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病得好
兩人剛蹲下躲好,長廊處就出現了幾道人影,向亭子走去,為首的是一名十八九歲光景的青年,穿著一襲月白色錦袍,黑髮束冠一副君子端方,溫潤如玉的做派。縱使隔了段距離,齊嫽也能清楚地在腦海里勾勒出青年眉目如畫的模樣。
真真是:君子端方,溫潤如玉。
這八字是當年她對他的第一印象,如今再次見到,她依舊這樣認為,不可否認的,魏褚那一身皮囊確實生的是極好。
「不是說人在這邊嗎?」
魏褚看著空無一人的亭子,微蹙濃眉。
「奴才明明已經問清楚了,大姑娘確實是往亭子這邊過來的。」隨身的內侍有些惶恐地跪了下去:「是奴才辦事不周全,讓二殿下白走了這一趟。」
大姑娘,便是指齊嫽。
如今在大魏,大姑娘三字被賦予了不一樣的意義,殿試上德宗帝對她的表現十分讚賞,但因為她尚未及笄,也未成親,不能封誥命,德宗帝就就叫給了她這麼一個封名,居正六品。
魏褚:「起來罷。也許大姑娘有事先走,你也不用太過自責。」
魏褚若有所思地看著滿池盛開的荷花,稍作停留後便離去。
「二殿下真是宅心仁厚。」方才那名內侍這才鬆了口氣,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在地,幸好身邊的人攙了他一把。他剛被分到二殿下身邊不久,急於表現,沒想到卻出了這樣子的烏龍。
「瞧你那出息——」另一名跟在魏褚身邊較久的內侍取笑他:「宮裡誰不知咱二殿下是最宅心仁厚的,從來不體罰下人,你也算是有福了,能跟著咱家殿下。」
「以後還請德公公多加提點。」
「行了,趕緊跟上。」
……
荷塘邊終於又恢復了寧靜,有風吹過,撩起幾縷青絲。
魏禛覺得臉頰有些瘙癢,伸手一撫,抓住了罪魁禍首,匆匆撒手,好像那幾縷髮絲會燙人一樣,再慢上一步就會被燙傷。
「你……」臉又禁不住發熱,斜眼瞥她,正欲質問她方才為何拉著他躲起來,然而卻瞥見她正凝視著方才魏褚離去的方向出神。
「哼!」魏禛重重一哼站起身子,沒注意到自己手還被她抓著,這猛地一站起來,將她帶得往後跌坐在了地上。
齊嫽有些狼狽地站了起來:「方才唐突了殿下,齊嫽在此給殿下賠罪。」
魏禛:「哼。」
齊嫽:「……呃?」
魏禛:「……哼!」
然後,就甩袖離去,留下被哼得一頭霧水的齊嫽,看著那道漸行漸遠的小身板。
「呵!」她忍不住笑開。
原來,那個一身煞氣的男人也會有如此稚氣的一面。
低頭再看看自己濕漉漉的衣服,幸好她有在崇文館的休息間里留了幾套衣服。
她素來愛乾淨,而在崇文館里做事難免會在衣服上染了磨痕,所以就準備了備換衣物,沒想今日也能用上了。
偷偷溜回去換下了外衣,稍作擦整了下,不過在那池水中浸泡過,身上頭上都染了污垢,要讓她忍至申正才散值她忍不住,於是便尋了個借口,向館正告假后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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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涼如水。
齊嫽躺在床上,久久不能眠,索性起身,走出了房間,行至鄰間書房,取了火摺子將燭火點上。
「小姐。」
伺夜的丫鬟盼春被燭光驚醒,起身要下來伺候。
「你睡吧,我一個人看看書就行了。」
盼春搖搖頭,沒敢那般做,還是起來隨身伺候,取來了件薄衫給她披上。
齊嫽也沒再說什麼,隨手抽了一本書,坐下,打算看看書打發這漫漫長夜。
