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卻又分離
眼睜睜看著他朝自己奔來,她卻連聲音都發不出,只能直直的看著他展開雙臂牢牢接住自己,落入那個久違的懷抱,撲面而來的熟悉的龍涎香讓她恍惚間覺得一切都還未改變,所有一切都只是一個夢境,伴著而來的是刻進骨子裡的溫柔與熟悉:「怎麼能先我而去?」
未待她說出話來,兩人已重重跌落在地,素白的雪地慢慢染開一片血紅,而躺在那紅色上面的人笑得溫柔深情,有力的雙臂緊緊箍著她的腰間,笑得卻像個孩子似的:「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
若不是他眼角晶瑩的淚啊,誰能明白這一句話里含盡了多少凄苦誤會掙扎決擇?
若不是他口中不斷吐出的血啊,誰能相信為了這一個重逢,他幾乎用盡生命的力量?
墨兮從未想到還能活著見到百里牧雲,更未想過還能見他活著的他,眼淚不斷從鼻端落下,滴在他冰冷的鎧甲上,除了哭卻不知該如何叫出那個在夢裡喚了成千上萬遍的名字。他未棄好,從未棄她。
現實卻如同冰冷的刀子,不會給有情人半點喘息的機會,城牆上的陶赫怎麼會放過這樣的大好時機,百里牧雲已身受重傷,親近護衛趕到,他下令放箭,那樣密集的弓箭樂落在他身上定是可以將他的身子射成篩子。
而百里牧雲恍若未聞,只翻身將墨兮壓在身下,這樣……弓箭就沒有辦法落在她身上了。熟悉的人兒在自己懷中若還不能護得她平安,他自己留著這條命又什麼意思呢?他笑得越燦爛,墨兮便哭得越凶。
「為什麼?為什麼?」
「因為你是我的妻子啊,傻瓜。」百里牧雲說罷一陣猛咳,卻強壓著不想讓墨兮發現,連聲音都有些走調。
默然閉眼,這一次或許真的是永別了?便安靜等著那萬箭穿心的滋味。
城牆上的士兵箭已上弦,弓已拉滿,發出一陣陣輕微的顫抖,只等一聲令下便是萬箭齊發。常海拔出身上的匕首深深扎進馬身,希望這樣能快一些,他已目眥欲裂,若皇上今日有事,他要如何向十一,向玄乾交代?
「放……」
「住手!」不知是從何處而來的聲音喝住了正要下令的陶赫,納蘭落雪一身白衣不知如何登上的城頭,口中急喝的同時還不忘了收走已發現的幾十支弓箭。最後旋轉落在戰場上,高舉著陶澤的令牌:「未得王命,不得放箭!」
陶赫一見連忙跪倒在地,心中卻在憤恨陶澤此時前來真是壞了大事!
幾乎是在同時幽城的大門打開了道縫,有一人應著噠噠的馬蹄聲乘馬而來,看上去風塵僕僕,面容憔悴。他本欲衝過來接走墨兮,卻見常海也率人而來,與他離著百里牧雲與墨兮的距離相等,一時僵持。
沉默許久過後,他說道:「本王只要墨兮!」
常海在瞬間做出了決定,哪怕是回去了會被皇上責罰也在所不惜:「我只要帶回皇上。」
達成共識,兩人各自下馬走近百里牧雲與墨兮,百里牧雲怒心沖得面門發紅,咳嗽得更甚:「誰也別想再把她從我身邊帶走!誰都別想!」說著將墨兮抱得更緊,緊得快要揉進他的身體里,墨兮緊貼著他的臉,只喃喃著:「我不會離開你,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會再離開你。」
卻終是敵不過陶澤與常海的力量,墨兮的身子被扶起,而百里牧雲倔強地不肯讓常海扶他離開,兩人的身子一點點的分開,像是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從生命里剝離,在雪地上蜿蜒出一條刺目的血跡,最後緊握著的兩手沾著鮮血死死相握不肯鬆開。
「放開我,常海你放開我!」百里牧雲憤怒的嘶吼,卻奈何不得常海半點,他已身受重傷,力不從心。
「牧雲,鬆手……」墨兮臉上血淚交橫,喊著令人撕心裂肺的話,若不放手,他便有性命之憂,所以放手,只是這話聞者落淚,聽著動腸。
「我不,我不會再放手了,不會了……」百里牧雲還想說什麼,頸后一痛,卻是慢慢倒在地上,目光遊離地年看著墨兮被帶上馬,漸漸消失在那道透著光的門縫後面,他想伸出手留住,能動的卻只是幾根手指,他肝腸寸斷,近在咫尺的人卻活生生再隔天涯!
「殺了我,求你了,殺了我。」墨兮軟軟的身子在陶澤懷中搖搖欲墜,幾次險些滑下馬。
陶澤心中又恨又又疼,這個女人居然可以為了他從百尺城樓上毫不猶豫的縱身而落,絕決得不帶絲毫留念,他在遠處遙遙看見她跳落的瞬間,差點窒到不能呼吸。好絕情的人,為了自己所愛,全然不顧……其他人是否會崩潰。
「我不會讓你死的,我會讓你好好活著,嫁給我!」實在不知陶澤是哪裡來的邏輯,國已將亡,他想的卻仍是要娶她。
墨兮慘然一笑,用最平靜的聲音慢慢說道:「你不會得逞的,未到那**已國破家亡,終究會是他的階下囚,北清國將納入玄乾版圖,這裡的土地將是他的,風光將是他的,一切都將是他的,而你,將一無所有,還要背負亡國之君的罵名!」
「嘶——」突然勒住馬韁,陶澤雙手的指骨已經泛青,他極少有不能剋制自己情緒的時候。可是眼前這個女人的絕情真是他生平未見,他為了她,日夜兼程奔來幽州,為了她,放下王上的尊嚴,為了他,連百里牧雲就在眼前也未下令射殺。
可是所有這一切,都只換來她的嘲諷她的憎惡,她的心,到底是什麼做的!
只是陶澤忘了,他所有的一切都只為了圈禁住墨兮,所有一切的目的性太強,而墨兮根本未曾想過要與他過一生,如此之下,誰能不恨?與最愛的人生離死別,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誰……能不恨?
白雪不解人間愁,漸漸重新覆蓋了所有的血跡,悲傷,絕望,只顧著自己的紛揚,哪管寒意浸骨,不見人間半點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