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8.我還是那麼地愛你
而本來安靜地躺在病床上的安雅琳,像是瞧見了什麼,忽然毫無徵兆地尖叫起來,雙手不斷地掙扎著,想要逃出這個房間。
主治醫生趕忙讓護士一同按住她,不讓她因為掙扎而使掛針的藥水逆流。
許諾亦是被她毫無徵兆的舉止嚇到了,回過神來之時,原本靠在牆上的蕭懷睿一個箭步上前,按住了安雅琳的手臂。
語調輕柔到似是能掐出水來,「雅雅,安靜,乖乖地,好嗎?」
安雅琳睜大著一雙眸子,眼帘內只能倒映出蕭懷睿的面容來。
無邊的恐懼,無邊的黑暗,像是在頃刻間將她給吞噬了一般,她再次尖叫起來,並且掙扎地愈加厲害。
許諾上前將蕭懷睿推開,抱住了安雅琳,與此同時不斷地撫摸著她的背,一下又一下,似是在安撫一隻受傷的小貓。
「是不是做噩夢了?那只是一個夢,醒來就什麼也沒有了,雅雅乖,不怕,我們不怕,我們都在這兒呢。」
出乎意料的,這次安雅琳竟然安靜了下來,只將腦袋埋入許諾的懷中,身子不住地顫抖,似是還在害怕。
許諾安撫了好久,才哄著她重新睡了回去。
等將安雅琳哄睡回去,她才轉身,示意所有人都先出去。
到了門外,蕭懷睿已迫不及待地問道:「醫生,雅雅這是怎麼了?」
「在最開心的日子裡,受到了意想不到的刺激,她的意識現在還是混亂的,或許睡一覺就能夠清醒過來,或許……她永遠也清醒不過來了。」
聞言,許諾心頭一緊,「光只是因為落水,不足以對雅雅造成那麼大的刺激,她是個陽光開朗的女孩兒。一定是落水之前她遇到了什麼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範圍之內的事情,所以才會變成這樣。」
聽到許諾的話,蕭懷睿眸底掠過一道冷光。
下意識地,他以為她知道了其中的內幕,不過很快他便鎮定了下來,如果許諾知道了,那麼現在他就不會這麼安穩地站在這裡。
主治醫生也認同地點點頭,「這也是其中一個可能性。」
「針對這種可能性,是不是只要還原當時所發生的事情,雅雅就會恢復正常?」
「這種方法是最直接有效的,但是安小姐現在身體太過於虛弱,怕是接受不住同樣的刺激。」
這個道理許諾自然是明白,不過只要有辦法能治癒,就還有希望。
第二天一大早,許諾被一道輕柔的嗓音驚醒:「小諾?」
霍然睜開雙眼,才發現昨晚的後半夜,她守在安雅琳的身邊,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睡了過去。
而且她還悲催地發生由於她是趴在床邊睡的,所以床單上還流了一些口水印……
機械性地將腦袋一點接著一點地轉了過去,扯出一個弧度,「早啊,顧先生。」
說完,她又忽然反應過來,顧璟年是個瞎子,他是看不到她流的口水印的!
