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新聞是講究時效性的,過了一夜,就不再有價值了,隋安晚上回到家,心裡一直忐忑不安,直到八點十分,某某新聞網站上貼出了這段視頻,短短几分鐘已經數十萬轉發,上百萬留言,炸開了鍋一樣的熱。
評論里兩種畫風,第一種是謾罵女主角:「季妍就是個賤/婊,也就你們這些腦殘粉會喜歡她,小婊/砸滾粗娛樂圈……」
「當了婊/子還立牌坊,裝成清純玉女欺騙觀眾。」
第二種畫風是:「這個霸道總裁是誰,聲音好有磁性,好好聽,人肉人肉。」
「這種女人,就得這種渣男來收拾。」
隋安默默圍觀,電話這時候響了起來,是鍾劍宏。
「事情已經辦妥了。」鍾劍宏大概在開車,隋安隱約能聽到馬路上的鳴笛聲,「我已經在網上看到了,乾的漂亮,錢到手了嗎?」
像這種交易,一般見錢才交貨,這一點隋安還是信得過鍾劍宏的。
鍾劍宏嘆氣,「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這麼缺錢。」說完他又說,「你那份我一分都不會少你的,我這就給你打……」話說到一半,隋安突然聽到呲啦的巨大剎車聲,鍾劍宏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親媽——」電話里鍾劍宏突然暴躁如雷。
「發生什麼事?」隋安有些緊張地問。
「前面出車禍,回頭再給你電話。」
隋安聽他這麼說,有些著急,「你急著去哪?」
「我要出國,現在就走。」鍾劍宏語氣有些躁,頓了頓他又說,「別怪哥沒有提醒你,你也出去避一避,薄宴不是好惹的,我怕會出事。」
「不至於吧?」隋安聽著他那邊越來越大的鳴笛聲,鍾劍宏急著說,「總之你自己小心,掛了。」
剛掛了電話,簡訊進來,隋安打開一看,銀行進賬的消息。
隋安給柴莉莎打電話依然是關機狀態,她沒有辦法,只好等。
隋安一直等到一點多,直到整個人都昏昏欲睡,才收到手機簡訊,「爸爸的事你不用擔心,我來辦,我回國了。」
最後的署名是,隋崇。
隋崇是隋城領養的孩子,比她大幾歲,隋城出事後,他在國外一直沒有回來,然後杳無音訊。隋安看著簡訊的署名,抑制不住地激動,「哥,真的是你?」
「是我,我回來了。」
柴莉沙說她可以相信地人,原來就是隋崇。
「哥,你這麼久跑到哪去了?」不能說心裡一點責怪都沒有的,畢竟出事後他就人間蒸發一般的消失,這對只能跟他相依為命的隋安來說,是一種很深的傷害。
「這次的錢我湊夠了,以後錢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錢的事,不用擔心了?隋安微微驚訝,「哥,你在哪?」
等了很久,都沒有回復。
隋崇這些年的消失,隋安以為他是刻意迴避,畢竟她們家發生了這樣的事,隋崇不想跟她們扯上關係也是有可能的。
可是他又回來了,隋安不禁燃起一絲希望,隋崇一定是有難言之隱,那時候他一定是困在國外回不來。
隋安心情複雜地沖了個澡,鑽到被窩裡早早地睡了,夢裡夢見鍾劍宏把公司賣了,一個人拿著錢去國外,再也不回來了,隋安在夢裡把鍾劍宏的全家都慰問一遍,就差挖他家祖墳了。
早晨起來,隋安去跑步,信箱里插著一封牛皮紙的信。
