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走進了死胡同
「放棄了……」梵胤面色震驚,「此話何意?」
荀久答:「我體內,鳳息的意識全部消散完,即便是花魂下面的那一半歸來,也無法再拼湊出一個完整的鳳息,所以,讓她成為劍魂是唯一的辦法。」
梵胤心中大駭,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讓鳳息成為劍魂的可能性就大大降低了。
瞧見梵胤臉色不對勁,荀久蹙了下眉,「梵胤大人,你這是怎麼了?」
梵胤手指溢出了薄薄一層冷汗,神情無奈,「所謂靈魂一分為二,並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把一件物品直接拆分成兩半,而是將極端性剝離出來。」
荀久若有所思,「也就是說,鳳息的兩半靈魂其實代表著兩種極端型人格?」
梵胤點頭,「方才聽王妃所說,您體內的那一半不願意麵對這樣的扶言之,甚至鼓勵你們殺了扶言之,那麼,花魂下的那一半就一定是對扶言之愛入骨髓的,她不一定會同意幫你們殺了扶言之,相反的,還很可能會想方設法藉助王妃您的軀體重生,現如今扶言之佔據了國師的身體,王妃與郁銀宸這兩個身體完全沒有血緣關係,正合了花魂下鳳息的意,一旦解開封印讓她衝出來,恐怕會釀成大錯。」
面色凝重,梵胤勸阻道:「所以,還請殿下和王妃三思。」
荀久皺眉,看向扶笙。
扶笙微抿著薄唇,顯然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
如果是極端型人格,那麼想要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是不可能的,必須另外想辦法征服她。
荀久仍是有些不解,「我體內已經沒有鳳息的意識了,另外那一半就算想重生,也不可能了罷?」
梵胤解釋,「王妃,您別忘了,現在的扶言之有多強大,只要花魂下的鳳息動了侵佔你身體重生的念頭,扶言之一定會幫助她的,哪怕沒有另外那一半,他也能有很多辦法讓鳳息完全佔據您的身體,到那時,這世上將再也沒有郁銀宸和荀久,只有扶言之和鳳息。」
荀久臉色煞白。
璇璣閣主和澹臺鏡對看一眼,皆面色凝重。
璇璣閣主問:「那麼,依照梵胤大人看來,有什麼辦法能成功鑄造出七星掃魔劍?」
梵胤搖頭,「我只知道,劍魂的方法很冒險,至於怎麼鑄造,我還真不知道。」
澹臺惜顏也被嚇了一跳,「按照梵胤大人這麼說來,橫豎都是個死,那豈不是再也沒有辦法了?」
荀久咬了咬牙,再問:「鳳息的師尊之所以留下鑄造方法,是不是準備讓鳳息重生來對付扶言之?」
梵胤喟嘆一聲,終是頷首,「元休是希望鳳息重生的,但他希望的是能重生成五百年前的那個鳳息,兩半靈魂重合能重生,但如今王妃體內的那一半已經散去,剩下的這一半一旦侵佔您,將會成為像扶言之一樣的極端型惡魔,這是很危險的,到時候你根本沒辦法控制她。」
狠狠一拳捶打在白色古老圖騰巨柱上,荀久低吼,「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不成我們要眼睜睜看著扶言之取郁銀宸而代之,將這天下變成人間煉獄嗎?」
眾人沉默。
沒有人能回答這個問題,一切都好像走進了死胡同,七星掃魔劍沒法鑄造,扶言之出現的日子卻越來越近。
澹臺惜顏走上前,「久丫頭,你冷靜一點,現如今還沒到國師發作的時間,就代表我們還有時間找到辦法,元休和慕昌機關算盡,連扶言之會想方設法毀了乾坤玉這樣的事情都能算到並且故布疑陣轉移他的視線,元休一定不會在最後的關頭出了紕漏。要知道,鑄造七星掃魔劍才是最重要的環節,這地方他必然是布置得滴水不漏的,一定還有什麼地方被我們弄錯了,你別激動,我們這麼多人,再想想,我相信最終一定會有辦法的。」
璇璣閣主附和,「老夫也覺得元休不可能沒有料到最後關頭會出問題,前面的所有棋局,他都能設計得天衣無縫,最後這一步,他當然會視為重中之重,只不過是因為我們沒有按照他的步驟來,沒有走對棋路而已。」