今天顧璟年沒有穿西裝,而是著了一件簡約的黑色風衣,襯地面容線條愈發俊美,有種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高貴。
「昨晚守了雅雅一夜?」
男人低沉的嗓音尚還響在頭頂,她在措不及防之下,就被他整個環了起來,輕輕鬆鬆地抱起來。
這個標準公主抱的姿勢,讓許諾窘迫不已,掙扎著想要下來,但男人略含笑意的語調卻不容她反抗:「雅雅還在睡呢。」
下意識地,她頓住了動作,看向躺在病床上,還在沉睡之中的安雅琳。
即便她從被她安撫下來,陷入夢鄉之後,似乎睡得並不好,整夜裡都皺著眉頭,而且還時不時地囈語。
有時她湊近去聽,卻根本聽不清安雅琳到底在說些什麼。
「顧先生,這次的事故對雅雅的打擊很大,醫生說她很有可能永遠也不會清醒過來。」
男人並未回答,只是將她抱到了隔壁的房間,放到床上之後,才淡淡地回著:「雅雅一向很樂觀,不會因為一次落水,就神志不清。」
「我也是這麼覺得,在那之前,一定發生了什麼我們都不知道的事。」
許諾還沉浸在思索當著,男人卻是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將放在床邊的袋子取了過去,塞到她的懷中。
「路上買的,你陪雅雅一晚上,到現在都還沒吃飯,是不是餓了?」
他不說,她還沒有感覺,一說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等到她將衣服換好了出來,發現顧璟年就站在陽台上,手中夾著一支雪茄,面色冷凝,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顧先生每次有煩心事的時候,都會抽煙嗎?」
悄無聲息地走了過去,出現在他的背後,像是抓到他在做壞事一樣的語調。
手微微一抖,煙灰掉了一地,一雙無彩的眼眸,似是在打量著她,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讓許諾忍不住摸了下自己的臉,奇怪地問道:「我臉上有什麼東西嗎?」
正打算折到洗手間去看看,卻被男人扣住了手腕,他輕笑了聲:「我只是在聽。」
「聽?聽什麼?」
「聽貼身保鏢描述你穿這件衣服的樣子。」頓了下音調,他抬起左手,撫上她的面頰,為她將散亂的細發理好,才補充道:「很漂亮。」
男人輕輕柔柔的嗓音,撲散在眼帘,許諾情不自禁地微微紅了面頰,連帶著耳垂似乎都發燙起來。
手忙腳亂地連連退後了幾步,輕咳了聲:「去哪裡吃飯?餓死我了。」
「顧宅。我爺爺說,要見一見雅雅的救命恩人。」
許諾的思緒有點兒蒙圈,楞了好一會兒,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什……什麼?你爺爺要見我?」
「嘴巴張那麼大,有那麼吃驚嗎?我爺爺品性很好,不用擔心。」
輕輕地抬了下她的下頷,她還是沒有反應過來,忍不住抓了抓後腦勺,「我……可以不去么?」
男人一揚唇角,而後長臂一攬,直接摟住了她的後頸,將她往前帶,不容置喙地說道:「不可以。」
許諾掙扎著想要逃跑,卻被顧璟年直接攔腰抱了起來。
這裡是醫院,來往的都是人,他這麼措不及防的公主抱,百分百地吸引了過往人的視線。
此時此刻,許諾只想找個地縫鑽下去,只能投降妥協:「我去我去,你先放我下來!」
顧璟年笑了笑,將她放回到地上,話音溫柔無害:「這樣就乖了。」
車上。
對於自己被坑得心在滴血的事實,許諾很氣惱,相當地氣惱。
一上車,就將腦袋別向車窗,拒絕和顧璟年說半句話。