隋安擦了擦額頭的汗,一邊拆信一邊往屋裡走,像這樣牛皮紙的信,她已經連續收到近一百封,整整兩年從沒間斷過,每周三必會收到。
那是一個年齡大概在五歲的小男孩兒,從這階段時間的了解,他媽媽不在了,他很想念他的媽媽,大人們說,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他便每周都寫信給媽媽。
信紙上歪歪扭扭的字跡,卻讓隋安喉嚨酸澀,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在很小很小的年紀就失去了至親。
信上寫道,「媽媽,你猜今天是什麼日子?我收到了好多好多禮物,可是媽媽,你會收到你寄來的禮物嗎?」
隋安看了看信封上的日期,十一月十三,還真是那個小鬼的生日。
隋安自問不是一個什麼好人,也沒做過太多好事,可人總是有另外一面的吧,一個孩子的心愿她沒辦法不幫她達成,匆匆吃了早餐便出門,搭車往玩具店去。
店老闆十分熱情,為她推薦了幾款適合四五歲孩子的玩具,可隋安偏偏看中一款飛機模型,她記得那孩子的願望是成為一名飛行員。
她在卡片上寫下一行字,「寶貝,生日快樂。」放進包裝精美的盒子里。
孩子住的地方她去過一次,就在去年的今天,她給他送去第一份生日禮物。
他家住在很遠的靠山別墅區,隋安到的時候恰好是中午,她知道那孩子每天中午都會由傭人帶出去散步,所以隋安早早地把禮物放到大門口,自己躲在不遠處的角落裡,等待著孩子見到禮物時歡呼雀躍的模樣,那是一個人真正感覺到幸福和感動的一刻。世界那麼大,我們力量那麼薄弱,能幫助一個人的感覺真的很好。
果然,不到十分鐘,一個穿著棕色妮子大衣,戴著貝雷帽的小少爺被漂亮阿姨領了出來,小少爺皮膚白嫩,五官精緻,生的比女孩子還要漂亮,見到禮物那一刻幾乎是撲過去的。
他把禮物撿起來往回跑,漂亮阿姨只好無奈地把大門再次關上。
隋安從樹後走出來,站在那座宮殿一樣的別墅前端詳一陣,白雲浮動,陽光正暖,她伸了個懶腰,緩緩往回走。
媽媽走的那年她十歲,正是開始懂得親情的年紀,爸爸那個時候事業很順,所有人都圍著他轉,他忙得顧不上她,只能讓柴莉莎來照顧她,可她,討厭柴莉莎,因為她心裡清楚這個女人想要的是什麼,她永遠不會讓這個女人取代她媽媽的位置,永遠都休想。
這樣一晃,十幾年就這麼過去了。時間在更改著我們的樣貌,也改變了我們的生活,不管是我們想要的還是不想要的,都一股腦地潑過來,像一盆涼水,澆得濕透。
隋安很久沒有享受這種舒適的感覺,行走在這個肉/欲橫流的城市,輾轉在愛恨之間騰挪廝殺,她太久沒有這樣心情愉悅過。一切都圓滿解決,柴莉沙走了,隋崇回來了,一切好像都在朝著完美的方向進行著。
回去的路上,路過商業街,隋安在專賣店裡買了兩件襯衣,是隋崇從前喜愛的牌子,她想以後見面的時候帶過去。
隋安走到家時已經是晚上七點,過了冬至,這個城市總是天黑得很早,七點鐘已經全黑了,因為太冷,小區里也沒有什麼人。
樓下停著幾輛黑色轎車,隋安本沒多想,可看到從車上走下來的男人的臉,她停下了腳步。
男人的側臉瘦削,線條剛毅好看,在他轉身看到站在不遠處的隋安時,露出寒冷的笑意,那人長得和薄宴極像,隋安心裡猜測,這人十有**是薄譽。
隋安後退兩步,想要跑,可腳下粘住了一般,這麼多人圍著她,她又能跑到哪去?
