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血色的婚禮（下）

當胡小妖再次醒來的時候周圍已經一片漆黑。她躺在純白而柔軟的小床上，仍然穿著那身閃閃發亮的婚紗，周圍灑滿了芳香撲鼻的玫瑰花瓣，她緩緩張開眼，耳邊有潺潺的水流聲，頭頂是綴滿繁星的蒼穹，她微微動了動身子，一陣伴隨著水流聲的搖晃瞬間襲來。

這才發現，她在湖水之中。身下的床就如同一葉扁舟般在水面上輕輕晃動。湖面上飄滿了水燈，有各種各樣的顏色和形態。

然而，周圍空無一人。

她立即從床上起身，修長的裙擺從小床上滑落，掉入水中，潔白的長裙隨著水波慢慢蕩漾而開。她就像一朵浮在水面上的睡蓮，嬌柔可人，美麗的不可方物。

「莫古？」她輕輕呼喚了一聲，細柔的語調在夜空下飄飄忽忽，耳邊除了寂靜還是寂靜。聽不到一點人聲。她不知道莫家的婚禮是怎樣的傳統，據說這是莫家的秘密，除了莫家人沒人有這個榮幸前來參加。

此時此刻，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個古老的儀式，而她就像儀式中的祭品。身下的湖水開始輕輕晃動，她被水波送往叢林之中，而那些怪異又美麗的水燈仿若擁有生命一般，跟隨著她的「小船」緩緩前進。

婚禮前，她有問過莫古，在他們莫家的儀式中她需要做什麼，注意什麼。莫古的回答很簡單，說她什麼都不用做，只需要配合就好。

配合……聽起來多麼簡單。

小船划入茂盛而漆黑的叢林之中，若不是身後一直跟隨的水燈，她什麼都看不見。叢林中有昆蟲的鳴叫，偶爾還伴隨著幾聲詭異的野獸嚎叫。

陰森又恐怖。胡小妖小心翼翼地環視著周圍，水道兩邊的樹上全掛著詭異的紅色彩帶，上面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文字。

大約過了二十分鐘，終於到達了盡頭。小船停住，她慢慢走下，沉重美麗的婚紗剛離開水面，身後「轟」地一聲響，熱浪襲來。

胡小妖猛然回頭，只見剛剛的水面如今已變成了火海。應該是那些水燈燃燒了。火勢很烈，仿若要將這片樹林化為烏有。

看著熊熊燃燒，沒有絲毫熄滅跡象的火海，胡小妖輕輕牽起嘴角……這是沒有回頭路的意思么？

她轉過身，離開此處。沿著唯一的一條路，慢慢前進。

不一會兒，她便聽到了吟唱的聲音。很多很多人一起吟唱的歌聲。厚重而美妙，她聽不懂歌詞的意思，應該是古老的莫家文字。

走出樹林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寬闊的空地上站著許多身著黑色斗篷的人。胡小妖大致看了看，他們分為左右兩大陣列，每個陣列有六排，每一排有五到七人不等，算下來總共八十人左右。

每人手中都端著一個燭台，白色的蠟燭正在燃燒，他們垂著頭，昏暗的光線襯托著冰冷的下巴和緊珉的紅唇。

他們脖子上都戴著一條項鏈，墜子牌上刻著不一樣的圖騰，她猜想，這些圖案就代表著他們自己身上的圖騰。

胡小妖走在人群中央，他們無視她的存在繼續吟唱著她聽不懂的歌曲。歌聲雖然有些詭異，但很好聽。

走過人群，眼前是一棟教堂。門開著，裡面透著明亮的燭光，胡小妖繼續往前走，步入教堂，她以為可以在裡面見到莫古，但依然空無一人，兩邊的禱告桌上只放著一排排白色的蠟燭。

地上和周圍都掛滿著白色的薄紗，她覺得這不像婚禮，像葬禮。教堂外的歌聲還在繼續，她走到十字架前，仰頭看著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上帝。