而顧璟年則是直接拿出手機播出了個號碼,一路上都在和電話那頭的人在聊天,似乎是在談商業上的事。
許諾聽不明白,就抵著下巴,支在車窗旁。
車子開得很穩,穩到她什麼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
顧家老宅坐落在郊外,佔地面積極大,不過由於自己在江山華府有私人別墅,所以顧璟年並不經常來。
保安在看到他的車子駛過來時,立馬就打開高高的鐵門,笑著向他鞠躬。
車子在門前緩緩地停了下來,而正在和周公下棋的許諾卻沒有一點兒要清醒的意思。
管家上前來開門,一眼就瞧見睡在顧璟年身旁的女人,心知肚明地笑著,「少爺,要叫醒許小姐嗎?」
「不用了,她昨天陪了雅雅一晚上,讓她多睡會兒。」
說話間,顧璟年就將許諾抱出了車子,動作很輕柔,而懷中的女人如小貓似得呢喃了聲,將腦袋埋入他的胸膛,繼續睡得很香。
屋內的客廳里,坐著一男一女,在看到顧璟年進來之時,正想要說話,發現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女人。
互相對視了一眼,還是女人先開了口:「璟年,爸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我等會兒去看爺爺。」
顧璟年淡淡地應了一句,就抱著許諾上樓。
直到那抹碩長的身影消失在了樓梯的轉彎口,女人才收回了視線,別有深意地說道:「看來璟年是真的喜歡那個女孩子。」
「爸念念叨叨了這麼多年,一件心事也算是了了。」
誰都知道,自從顧家長子去世之後,顧璟年就是顧老爺子的心頭肉,如今好不容易能有個女孩子入得了顧璟年的眼,可不得讓顧老爺子高興壞了。
「一進門就讓璟年抱著,太沒有禮貌了,能不能入得了我顧家的大門,還說不準呢。」
房中。
顧璟年將許諾安置在床上,將房裡的燈光調到了睡眠光度,才回身問道:「爺爺在書房嗎?」
「是,將軍今天一大早就自己一個人在書房裡下棋。」
顧老爺子退休前位及一級上將,一等的軍功,在槍林彈雨中,用生命捍衛的榮譽,即便是退休,顧老爺子的名號在軍隊中也是響噹噹的。
頷首,顧璟年朝著書房走了過去,一推開房門,就聽到了棋子落在棋盤上,發出的『咚咚』聲。
從顧家長子離世,顧璟年雙目失明開始,顧老爺子就經常一個人待在書房裡,閉著眼睛,一個人下棋。
「爺爺。」
輕輕地喚了聲,顧老爺子下棋的手頓了一下,將手中的軍棋仍回到盤子里,才笑著抬頭,「阿璟,過來。」
顧璟年走了過去,坐在他的跟前,「爺爺,我把小諾帶過來了,不過她昨天陪了雅雅一整晚,在來的路上累得睡著了。」
「阿璟,你真的想清楚了,要娶她過門嗎?」
男人似笑非笑地勾了下唇角,修長的手指微微彎曲,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在棋盤上,似乎每一下,都能敲在心尖上似得。
「爺爺,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十五年了。」
聽到他微涼的嗓音中,帶著不可抗拒的堅定,顧老爺子無奈地嘆了口氣,「爺爺只是希望你能幸福,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
他忽然伸手,將桌上快要決出勝負的棋打亂,他的嗓音低低,卻冷如冰霜:「爺爺,只有娶了她,我才能幸福,我們在十五年前,就綁在了一起,我活在黑暗中那麼多年,她怎麼可以不來陪著我呢?」
許諾一覺醒來,連汗都睡出來了,睜開眼卻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陌生的環境中。