薄譽已經朝她這邊走了過來,神情冷冽,氣場陰森,隋安明顯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氣壓包裹住了她,像是一雙無形的手正扼住她的喉嚨,不緊不慢地收縮。
「你是隋安?」
他停在離她不到兩米的距離,審視地盯著她,語調里好像摻了冰塊,冷得人背脊發涼。
隋安不自禁地又退後一步。季妍是他女朋友,這種事情曝光,他應該比薄宴更無顏面。
「你應該聽說過,我薄譽可從來不是一個不打女人的男人。」他語氣不善。
隋安警惕地看著他,「你要幹什麼?」
「現在才知道害怕,是不是太晚了?」
薄譽冷笑一聲,揮手讓幾個西裝男上前按住隋安,隋安往後退,「現在是法治社會,即使是薄家做事也要考慮後果。」
「法/制?」薄譽像聽了笑話,「當然是法制社會,我對你做什麼了嗎,我只是來請隋小姐。」他著重咬了那個請字。
「你……」隋安被噎住,「你這也算請?你敢無視法律,可你別忘了,還有社會輿論……」
「這麼緊張幹什麼?我不會玩兒死你。」薄譽俯身在隋安的耳邊又說,「不過如果你被玩兒/殘了,我也會給你一大筆錢,我們薄家人是有善心的,你應該知道每年給殘疾人基金捐贈的錢就有數筆。」
隋安轉頭瞪他,嚇得不知道該說什麼。
薄譽沒了耐心,捏住隋安的下頜,往車裡一按,隋安便被推進了車廂。
車子開得幾乎跟火車一樣快,隋安被兩個男人按著不敢動,薄譽坐在對面的位置,修長的手指刷著手機屏幕,若有所思地問,「明天的頭條應該寫什麼?失足少女慘遭性/暴/力?還是賣/淫/女夜總會慘遭性/虐/殺?」
隋安嘴唇發抖,雙臂開始麻木。
「得罪我薄譽,我會讓你一輩子都後悔自己做過什麼。」
不一會兒,車子開到了會所。
隋安被帶進一個超大的包房,包房的廳里,薄宴正坐著吸煙,煙霧在他那雙寒冷的眸子前繚繞不散,看不清神色。
「哥,人我帶來了。」薄譽推了一把隋安,猝不及防的一下,隋安一個踉蹌就跌了出去,忍著疼抬起頭,眼前是薄宴的膝蓋。
「隋小姐,又見面了。」薄宴暗滅了煙頭,俯身看她,他一張臉清雋異常,冷冷清清的,看不出喜怒,可也正是因為這點,隋安心裡更加害怕。
「我不認為我們見過。」隋安準備裝傻,要是這麼快就承認了,今天怕是真走不出去了。
「臉上的傷還沒好,就把我忘了,你這記性是遺傳豬的?」
薄宴的語氣聽起來輕鬆,戲謔的開著玩笑,可整間屋子十幾個人卻並沒有人敢笑,連薄譽的那張臉都絲毫未動容。
隋安心裡又怒又怕,他敢情連她爸媽都一起罵了,她表面不動聲色地站起身,故作鎮定地打量起薄宴,「先生錯了,我的記性很好,小時候誰動過我的一根頭髮絲,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說沒見過你,就是沒見過。」
「每天在我面前撒謊的人很多,你不覺得你這個過分低級?」薄宴靠在椅背上,「不認識我,鍾劍宏你總該認識。」
隋安心裡狠狠一跳,看來他是有備而來。
「不認識。」隋安準備死磕到底,這種事死活不能認。
「不認識?」薄宴皺眉看她。
「是。」隋安一咬牙。
「把她手機拿過來。」薄宴吩咐身邊的人。
隋安開始緊張,「你幹嘛拿我手機?」她想要躲閃,可身子被兩人牢牢按住,「你放開我。」
手機輕鬆被男人拿走遞給薄宴,薄宴劃開屏幕,在通訊錄里輸入鍾劍宏三個字,搜索,結果是沒有這條記錄,隋安鬆了口氣,「我真的不認識你說的那個人,我怎麼會有他的電話。」
薄宴抬頭看她,從懷裡掏出一個金色磚頭手機,隋安看到這個手機,心就涼了,因為那是鍾劍宏新買的土豪金。
薄宴用那個手機撥了個號碼,隋安的手機就跟著響了起來,手機屏幕上跳躍著倆字,「騷男」。
這是隋安對鍾劍宏的定義。
薄宴拿著金色手機說,「現在你還想解釋什麼?」
隋安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