「莫古？」教堂里沒有人。隨著這聲輕輕的呼喚，教堂的門緩緩關上。胡小妖仔細地環視周圍，她不知道要幹什麼，也不知道要如何配合，只能安心地等待。

隨著房門的關上，教堂外的吟唱終於結束。

直至此時，她依然覺得自己就像即將要貢獻給惡魔的祭品。不過想想，莫家女人孕育莫家後人的存活率也差不多就是祭品的意思了。

她們把生命獻給莫家繼承人，用自己的生命孕育生命。然而，儘管這樣，還有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不，或許其中有一大部分的女人也和她一樣，不是那麼的心甘情願，卻被逼得走投無路。

他們太擅長於剝奪女人的尊嚴和自由。

一陣風拂過，吹倒禱告桌上的蠟燭，胡小妖連忙往後退退，眼看著蠟燭倒下，將周圍的白布點燃，又是一場即將到來的熊熊大火。

她退無可退，一直退到十字架旁，剛剛站上去，腳下一陷，隨著晃動，房屋的構造開始逐漸變形，地下在顫動，火海在燃燒，她緊緊扶住十字架，保持身體的平衡。濃煙滾滾襲來，她被嗆得頭暈眼花，好在不一會兒后，教堂的穹頂打開，她隨著十字架升了上去。

然後，她看見外面站著的莫家人全都恭恭敬敬地跪在她的腳下，嘴裡又開始不停念叨著什麼，遠遠聽著就像魔咒。

胡小妖覺得莫名其妙，回頭的時候總算看見了莫古的身影。他坐在對面高高的台階上，身著黑色的華服，他正看著她，對著她輕輕地微笑。

看見莫古的笑，對她來說是一個安慰。她相信莫古不會讓她受到一點傷害，而這些奇怪的舉動，不過是在實行莫家的儀式罷了。

直到，身邊突然走上來兩人，頷首說了句，「胡小姐，得罪。」語音一落，便抓住她的手，用藤蔓將她綁在了十字架上。

她本想掙扎，但又想起莫古說的配合，於是忍住了。

「喂……這是要幹嘛？」但她忍不住想問。可綁她的二人沒有再說一句話，從懷裡掏出黑色的不明書籍，垂頭又開始念叨著她聽不懂的話。雖然不懂，但她知道那字字句句都是針對著她的。

跪在身下的人開始時不時歡呼一聲，胡小妖聽著耳邊如同咒語的吟唱，她想起曾經那些愚蠢的人類用各種各樣的咒語來對付她這隻妖精的情形。

莫家的咒語可比他們強多了，因為她聽久了之後確實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就像吃了麻藥，四肢竟然也開始逐漸失去知覺。

好一會兒之後，身旁的人總算停了下來，然後給她戴上了一條項鏈，墜子上是代表著她的圖騰。

「胡小姐，選一樣東西獻給你的主人吧。」

「我的……」主人？她實在不喜歡這個名詞，想了想，問道，「你說莫古？」

那人答，「是的。」

「什麼東西？」

「自然是您認為最寶貴的東西。」

「啊？！」這個問題嚇到她了，「我覺得什麼都很寶貴啊！」她才不要獻！難不成還得少胳膊斷腿？但想了想也不可能，江暖不也好好的嗎？

那人給她一個建議，「心臟怎麼樣？」

「啥？！」心臟？！才不要！她感受著正在突突跳動的心臟，覺得無限美好，「我會死的！」

那人竟然笑了，「您不會死。」

「那也不要！」她拒絕，「會痛的！」

那人繼續笑，「您不會痛。」

胡小妖冷汗直冒，啥玩意兒嘛！還得獻器官？！想了想，她嘿嘿笑道，「那我把我頭髮獻一根出去……這對我來說也很寶貴的……好嗎？」

對方沉默。

「喂~！我要和莫古說話！我不要獻器官！我不！」她開始撒潑，雖然現在看不到身後的莫古，但她知道只要她大聲嚎，莫古是能聽見的，「蘑菇蘑菇！他要割我的器官！我不要！我不要！」