身下的床很大。房間很昏暗,視線模糊不清,由於太黑找不到鞋子,她只能光著腳下床,沒走幾步,結果絆倒了椅子。
『咯噔』一下,摔了個狗吃屎。
正疼得咬牙切齒之時,房門外傳來了叩門聲,「許小姐,您醒了嗎?」
掙扎著爬起來,「進來吧。」
房門被推開,電燈很快亮起,站在門口處的是一個女僕,手中端著個水晶碗,走了進來,「少爺說,許小姐您醒了之後,先喝點兒燕窩粥緩一緩胃,晚飯還有一個小時。」
許諾不習慣被人伺候,幾步上前接過了碗,「他人呢?」
「少爺在書房陪將軍下棋呢,許小姐是想要見少爺了嗎?」
這話說得。好似她和顧璟年有什麼不正常的關係,一秒鐘見不到他,她就會神志不清了似得。
連忙搖頭,「不用不用。」說完,她才反應過來,好奇道:「將軍?」
女僕見她似乎真的不知道,便笑著回道:「就是少爺的爺爺,將軍退休前是一等上將,宅子里所有人都這麼稱呼老爺子。」
許諾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她想,豪門貴族,就像是古代的皇宮深宅一樣,深不可測。
吃完燕窩粥,許諾覺得待在房間里無聊,就打算出去看看。
還沒下樓,就聽到樓下傳來了女人的聲音:「醒了?」
往下看去,才發現客廳的沙發上,坐了一男一女,男的目光倒是柔和,但女的卻很凜冽,眸光毫無掩飾地落在她的身上,似是要將她一寸一寸地解剖開。
雖然對方的目光很不友善,但許諾還是很有禮貌地打招呼:「阿姨好,叔叔好。」
男人笑著點點首,而女人卻是抱著手臂,不屑地挑了下眉頭,「一進門就睡覺,也不知道是父母沒有教育好,還是從小就沒有教養。」
「婷璐……」
對於顧婷璐不客套的話,男人有些不贊同,微微蹙了眉梢,想要為許諾說話。
「難道我說錯了嗎?要想進顧家的大門,可不是抓住了璟年的心就可以的。璟年這孩子,做事向來任性,才認識了沒多久的女孩子就敢往家裡帶,也不知道人家圖的是他這個人,還是他口袋裡的錢。」
她侮辱性的話,讓許諾想起從前,傅家人也是這麼羞辱她的,甚至,在語言和行為上更加過分。
手慢慢地握緊,許諾扯了一抹冷淡的笑意,「阿姨誤會了,我今天來,只是因為雅雅一事。」
「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說不準一頓飯之後,就躋身顧家少夫人的位置了呢。」
面色微微轉白,她還沒說話,身後就傳來了一道蒼老卻十分有力的嗓音:「許諾是我請來的客人,你如果不樂意,現在就可以回家!」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顧老爺子在顧璟年的攙扶下,走出了房門,而且張口就是維護許諾的話。
這讓顧婷璐很沒有面子,臉色難堪,想要為自己辯解:「爸,我是為了璟年著想……」
「三姑姑,我喜歡的人是什麼樣的品性,我自然清楚,就不勞煩您在這兒操心了。」
顧璟年冷著俊臉,幾步上前,當著所有人的面,牽住了許諾的手。
似乎是在無形之中,給了許諾安全感。
如果不是顧老爺子對她特別客氣,而且顧璟年也一直牽著她的手,她保證當場就走人。
因為這樣的氣氛,這樣侮辱性的語言,讓她想起當年,她在傅家,就是這麼被辱罵,然後狼狽地逃走。
似乎,她走到哪兒,都是不著待見的。
一如,她如今的家,那個她離開了七年之久的家。
這頓飯用得很沉悶,或許是豪門貴族,所以用飯都不喜歡說話。
許諾將腦袋埋得很低,只一個勁兒地扒飯,而顧璟年就坐在她的身邊,時不時地往她的碗里夾菜。
她能很清楚地感覺到,每次顧璟年往她碗里夾菜的時候,坐在對面的三姑姑顧婷璐就會用冷冰冰的眼神盯著她。