盼春小聲出了屋,給她泡來了一盞安神茶,輕輕地放在桌角,又取來銀針把蠟燭的芯挑了挑,讓燭火更亮一些,然後又靜靜地站回到角落裡。
齊嫽微垂螓首,長發攏至一旁,燭光給她素凈的臉鍍上了一層淡淡的光暈,柔軟了她的五官。
論姿色,她算不得是頂尖,京都城中最不缺的就是名門閨秀,環肥燕瘦,應有盡有。她的眉細長,眉梢自然上挑使得眉目少了柔情,添了幾許英氣,她唇偏薄,唇色偏淡……
往日里,齊嫽也沒少做挑燈夜讀之事,興緻來時,還會讀個通宵,可今日卻有所不同。盼春也注意到,自家小姐手裡的書冊,從剛剛到現在,一頁都未曾翻動。
不過她也不會去過問,只是在茶涼的時候,再換上熱的,在燭火暗些的時候,去挑一挑。
夜色更濃,燈芯啪啦地跳了一下,在安靜的午夜聽起來格外清晰。
這幾日她睡得不好,每每夜深人靜之時,前世的一幕幕就會在腦海里翻騰。
那年她還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那年她與魏褚還能執棋對弈,共論天下;那年她機關算盡只為讓他君臨天下,卻沒料到,最難算計是帝王心……
往事歷歷,宛若昨日。不過一個睜眼的時間,就跨了十數年的距離。
痛么?痛,很痛,刻骨銘心。
痛的是自己的一己私願,叫齊家人亡家破;
痛的是自己的有眼無珠,讓天下百姓深陷水火;
痛的是魏禛那一份帶著絕望的痴狂,每每憶起,就如刀剮,直把那痛處剮得鮮血淋漓。
她不懂,不懂男女間的小情小愛為何能讓人那般狀若瘋狂,如魏禛,如魏褚。
當年,魏褚用后位之禮來表示他對她的小情小愛,她會接受不是因為情,只不過是出於大局考慮。
而魏禛更狠,用整個大魏江山為代價,來陪葬他的感情,也成了她這一世逃不掉的業障,她甚至不明白魏禛是看上她什麼。
如果她夠聰明,再活這世就該遠離朝堂紛擾,收斂鋒芒,安安穩穩過一世……
直至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齊嫽才歸攏了回憶與思緒。一夜未眠,讓她原本就白皙的臉添了倦容。
「去準備下,該進宮了。」她嗓音微啞,帶了鼻音。
連著幾夜不能睡好,白日里又泡了涼水,接著又是一夜無眠,讓她身子有些吃不消了。
「小姐——」盼春心下一驚。
「無礙。」齊嫽微眯了眯:「去準備,叫望夏進來。」說罷,覺得喉嚨有些瘙癢,忍不住輕咳了幾聲。
盼春臉上滿是自責,自己昨夜還是沒伺候好,才讓小姐染了風寒:「是」
「盼春。」
「奴婢在。」
「無需自責,這病……病得很好。」
盼春不懂這話的意思,所以她還是繼續自責:「生病了怎麼會好呢,是奴婢沒照顧好,小姐一定是在安慰我……咦?」她愣了下,訝異地抬頭看向齊嫽走進卧房的背影。
剛小姐是在安慰她吧?
可……小姐從來就不會去安慰人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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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老貓此次七十萬字計劃,另一個作者菌表示十分不信,並為此放了話粗來說
「你如果寫七十萬,我就寫一百二十萬。」
然後,我就默默截圖保存了證據。
哇哈哈哈,突然覺得自己炒雞機智啊,自己下坑,也拖一個人來陪葬。
但是……
昨晚睡前,老貓突然想到一件事——
老貓七十萬字是已經開坑了,
但她的那一百二十萬還沒開啊。
如果……她不開的話,那一百二十萬不就是空談。
於是,我就覺得有些蛋蛋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