聽到璇璣閣主這麼說,扶笙也覺得甚為有理,緩步走過來將荀久打在柱子上的紅腫小手拉過來捂在手掌里,聲音溫潤,「久久,冷靜點。」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荀久也不想表現得太過激憤,抬眸看了眾人一眼,她深吸一口氣,「我去看看郁銀宸。」
說完便走向旁邊的白衣小童詢問郁銀宸所在的地方。
小童不敢拿主意,不斷看向梵胤。
梵胤頷首,「帶王妃去找國師。」
小童得令,帶著荀久穿過長廊去往後殿。
扶笙知道她心情不好,所以沒有跟上去。
他雖然不願意她與郁銀宸單獨相處,但這是最基本的信任,他該給她的。
澹臺惜顏看了一眼扶笙,發現他只是怔怔看著荀久遠去的背影,並沒有要跟上去的意思,忙走過去拽了拽他的衣袖,「臭小子,你不跟去看看?」
扶笙從荀久已經走遠的背影上收回視線,聲音淡渺,「我相信久久。」
澹臺惜顏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久丫頭是個懂分寸的人,她自然不可能做出什麼逾矩的事情來,若是自家兒子連這點信任都不給她,那也太不像話了。
眼見著荀久已經走遠,梵胤恭敬道:「各位請隨我去大殿用茶。」
澹臺惜顏他們幾個轉身,跟著梵胤往大殿方向走。
臨走之前,澹臺惜顏轉過頭來看了一下,忽然皺眉,「踏月這丫頭哪裡去了?」
梵胤偏轉頭,沒見到踏月的身影,淡淡出聲,「夫人不必擔心,踏月從前是跟在國師身邊的人,此次來了九重宮,她少不得要去拜見一番,想必是趁著我們方才說話的間隙直接去找國師了。」
澹臺惜顏也覺得有這種可能,索性不再深究,一行人很快就到了大殿,白衣小童很有禮貌地給眾人奉了茶。
扶笙神情有些心不在焉,縱然他出於信任讓荀久一個人去見郁銀宸,可他根本無法保證郁銀宸會不會一時氣極之下報復荀久。
想了想,扶笙還是站起來,對著眾人道:「你們先在這裡歇息一下,我跟上去看看。」
*
荀久跟著小童來到後殿的時候,遠遠見到清澈碧湖中央有一座樓閣,翹角飛檐,倒影明透,碧湖周圍佳木蔥蘢,林間霧氣裊裊,看起來仿若仙境。
站在碧湖邊,荀久抬目看了看湖中央的樓閣,偏頭問小童,「宮主和國師他們是在閣樓里嗎?」
小童道:「回稟王妃,只有宮主在閣樓里替國師療傷,阮姑娘和小世子在曲嬛苑。」
荀久低眉看了看停靠在湖岸邊的烏篷船,又問:「要進閣樓,有沒有什麼限制?」
小童搖頭,「小的親自划船載著王妃過去就成,上岸便能直接入閣。」
荀久頷首,微微提起裙擺,正準備踏上烏篷船,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高喊,「等一下!」
荀久收回腳,慢慢回頭,見到阮綿綿帶著叮叮從遠處疾步而來。
小童忙行禮,「見過阮姑娘、小世子。」
阮綿綿隨意擺了擺手示意小童不必多禮,這才看向荀久,皺了眉,問她,「你是不是準備過去看國師?」
荀久頷首。
「我還是建議你別過去了。」阮綿綿抿了下唇,「你這個時候過去,見不到國師不說,還很有可能會被西宮罵一頓,嚴重一點,他對你動手也是很有可能的。」
荀久早就做好了準備,但聽到阮綿綿這麼說,她還是猶豫了一下,「我今日必須見到郁銀宸,我們沒有更多時間了。」
阮綿綿走過來拉著荀久的胳膊,將她往後帶了幾步,道:「先隨我去曲嬛苑,我有話跟你說。」
荀久緊抿著唇,回頭看了看湖中心的樓閣。
阮綿綿知道荀久在想什麼,抓住她胳膊的手指緊了緊,嘆氣道:「你快別看了,看了也沒用,這個時候,西宮最不想看見的人就是你,你若是過去了,我可不敢保證你還能活著回來。」
荀久轉過頭來,有些不甘心,「馬上就要到郁銀宸發作的日子了,西宮這樣待在那邊,你就不擔心他出事兒?」
拉扯間,幾人已經進了曲嬛苑,阮綿綿親自給荀久倒了茶,坐在她旁邊,眉目間露出幾分憂愁,「你說的這些,我何嘗沒想過,這不,這段時間每天夜裡都睡不好。」
荀久睨她,「既然連你都不放心,那你幹嘛還要攔著我過去?」
阮綿綿瞪她,「我且問你,你當初為什麼能下得了狠手這麼對郁銀宸?」
荀久呼吸頓了頓,咬著唇角沒說話。
她有苦衷,誰能理解?