看得她真是頭皮發麻,真恨不得早點結束這頓難熬的晚飯。
好不容易熬到了頭,她打算找個理由趕快開溜,卻不想顧老爺子忽然開口:「許小姐,可以隨我去書房一趟嗎?」
顧老爺子稱呼她為許小姐,真是折煞她了。
人家一家之主都開口了,許諾自然是無法拒絕,下意識地向顧璟年看了眼,但想到他是個瞎子,根本就不能知道她此時此刻有多麼地不情願。
拖著沉重的步伐,許諾隨著顧老爺子到了書房。
書房內的布置很簡單,而且在一面牆處,掛滿了各種勳章,顯示這位老人一生不可磨滅的功勛。
顧老爺子坐在了一張棋盤前,而後示意她也坐下,「會下軍棋嗎?」
「會一點兒。」
許諾回著話,顧老爺子就著手開始擺棋。
在這期間,整個屋子裡只有棋子敲打在棋盤上的聲音,讓許諾渾身莫名其妙地寒毛直立。
她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生日宴上,要不是許小姐採取緊急措施,雅雅的命就保不住了,而且……還是一屍兩命。」
張嘴,說的卻是安雅琳的事兒,許諾怔了下,才忙擺手道:「顧老將軍太客氣了,我雖然和雅雅認識的時間並不長,但她是個性格開朗的好孩子,我很喜歡她,只是沒能保住她的孩子……」
「只要人還在。孩子什麼時候都會有的。」
顧老爺子心平氣和地接下了許諾的話,嘆氣了聲道:「雅雅這孩子,總是將樂觀開朗的一面表現在外人的眼前,三年前優璇去世,我知道她是最傷心的,畢竟,她在六歲的時候就沒有了爸爸。」
這是許諾第一次聽到有關於安雅琳的事情,顧璟年之前從來都沒有提過。
不過轉而想想,顧璟年似乎也從來沒有跟她說過他家裡的事情。
不對,她和顧璟年只是普通的朋友,甚至還算不上朋友,她哪裡有資格知道他家裡的事情呢……
思緒萬千之時,顧老爺子下棋的手忽然頓了住,雖然年邁,但一雙眼睛卻是炯炯有神,直直地看向許諾。
「阿璟十歲的時候,因為一場事故,佐楠和芸兒當場死亡,而他因為被芸兒護在懷裡,雖然保住了一條命,但從此卻再也看不見光明了。」
顧老爺子口中的佐楠和芸兒,應當就是顧璟年的父親和母親。
聽到這些往事。許諾很驚訝,心中有一種莫名的傷感。
因為從她認識顧璟年開始,他就表現出一副矜貴公子,溫和有禮的模樣來,鮮少發脾氣,一度讓她以為他是沒有脾氣的。
但她顯然是沒有料到,他小時候竟然遭受了如此巨大的傷害,而他的眼睛,原來是這樣子瞎掉的。
「他的眼睛,是後天受到重傷才看不見的,難道沒有辦法康復嗎?」
聞言,顧老爺子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聽阿璟說,許小姐是學醫的?」
楞了楞,許諾才點點頭,顧老爺子將一枚團長軍旗往上挪了一下,才慢慢地補充道:「許小姐覺得阿璟怎麼樣?」
這話問得……有夠令人遐想的。
「顧先生很好,和我印象里的豪門子弟很不一樣。」
聽到許諾誇自己的孫子,顧老爺子大笑了聲,連連點頭,「阿璟從小就很聽話,十歲以前。每天跟個猴子似得,上躥下跳,但自從失明后……他一夜間就成熟了許多,再也不同我開玩笑了。」
說這話的時候,顧老爺子面容上,盡顯懷念之色。
許諾看到顧老爺子如此地疼愛自己的孫子,心中亦是澀澀。
透過顧老爺子,她想到了自己已故的爺爺,那個在這個世上,待她最好的人,連臨死了,都放心不下她。
「許小姐,你是他第一個帶回家的女人。」
顧老爺子這一句話,說得極為突然,讓許諾楞在了當場。
半晌,她才結巴地回道:「我我我……我與顧先生,並不合適,只是普通的朋友,顧老將軍您誤會了。」
「誤會嗎?可是這小子先前在和我信誓旦旦地說,只有娶了你,他才會幸福。」
