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婆母放心,媳婦絕不會把那個秘密說出去的。」冬昀還是希望能夠走進對方的內心世界,坐下來好好溝通。
「你不會用那個秘密反過來威脅本宮?」長公主冷著臉問。
冬昀口氣真誠。「媳婦不會做出那種事,那隻會讓婆母和相公之間的關係更緊張,彼此更不信任。」
「信任能值多少銀子?」她嘲諷。
「那是用銀子也買不到的。」冬昀認真回道。
她哼了哼。「你到底想說什麼?」
「如果相公是婆母的親生骨肉,婆母還狠得下心這樣逼迫、威嚇他嗎?」明知對方完全聽不進去,冬昀仍然提出勸告。「其實只要能對他好一些,相公會回報得更多,總比這樣劍拔弩張來得好……」
長公主覺得可笑。「如果他是本宮的親生骨肉,更應該聽本宮的話,因為本宮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他好。」
「孩子不是父母的工具,也不是棋子,不是讓你用來得到想要的東西……」只要這個心態沒有改變,她就註定跟子女無緣。「婆母有沒有想過自己這一世為何會無法生育?為何胞宮不好,無論喝再多的葯都沒用?」
「你、你怎麼會知道?是誰告訴你的?!」長公主臉孔扭曲地吼道。「這是老天爺故意在跟本宮作對!」
冬昀直接點出原因,就只差沒有說出自己是個靈媒。
「婆母今生要修的功課就是如何做好母親這個角色,要是沒有修好,來世一樣不會有子女,就算有也會夭折……」
「住口!」長公主氣急敗壞地斥道。「你是在詛咒本宮?」
「當然不是,只是希望婆母理解,今生遭遇到的痛苦都是前世累積……」
「你是說本宮前世不是個好母親,所以老天爺才會讓本宮無法生育?」長公主氣得全身發抖。「你好大的膽子!」
兩個老宮女也同仇敵愾。
「放肆!」
「還不快點閉嘴!」
冬昀嘆了口氣,看來談不下去了。「希望婆母在咱們去延平府的這段日子,好好想一想媳婦剛剛說的那些話,唯有自己才能救自己。」
該說的都說完了,希望等他們回京,對方能夠想通。冬均福身告退之後,還是能聽到屋子裡傳來憤怒的吼叫以及摔碎東西的聲響。
冬昀只能搖頭嘆氣。
第二天一早,她帶著兒子跟著丈夫啟程前往延平府。
延平府距離京城只有十多天的路程,不只交通方便,加上氣候溫和,盛產小麥、水稻等農作物,即便是冬天也甚少下雪,可以說是得天獨厚。
原本這裡該由五皇子受封,只因他自出生起就是個病秧子,太醫們個個斷言命不久矣,皇上心生憐惜,希望他能夠離自己近些,而這裡也是最適合讓病人調養身體的所在,不過在蕭德妃和其娘家的龐大勢力暗中運作之下,最後成了六皇子的封地,也在皇上心中留下一個不小的疙瘩。
由於馬匹相當珍貴,大多為朝廷和皇上所用,王公貴族家中頂多只有分到一至兩匹,所以雷天弄一家決定乘坐驢車,雖然速度稍慢了些,但因有婦孺隨行,顧及到安全,也不急著趕路。
三輛驢車走在官道上,這也是一家三口初次遠離那座形同監牢的國公府,就像是放出籠的鳥兒,可以盡情飛翔。
昭兒大概是最開心的一個,總是睜大雙眼,好奇地打量沿途的景緻,興奮地咿咿呀呀,讓冬昀都快抱不住了。
「讓我來。」雷天羿看不下去,從妻子手上接過兒子。
她也沒有意見,把昭兒交給他爹。
見妻子這一路上心事重重,就算問了也不說,雷天羿不禁頭疼。「你不說出來你在煩惱什麼,我又怎麼會知道?」
冬昀瞟了他一眼。「說了也沒用,你又不信。」
她一想到要面對錦娘的家人,緊張到連覺都睡不好。
「你是指你不是錦娘這件事?」他皺起眉問。
「我真的不是她!」冬昀很堅持。
雷天羿瞅著妻子片刻,試著去理解她的話。「我相信你說的話,那麼,你並不是生下昭兒的錦娘,只是長得一模一樣……」
「昭兒當然是我生的,應該說是這副身體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只是軀殼是錦娘沒錯,裡頭卻是我……」冬昀不知該如何形容。
