯,有也早就腐朽了。
「……你要加油。」她湊近了加州清光,在他耳邊說道:「撐過去,現在只能依靠你自己的身體了。」
……
…………
加州清光又一次陷入了熟悉的夢魘。
自從他叛逃出本丸,終日遊盪於荒野,就很少在做這樣的夢了。
不對,他明明已經在與溯行軍的戰鬥中碎刀了,又怎麼會做夢……
「咦,怎麼身體都開始虛無化了……」
耳中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朦朦朧朧的,卻不知為何,痛苦好像減輕了一點。
……再多說些話吧。
他忍不住想著。
隨後他感覺額頭上被溫暖而柔軟的事物覆蓋了,淡淡的香味籠罩著他,將血腥味都隔離在外。
「要我多說些話嗎?唔……我也不知道要說什麼,那麼,你不反對的話,我就背誦圓周率給你聽吧?」
加州清光:「……」
是了,他的確是碎刀了,但卻在死亡的時候,被一座奇怪的本丸所召喚。然後那個自稱審神者的笨蛋就……
少女的臉驟然清晰了起來,微笑如春櫻盛放。纏繞著他的夢靨猛然碎裂。
「啊!」加州清光睜開眼睛,第一縷天光映入視線,微藍的天幕在陰雲后露出一角,隨後是一個聲音:「你醒了嗎?」
他怔了片刻,一縷髮絲落在他的臉頰上,柔軟的、還帶著熟悉的香味。
他正枕靠在少女的腿上。
「……」沉默。
「你幹什麼!」他猛然坐起身來,拉開了與少女的距離:「誰讓你靠近我的。」
「對不起。」少女立刻軟軟的道歉。
「……」
加州清光反而說不出話來,他瞪著陸喬喬,卻突然發現,她好像有點不太對勁。
少女看起來簡直像是奔波了一夜似的,□□在外的肌膚上,遍布了細小的紅痕——那顯然是被鋒利的草葉划傷的。
她的衣服也是濕漉漉的,雖然似乎用火稍微烘烤了一下,但卻依然散發著寒冷的潮氣。
「快要天亮的時候,你的狀態好了一點,」在他的注視下,少女從身後拿出了一截竹筒:「我在森林裡找到了竹林,還有蜂巢,就去裝了一些蜂蜜。」
「這裡沒有葯,也沒有多少食物,蜂蜜多少能夠補充一些營養。」她抬起頭,微笑著說道:「你……吃吧?」
加州清光感覺自己的喉嚨發緊。
「啊,對了。」少女像是想起了什麼,她放下竹筒,小跑到火堆旁,拿起另一個竹筒:「我還找到了水,已經燒熱了……好燙!」
陸喬喬手忙腳亂的顛著竹筒,一隻手伸過來,接住了竹筒,然後猛然扔向一邊。
滾燙的水潑灑開來,騰起陣陣水汽。接著她的雙肩被牢牢的鉗制住,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
那個有著秀美面容的人,眼神狂亂,近乎困獸一樣的質問著:「為什麼,為什你要做到這種地步!」
陸喬喬:「啊?」
「我可是差點殺了你的人啊,你是笨蛋嗎?」
加州清光的眸光閃爍,他好像在強自忍耐著什麼,陸喬喬遲疑的舉起手,搭在他的手腕上,想要說些什麼:「那個……」
她沒說完。
握住她雙肩的手猛然收攏,一條手臂掐住了她的右臂,另一條緊緊擁住了她的腰,將她壓進一個充滿鮮血的懷抱。
隨後他低下頭,一口咬在了陸喬喬的鎖骨上。
「嗷嗚!」
陸喬喬頓時痛呼出聲,手腳並用的掙紮起來。但毫無用處,困住她的力道大得驚人,她越是掙扎,這少年一樣的男子就越是收攏手臂,很快陸喬喬便感覺一股熱流淌下。她被咬出血了。
咬著她的男子稍微鬆了力氣,然後竟然嘖嘖有聲的吮吸起她的鮮血來!
「誒誒,放開我,變態。」
陸喬喬感到鎖骨上貼上了兩片柔軟的事物,沿著傷口的周圍不斷的親吻著,對方不再咬她了,反而用舌頭舔著她的皮膚,將她的鮮血全部珍惜的吸走,他的呼吸噴洒在她的肌膚上,簡直讓她頭皮發麻。
「天啦,你……」陸喬喬掙扎著,隨後便見他抬起頭,毫不猶豫的咬破了自己的下唇。手臂在她的背心一按,便鉗制著她,輕輕的吻住了她的唇。
陸喬喬:「……(⊙⊙)」
(;′⌒`)她的初吻!
「張開嘴,笨蛋。」對方貼在她唇上,模模糊糊的說了一句,隨後一隻手抬起了陸喬喬的下巴,輕輕一捏。加州清光的舌頭便伸了進去,將鮮血以口哺渡給她。
這個瞬間,陸喬喬感到隨著鮮血流入,她跟這個古怪的男子之間,突然建立起了一種奇妙的聯繫。
一股龐大的靈力,驟然從陸喬喬的身體里散出,加州清光眯起眼睛,感受著久違的、湧入體內的靈力,慢慢鬆開了唇舌。
他將陸喬喬嘴角一滴鮮血吻去,抬手擋住了少女憤怒揮過來的巴掌。身體一垮,把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
「好了,現在我是你的了,」他疲怠又輕鬆的說:「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