許諾驚得下巴都要掉了,「顧老將軍,我……」
「你家裡的事情,我知道一些。因為你母親離世,你父親重新娶了一個小二十歲的妻子,你在高考結束后,就選擇了遠赴德國留學,對嗎?」
心下一緊,許諾咬了咬泛白的嘴唇,「是,從我離開家開始,我就已經一無所有了。」
而顧璟年雖然父母雙亡,但他還有愛他的爺爺,還有顧氏家族作為堅強的後盾,甚至還有龐大的盛雲集團。
他是江城的風雲人物,而她,只是一個剛剛畢業,初出茅廬,默默無聞的人。
「只有真正體會過失去的人,才能明白擁有的珍貴。阿璟十五年裡,一直處於黑暗之中,許小姐,你會是他生命中,那束獨特的光芒嗎?」
……我是分割線……
再次來到闊別七年的家門口。傅北祁的心情異常地沉悶。
他不是不想回家,而是……不能回家。
一邊,是生他養他,對他寄予了厚望的父母,而另一邊,卻是他愛了整整十年的女人。
十年,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短。
當年的她,從雲端墜入地獄,身邊只有他一人,他又如何捨得讓她獨自一人,在遙遠的德國,默默流淚。
可當他飛到德國陪伴在她左右的同時,他就再也……不敢埋入傅家大門半步。
因為當年,他離家而走,將自己的父親氣得心臟病發作,在醫院裡躺了好幾天。
作為兒子,他不合格,甚至是,絕情到了極點。
停在別墅的門前,抬起,又放下。始終沒有勇氣,按響近在眼前的門鈴。
恰在此時,傅母從裡頭出來,一眼就看到了在門前猶豫不決的傅北祁,喜出望外,「北祁,你終於肯回來了!」
匆匆趕了過去,拉開移門,抓住他的雙手,似是怕他又會跑了一般,上上下下,看了又看,「今天是你爸的生日,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媽,爸他……」
傅母自然是明白他心中的擔憂,趕忙說道:「你爸和你一樣,就是個倔脾氣,不過這一晃就是七年了,他要是再這麼倔下去,入土了都見不著兒子!你放心,他早就已經想通了,今天他生日。眼巴巴等著你來呢!」
這聽似無心的話,卻讓傅北祁的心中很不好受,終究是他辜負了他們的厚望,讓他們臨老了,也無法安心。
傅北祁被傅母拉著進了屋內,在玄關處換完鞋,一抬頭,就看到父親傅成蹊坐在沙發上,點著一支快要染盡的煙。
而在沙發的另一頭,卻坐著一個意外的人溫思凝。
微不可見地蹙了下眉梢,溫思凝見之,立馬便站了起來,「學長。」
「思凝這孩子,一聽說今天是你爸生日,就帶了禮物來看望,她送完禮就要走,我就讓她留下來一塊兒吃飯。」
傅北祁想說些什麼,但傅成蹊卻是將手中的香煙掐滅在煙灰缸里,淡淡開口:「既然人已經到齊了,那就吃飯吧。」
七年未見,氣氛似乎是有些尷尬,但幸而餐桌上。有傅母一直在調節氣氛。
將傅北祁面前的酒杯倒滿,朝他使了個眼神,他自然明白,猶豫了下,才端起,朝向傅成蹊,「爸,對不起,是兒子不孝,讓你失望了。」
終究是自己的兒子,從他生下來的那刻起,就是自己心頭的一塊兒肉,足足有七年的時間沒有相見,所有的氣,用七年的時間,早已是消散下去了。
但傅成蹊作為一家之主,還是有些小脾氣的,狠狠地瞪了自己兒子一眼,取過右手邊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之前所有的不快,似乎就在這輕輕一碰中,煙消雲散了般。
這頓飯用得算是愉快。尤其是這對從前鬧僵到差點斷絕父子關係的兩人,菜沒動多少,但卻一直在喝酒。
見時機已經差不多了,傅母從酒櫃里取出了一瓶並未開封的酒,開了之後,遞到溫思凝的手中。
「好孩子,去給阿祈滿上。」