他皺起眉頭。「意思是你們是同一個人?那麼為何又說你不是錦娘?」
冬昀抱著頭大叫。「啊啊啊——」
「難道不是這個意思?」雷天羿也被搞胡塗了。
她比手畫腳。「呃……就是……該怎麼說呢……」
「好了,你就慢慢想,大家應該都累了,今晚就在這兒跟百姓借宿一晚。」他一方面想要去相信,但另一方面又無法理解,真的很為難。
冬昀無力地趴在軟墊上,決定等理出頭緒再來跟他談。
在雷天羿的命令下,三輛驢車就停在一處村莊內,雖然再往前走就是延平府境內,不過他還是決定今晚先在此地休息。
這座村莊叫做盤山村,村民們大多以種植柿子為生,一路上都可以看到成排的柿子樹,可惜柿子外皮皆呈青色,尚未成熟。
待驢車停妥,幾個侍衛便四處打聽可以借宿的地方,可面對外來的客人,村民們紛紛走避。
「嗚嗚……哇……」想要睡覺的昭兒趴在母親胸前哭得好可憐。
冬昀一面幫兒子拍背,一面安撫。「昭兒乖,不要哭……」
嬰孩宏亮的哭聲讓村民們的心防有些鬆動,畢竟他們骨子裡本就純樸善良,過了片刻,終於有人開門,接著其它人也從屋裡走了出來。
由於柿子還沒有開始採收,幾間用茅草搭蓋的倉庫都還空著,只有堆放了些雜物,村民們便答應讓一行人住上一晚。
阿保又給了村民不少銀子,要他們幫忙準備一些吃食。
「他們說村子窮,不是多好的菜色,請爺和夫人湊合湊合……」
冬昀並不在意。「沒關係,有什麼就吃什麼。」
而桂花則是把一些丟棄在角落的干稻草鋪在地上,上頭再覆上幾條被子,又擺上幾個軟墊,好讓主子們歇息。
原本哭著要睡覺的昭兒突然變得很有精神,邁開小腳,搖搖晃晃地到處探險,對周遭的一切都很好奇。
過了一會兒,滿頭白髮的李婦端了兩盤柿子餅進來。
「咱們村子里什麼沒有,就是柿子最多,想吃多少都有。」
昭兒搖搖晃晃地走近,伸出小手。「呀呀……」
「小娃兒也想吃嗎?」見到這麼可愛的孩子,李婦就想到孫子小時候的模樣,眼眶不禁一熱,便掰了一小塊給昭兒。
冬昀代兒子道了聲謝,又朝眼前的李婦看了幾眼。「咱們只是路過,明天一早就走,不會給大家添麻煩的。」
「夫人客氣了。」光看她身邊有婢女、丫鬟,外頭還有好幾個僕從,加上丈夫給人的感覺更是非富即貴,就算再沒見過世面,她也看得出對方來頭不小。
冬昀主動表達友善之意。「請問怎麼稱呼?」
「我過世的丈夫姓李,就叫我李婆婆好了。」李婦回道。
「那麼李婆婆在擔心什麼?你的孫子嗎?」她一直接收到的訊息是這麼告訴她的。
像是被說中了心事,李婦臉色一變,不敢多言,轉身就往外走。「等一下煮好飯菜,會有人送過來。」
冬昀也不在意,轉身跟桂花說:「把這些柿子餅分給大家吃。」
桂花應了一聲,旋即就把柿子餅端走。
「好不好吃?」冬昀問著兒子。
昭兒點了點小腦袋,已經啃到滿手都是口水。
過了快半個時辰,雷天羿回來了。「如果累了就躺下來歇會兒,等吃食送來再叫醒你。」
她正在哄兒子睡覺。「我不累。」
「這座村子有些奇怪,只有老人、婦人和小孩,對外人有種不尋常的警戒感,也不願和人攀談。」雷天羿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很快就注意到這股氣氛,似乎藏著什麼秘密怕被人知道。
「對陌生人有防心也是應該的。」冬昀道。
雷天弄只能提醒自己要多加留意。
又過了片刻,熱騰騰的飯菜端來了。對村民們來說,這些白米飯平常可吃不起,都是要拿去賣的,但因為人家付了不少銀子,這才捨得煮。
「咱們都吃得很簡單,還請夫人不要嫌棄。」李婦困窘地說。
跟著李婦進來的王氏已經大腹便便,她將端在手上的一鍋湯擱在地上,結結巴巴地說:「咱們宰了一隻雞……給爺和夫人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