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為什麼
殷紅的液體,迴響耳旁的慘叫,一具又一具被戰刀劈砍得殘破不堪的屍體!
是的,她想起來了!
在那片樹林,她的族人對那個人露出敵意發動衝鋒,衝出去的族人在他的戰刀下變成屍體。那個男人是一個從地獄中爬起來的惡魔,他是那麼冷酷地揮刀,彷彿自己的族人是待削的草芥。他是那麼地輕鬆,沒有一個人能夠抵擋,隨意用手裡的戰刀奪走一個個原本活生生的生命。
「啊……」
劉彥聽到了驚呼,他沒有將注意力轉到馬背的女人身上,前方一片殘垣斷壁依然是關注的焦點。他的眼眸里倒影著廢墟,深邃的眼瞳泛著哀傷,刀削般的臉龐微微抽動一下又復面無表情的模樣。
經過三國動蕩的中原地區被破壞殆盡,伴隨晉篡魏,想要努力恢復國力的西晉又被八王之亂抽幹了骨血。自胡人南下,西晉國都長安被匈奴人劉淵(據說是李陵部落遺民)所建立的政權攻破,劉淵之子劉聰活捉晉懷帝司馬熾,西晉這個朝廷也就消失在歷史長河。
短命的西晉滅亡之後,西晉皇室後裔司馬睿在南方建立起偏安一隅的小朝廷,自此以建康為首都龜縮在淮南一帶,中原地區也成了胡人的牧場。
短短的幾十年間,原本已經被戰火摧殘得殘破不堪的中原地區又在胡人的肆虐下徹底成了人間地獄,再一次經過東晉朝廷兒戲般的北伐,劉彥所見到處是弔死路邊的漢人,有時候連想看見一處斷垣殘壁都成了奢侈。
「先生?」
負責照料馬匹的胡仆得到示意驅馬上前,他必須去觀察廢墟是不是適合過夜。
秋季即將來臨,短暫的雨水季節讓趕路變成一件麻煩的事情。不過對於他們來說,短暫的雨季來的正是時候,下雨的季節胡人很少出動,使得他們能夠相對比較安全地穿過後趙政權,直至到達穆海之濱。
劉彥隨意地掃視已經醒來卻在裝暈的女人,他不知道馬背的女人是什麼身份,事實上也懶得去問。之所以將這個女人帶在身邊並沒有特殊的想法,對於他來說,這個女人只是亂世中偶然遇到的一絲點綴,隨時可以拋棄。
這是一段模糊不清的歷史,許多真相永遠不會被人傳承,知道歷史真相的人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都緘默不言,以至於後世的人們想知道五胡亂華期間發生了什麼事情基本難以查詢,他們只能從一塊塊墓穴中的殘破陪葬物中去猜測。
胡人並沒有系統化的政權,他們根本沒有「歷史」這個概念,破壞和毀滅就是全部。胡人南下之後,皇甫真、陽裕、張賓……等等漢人中的儒生,也就是所謂「精英」,這些名儒爭先恐後地投奔胡人,幫助胡人朝廷,理所當然地享受起胡人規定的次等人級別的高官厚祿。
就是在這麼一個環境之下,劉彥必須在羯人建立的後趙政權中趕路,尋找一塊立身之所。
「爾……何人?」清脆的女聲,拓跋秀沒有再愚蠢地裝暈,她必需知道一些什麼:「為何擄我?」
她的漢語發音並不標準,其中更是混雜著胡語,不過劉彥卻是聽明白了。
這是一個聰明的女人,她沒有問自己的同伴在哪,不用問也知道那些人已經死去。
鮮卑內戰,慕容鮮卑徹底地擊敗了宇文鮮卑又重創拓跋鮮卑,自此慕容鮮卑牢牢地佔據了遼東的霸權,慕容鮮卑的勢力以龍城向四周輻射,北擊前涼東壓高句麗真正地成了北方的霸主。
內戰失敗的宇文鮮卑失去了表演的舞台,宇文鮮卑一脈幾近斷絕,殘餘部眾四散分離。作為戰敗者一方的拓跋秀因王庭陷落與其兄長拓跋什翼失散,她一直被慕容鮮卑所追殺,慌不擇路地逃進石趙政權控制區后慕容鮮卑並沒有放棄追殺,只是在石趙政權的控制區收斂許多。她懷疑這個冷酷的男人之所以抓住自己是想向慕容鮮卑邀功請賞。
劉彥根本懶得理會,他注視被胡仆押來的人群,眉頭不自覺地皺了皺。
慢慢走過來的人群,他們臉上滿是驚恐的表情,似乎是因為飢餓與害怕身軀不斷地顫抖。這些人大半**身軀,之中幾乎沒有老人與小孩,全部骨瘦如柴,難以想象超過三十人怎麼會被胡仆像極趕鴨子般驅使著靠近。
胡仆沒有姓氏,事實上胡人極少擁有姓氏,姓氏是貴族的特權。劉彥稱呼胡仆為「簡」,意思就是簡單。從這裡能看出取名的過程是多麼的兒戲,不過簡卻十分高興。
人群小心翼翼地跪在地上偷偷觀察坐在戰馬上的劉彥,他們發現劉彥視線轉移過來時馬上低下頭去,舉動是那麼的謙卑與害怕。
簡能看得出劉彥很不高興,他不理解這是為了什麼。在簡看來,淮水的那些逃亡漢人沒有被抓起來當做奴隸已經是劉彥的仁慈,而現在這些人卻不能放過。
在胡人政權之下,離開轄地的漢人被視為逃跑,胡人認為不殺死漢人是一種恩賜,漢人逃跑不為胡人耕作罪不可恕。因此,胡人可以任意地殺死逃跑的漢人或是抓獲當成奴隸。
劉彥默默的注視著,他無法想象出是什麼原因讓曾經驕傲勇悍的漢人變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