溫思凝覺得手中的酒瓶有些燙手,眸光中很猶豫,「阿姨,我……」
「你放心,有我們在,阿祈他一定會聽話的。而且你等了他那麼多年,就算是石頭心,也會動搖的,又何況是阿祈,他是個重感情的孩子。」
有了傅母的這番鼓勵,溫思凝眸底堅定了些許,將酒瓶捏緊,慢慢地走到傅北祁的身邊。
他恰好將一瓶酒給喝完了,腦袋熏醉,以單隻手抵著太陽穴,正在和傅成蹊說著屬於他們倆父子之間的話。
溫思凝給他倒滿了一杯酒之後,他毫不猶豫地端起來,一口飲盡。
也不知是這杯酒太過於烈,還是他先前喝得太多,一杯下去,他覺得天昏地轉起來,視線模糊不清,連身子都搖晃起來。
傅母趁機往溫思凝背後一推,溫思凝措不及防下,撞上了傅北祁。
「學長你喝醉了,我扶你回房間休息吧?」
如果放在平常,她還沒有機會碰到傅北祁,就已經被他給推開了,但是今天,他卻任由她攬上他的腰肢。
男人的身軀很龐大,幾乎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她咬牙,將他扶起來。
為了方便,傅母特意將樓下的一間空房給收拾了出來,溫思凝搖搖晃晃地攙扶著傅北祁往最近的一間房走了進去。
等到他們的背影消失在了眼前,傅母才長舒了口氣,但還是有些擔心,「成蹊。你說,阿祈他好不容易願意回家來,我們這麼做,他醒來之後,會不會一氣之下,再也不願意回家了?」
「他是我兒子。」
這句話說得,不容置喙。
作為江城最為傑出的檢察官,傅成蹊向來說一不二。
「上次你去看他,那個女人也在?」
說話間,傅成蹊又點了根煙,煙霧瀰漫,襯著他的面容愈加冷峻。
傅母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我們今天鋌而走險,但只要有那個女人在,阿祈的心怕是很難再收回來。」
「如果思凝的肚子能爭氣點兒,這次,我一定要讓那個女人,永遠消失在阿祈的世界里!」
話落,傅成蹊狠狠地將香煙扔在地上,一腳踩滅。
動搖西晃地扶著傅北祁進入房間,將他放到床上之後,溫思凝就這麼干站在床邊。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揪著衣角想了想,她折到廁所,將毛巾打濕,打算給傅北祁擦一擦額頭的汗。
卻不想男人忽然撐開了眼眸,但由於醉酒,所以眼皮一睜開,就開始上下打架,不過他還是很準確地握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肌膚燙到灼心,溫思凝面頰紅得像是要熟了般,「學長……」
「小諾……」
喑啞的嗓音,卻是無比清晰地喚著許諾的名字。
溫思凝一怔,有些懊惱,但更多的是心痛,「學長,我是思凝。」
但傅北祁卻是兀自笑了聲,龐大的身軀忽然一個翻身,溫思凝只覺眼前一黑,男人雙手撐在床上,將她小小的人兒壓在了下面。
灼熱的氣息,曖昧的溫度,在頃刻間瀰漫了整個房間。
手腕還被男人牢牢地扣著,只聽他湊在她的耳畔,氣息微吐:「小諾,這麼多年,我在你的心中,到底屬於什麼呢?」
「朋友?還是家人?」
男人嗤笑了聲,忽然抬起首來,鬆開手的同時,捧住了她的面容,「可是小諾,前面兩者,我一個都不想要。」
「我知道,我的心,你一直都懂。你不願意答應我,我知道為什麼,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在努力,為了我們兩個而努力。」
即便是醉到意識不清,但他心裡嘴裡,念的全都是蘇念!
為什麼,當初,明明是她先遇見他,明明是她先出現在了他的世界里,可為何,他的眼裡,卻只能看見許諾?
這不公平!