遠方的莫古看著她的背影，聽著她的嚎叫，勾動唇角微微一笑……這小妖精，這樣就把她嚇得。

然後他舉起手，給站在胡小妖身前的人比了一個手勢。

胡小妖感覺到那人有微微的詫異，但也還是道，「……行，那就頭髮吧。」然後他的手立即變成鋒利的爪，輕輕一揮，胡小妖的一縷長發掉下。

「呼~」她總算鬆了一口氣。見身旁的二人離開了，她以為儀式就此結束，可沒想到，身下那些跪著的人又慢慢站起了身，端著燭台，一步步走到她的身下，然後用燭台點燃火把，再一個個地把火把扔到正在熊熊燃燒的教堂之中。

火勢越來越大，胡小妖就像被放在上面炙烤的肉，她覺得越來越熱……

「喂~！又要幹嘛啦！」這什麼婚禮，純粹折磨新娘的好嗎！

火把一個個的扔，胡小妖好幾次差點忍不住掙脫手上的束縛，飛身而下。然而，就在這時，站在高處的胡小妖眼神一定，突然看見不遠處有兩個火影正在逐漸靠近。

慢慢地，她看清了來者，一個三十歲左右的男人，和一個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只是一眼，她就確定了來者的身份。

他們是——

莫古的爸爸，莫宏君。

和莫城的媽媽，蔣秀。

莫古的爸爸特別年輕，他看起來比江暖和蔣秀都要年輕好多歲。並且他和莫古長得有幾分相似，雖然距離很遠，但胡小妖都能感覺到那雙如同萬花筒般千變萬化的眸。

他們一人手裡拿著一個火把，隨著距離越來越近，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人群里的江暖拿下戴在頭上的帽子，立即從人群里走出，正面迎接他們二人的到來。

胡小妖眼眸一眯，用盡視力去觀察那邊的情形……總算是見到了，傳說中的二人。

莫宏君也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可他穿的那件似乎就和其他人的都不一樣，顯得格外好看。晚風吹著他的輕柔而飄逸的斗篷，在他身後蕩漾出一朵美麗而詭異的花。

那個如此俊美的男人竟然為了一個看起來比他大十歲的女人拋棄了一切。或許莫家人衰老的速度和他們的能力直接相關。

莫古的爸爸是莫家曾經的繼承人，若不是莫古的出世，他如今還統領著這個龐大的家族。這樣的父子真是一個奇怪而微妙的關係。

莫宏君走到江暖面前停下，仰起頭看了看站在熊熊烈火上的胡小妖，感嘆一句，「想想以前，你也是那樣，站在上面接受祭祀。」

一句簡單的話，便勾起江暖無窮的回憶。

「你應該知道，如果我當時不愛你的話，不會把這場獨一無二的祭祀獻給你。」只有莫家繼承人明媒正娶的妻子才會擁有這一場儀式，而這一場儀式所為的就是提升她們生下莫家繼承人的概率。

畢竟，在眾多孩子之中莫家的繼承人只有一個。

「你怎麼能因為恨我，就把我們的希翼排除在外呢？」他舉了舉手裡的火把，對著江暖微微淺笑，「小暖……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放不下嗎？」

江暖靜靜地看著眼前的男人，他還是同以前一樣，那麼的意氣風發，那麼的瀟洒不羈。

還是一樣的能讓她心潮澎湃。

可是，視線一轉，來到他身後的女人身上……蔣秀。

她變了。她們一樣，正在時間的折磨下一點點地老去。過不了多久等她垂垂老矣之時，她就不信，莫宏君還能愛她如初！

平靜的神情下隱藏著不斷顫動的眸，許久后江暖總算能正視著莫宏君說出一句正常的話，「你來幹嘛？」

「我啊……」莫宏君再次仰頭，把視線落在綁在十字架上的胡小妖身上，「我來看看……下一個你長什麼樣子。」

－－－－－－題外話－－－－－－

對不起，我失策了，以為今天可以多更一些的。結果血色婚禮還沒能更完…

福利還得再往後推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