或許在外人看來,她就是個沒心沒肺甚至是狼心狗肺的女人,郁銀宸對她有多好,眾人都是看在眼睛里的,然而她還給他的只有無盡痛苦,甚至於在萬壽山的時候,她趁著他被攝魂禁術反噬,掏出匕首狠狠刺中他的胸膛,這過往的種種,都在昭示著她是個不折不扣的無情女。
面色寸寸黯然,荀久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個字眼來解釋。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那一刀再刺深一點,就能直接把扶言之給刺激出來?」阮綿綿輕哼一聲,表情很憤然,「我就不明白了,郁銀宸對你那麼好,你不喜歡他也就罷了,幹嘛一次又一次地傷害他,五百年前給他的傷害還不夠多嗎?」
荀久蒼涼一笑,連聲音都是顫的,「他很好,我無以為報。」
阮綿綿有些惱,「既然知道他萬般對你好,你怎麼還下得去手……」
後面的話,阮綿綿都不忍心再說下去,他們從苗疆出發來岷國的時候,路途中郁銀宸高熱不止,夢中喊的全是鳳息的名字。
很久以前,阮綿綿以為自己見過最痴情的人是西宮良人。
百里長歌三歲被西宮良人的父王派出夜極宮執行任務的時候,西宮良人哭著喊著不讓她走,百里長歌對他說,「如果有一天你見到了血月,那麼我就回來了。」
就為了這樣一句根本不可能實現的承諾,西宮良人等了十八年。
這十八年內,他捻起繡花針,學會了這天下最精湛的綉功,親自培養雪蠶,抽絲、織染、裁剪、縫製,整個過程都是自己動的手,他縫製了這世上最美的一件嫁衣,叫做「天河傾」。百里長歌與葉痕大婚的那一天,他親手送到她手裡,雖然百里長歌最後穿的是葉痕準備的嫁衣,但從西宮良人的這份苦心裡,任誰都看得出來,他愛得很深很沉。
百里長歌大婚的時候,西宮良人去了,只可惜晚了不止一步,因為那個時候,百里長歌已經是第二次和葉痕大婚,他們有了一個三歲的兒子——嘟嘟。
阮綿綿從旁人嘴裡得知這些事的時候,莫名為這個男人感到心疼與悲哀,也正是這樣,她才會下定決心要用自己最特別的方試感化他。
可直到遇到郁銀宸,阮綿綿才知道原來這世上深情的人並不止西宮良人一個。
比起郁銀宸來,西宮良人的愛渺小了數百倍。
這位外人看起來無所不能的國師,用一種能轟動全世界的獨特方式給了他最愛的人一次重生的機會,儘管,那個女人並不愛他。
這就是阮綿綿覺得荀久殘忍的地方。
五百年前沒有郁銀宸,就沒有今日的荀久,這個女人不愛便不愛,憑什麼要如此傷害愛她的人?!
這簡直比恩將仇報還要讓人義憤填膺。
荀久恍惚了神情,面對阮綿綿的冷聲質問,她無言以對,喉嚨痛得厲害,半絲聲音也發不出來。
其實,若是撇開這件事,阮綿綿還是挺喜歡荀久這種性格的,與她的師姐百里長歌有些相像,但她想不明白,同樣是異世過來的的人,百里長歌這麼理智,怎麼到了荀久這邊就變味了,一味地傷害對她好的人?
瞥了一眼荀久黯然的神情,阮綿綿唉聲嘆氣,「算了,我也不逼問你為什麼對他下狠手,我只想告訴你,郁銀宸這個時候肯定不想見到你,你去了也白去。」
荀久嘴唇動了動,聲音沙啞,「他親口說不想見我的嗎?」
「荀久!」阮綿綿皺著眉,苦口婆心,「你摸著良心好好想一想,他對你如何,而你又是如何對他的,那一刀刺下去,再加上你說的那些話,傷的又何止是他的身體,還有他的心,換個角度,倘若當日被傷害的人是你,這種時候,你會想要見到他,還會義無反顧笑臉相對嗎?」
荀久咬著下唇,手指緊了緊。
郁銀宸可以恨她,甚至是對她動了殺意都無所謂,但在這關鍵的時刻,他不能避而不見,否則一旦讓扶言之完全侵佔他的身體,所有人就都完蛋了!
荀久站起身,「大王,你不必再勸我,哪怕他不願見我,我今日也要過去一試,事關所有人的生死,我不能因為一己私慾而害了大家。」
阮綿綿一時語塞。
過了好久,才問:「你確定要去看郁銀宸?」
荀久轉過頭,安慰一笑,「你放心,我心理強大著呢,就算他把我說過的那些殘忍的話用十倍惡毒的還回來,我都無所謂,但我一定要見他。」
阮綿綿猶豫了一下,吩咐外面守著的小童,「你看著小世子,我親自送秦王妃去閣樓。」
小童點頭應聲。
叮叮性子乖巧,知曉大人們發生了很嚴重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小孩子能摻和的,所以並沒有哭鬧,乖乖跟著小童去了花園盪鞦韆。
阮綿綿帶著荀久再次去往湖邊,兩人剛剛踏上烏篷船,岸邊又傳來一個焦急的聲音,「等一下,我跟你們一起去。」
荀久轉過頭來,見到來人蒼白的臉色,忽然皺眉,「怎麼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