她慢慢地伸出手,那麼多年來,第一次,大膽地撫上了他稜角分明的面容,這張臉,她夢寐了多年,今天,終於如願以償了。
「學長,你一定不知道我有多麼地愛你,從我看見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愛上了你,即便後來我知道,你的心裡只有小諾一個人,我還是那麼地愛你。」
這些話,她從來都只埋藏在心裡,沒有對任何一個人說,或者說,她不敢和任何人講。
因為她的愛,是那樣地悲哀,悲哀到了塵土裡。
「為了能夠一直看到你,高三那年,我是那樣地努力,每一個難熬的夜晚,只要想到未來的有一天,能和你共同走在一所大學的路上,我什麼都能夠挺下來。」
似是說到了傷心處,眼角的淚花,再也控制不住,一滴接著一滴地砸下來,「可是……當我收到通知書的那天,你卻隨著小諾遠赴德國,你知道天堂墜入地獄到底是什麼樣的感受嗎?」
「在你的眼裡,小諾遭受了痛苦,所以你不惜和家裡反目,陪在她的身邊。可是我呢?我努力了那麼久,滿心的歡喜落空,我的痛苦,你何時能夠體會?!」
最後一個字,她說到哽咽,似是發了狠一般,反將男人壓在了身下,低頭間,就吻了下去。
呼吸交纏在一塊兒時,她只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也停止了跳動。
她心中無比地清楚,一旦傅北祁清醒了過來,一定會恨她。
可即便他會恨透她,認為她是這個世上最惡毒的女人,她也無怨無悔。
次日清晨。
窗帘被風吹起,傅北祁被刺目的陽光驚醒。
撐開眼眸,腦袋依然脹痛,但同時,卻有一張女人的面容,映入他的眼帘。
女人尚在睡覺,但她的頭,卻枕在他的手臂上,而他的另一隻手,同樣也摟著她的腰肢。
他們親密無間地貼在一塊兒,身上一絲不掛。
一把將懷中的女人給推了開,傅北祁整個人坐了起來,卻一眼看到了一塊鮮艷的血跡,比陽光還要灼眼。
溫思凝被他粗魯的動作驚醒,此時此刻的她,因為昨晚的一夜,而腰酸背痛。
但看到面前自己所心愛的男人之時,一切都不算什麼,她笑得無比甜蜜,輕輕喚了一聲:「學長。」
一聲學長,算是徹底喚醒了傅北祁的意識,他幾乎說不出話來,「昨晚,你……我……」
面頰紅潤,溫思凝微微垂下了首,「昨晚,學長喝醉了,我扶學長回房間,然後……」
「然後你算計了我?」
男人冰冷刺骨的嗓音,不帶半絲感情地打斷了她後頭想要說的話。
溫思凝霍然抬首,手忙腳亂地想要為自己辯解:「不是這樣的……」
「不是這樣還是怎樣?難道是我心甘情願地要睡你?溫思凝,我真是沒想到,你是這樣一個不知檢點的女人!」
他的一聲不知檢點,將她最後一點僅剩的尊嚴踩在了腳下。
完全沒有昨晚的溫存,冷漠地像是一個陌生人。
但他卻連看也不屑看她一眼,說完話就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穿好,要離開房間。
溫思凝衝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肢,苦苦哀求:「學長。學長我是真的愛你!我愛了你那麼多年,我不信你會不知道!」
傅北祁嗤笑,眸底冰冷如霜,抓住女人的手腕,一點一點地往外拉,「仗著愛我,和我的父母一起來算計我?溫思凝,你的愛讓我作嘔!」
一把拽開,溫思凝被他極大的力氣,一下子甩到地上,痛感在瞬間傳遍了身體的各個角落。
可這卻絲毫也比不上她此時此刻遍體鱗傷的心,「那你呢,你愛了許諾那麼多年,她有給過你任何的回應嗎?!你為了她甚至不惜和家人決裂,可她為了你做了什麼?一回國就勾搭上了江城最煊赫的鑽石王老五,傅北祁,你從來都不是她想要的,你在她的心中,不過就是個可有可無的替代品而已!」
她的話,徹底激怒了傅北祁,他長腿停在她的跟前,蹲下,一把扣住她的下頷,用了八分的力氣,「你可以羞辱我,但你沒有資格羞辱小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