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同住
面對鹿子寒那麼多的疑問,我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默默的聽著,想著。想要安慰他搜腸刮肚卻沒有合適的詞語。
不過他自始至終也沒掉一滴眼淚,到後來話語越來越鏗鏘有力。
下午我們又去了街上,擁擠的人潮在我們兩個周圍自覺分開。有的人路過順便在我們前方吐一口痰,或者有的人哄小孩會說:不聽話就把你扔了,像他們一樣。我突然有些明白,卻又說不出來。
多少年後,當我想起來這一段經歷。小狗的死亡已經朦朧了,但一個道理卻愈加清晰。所謂的感同身受是根本不存在的,就好像乞丐講述他自己的經歷,人們最多能夠理解和同情,但是不可能真正了解。
而只有感同就已經是最大的支持了,身受,所有事還是要自己扛著。
所以再苦再難,咬著牙堅持過去就好了,永遠不要逢人就說自己有多困難。
我們的目的還是尋找那五個兇手。鹿子寒的話少了很多,眼神也不如昨日靈動,他只是搜尋來往的人群,很久也不眨一下眼,我感受不到昨日的熟悉,現在他身上的氣場散發著冷淡。
碰到了父母和師傅,我撲上去不知道自己是難過還是想念,這一刻十分乖巧。
「呦,回來啦。」師傅笑著,我真想給他的嘴邊放一顆大大的黑痣,臉上抹點香粉,嗯,不過還需要他的配合,掐個蘭花指。
「爸媽,他是鹿子寒,比我大一歲。」我拉過來好朋友,報上生日,說了我們所經歷的事情。
「讓他先去你家住著吧。」父母還沒說什麼,師傅先發話了,我看到師傅的眼神有種很奇異的色彩,糾結?驚異?高興?苦澀?我說出不來。
「好,那我們買菜。」老爹發話,摸著鹿子寒腦袋。
「你們不是來找我的?」我對父母鎮定的表現很不滿意。
「我們找你幹嘛?我們是來買菜的。」母親拉著鹿子寒挑揀西紅柿。
「你們居然不擔心我。」我奮聲疾呼。
「你還需要我們擔心,你要是走丟了,我們得替別人擔心。」父親抱起一顆大白菜,笑的老奸巨猾,「晚上吃這個?」這是對鹿子寒說的。
「我不回家了!」我直接坐在地上,兩手抱胸。
「以後你來做我兒子好不好?」母親擦掉鹿子寒臉上的泥垢。
然後父母牽著鹿子寒,師傅跟在一邊,理都沒理我,轉身走了。
我能怎麼辦,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日難,恬不知恥的跟上。「爸,我幫你拿東西。」
「不用,我兒子幫我拿。」說著把手裡的塑料袋給了鹿子寒。
「媽,我來幫你拿。」我對老媽諂媚。
「不用,我有兒子和老公呢。」老爹聞聲趕緊接過母親手裡的東西。
「師傅,」我轉頭對師傅說話。
「我手裡沒東西。」他搶答。
這些拙劣的表演其實稍加揣測也就能看破,但是那時候我的心裡卻是悵然若失的,難道真的是我太調皮了,父母不要我了嗎?還是我做的壞事太多,他們已經討厭我了。
自此,我乖巧了很多,聽話了不少。
父母雖然疑惑師傅為什麼會讓鹿子寒來我家住,但是他們卻並不會多問,他們已經看到了師傅的神秘,萬分信服。按他的話做絕對不會害了我們。
而且經過死嬰山丘事件后,他們的同情心有泛濫成災的趨勢。
商量之後他們決定讓鹿子寒先住在我家,但是報案是必須的。找到鹿子寒的親生父母固然好,找不到就當他們的兒子。
很快我就體會到了失寵的日子。鹿子寒的乖巧讓父母十分欣喜,父親有時間就拿出筆來教他寫字,母親每次做飯都會詢問他想吃什麼,師傅坐在一邊,面無表情眼神飄忽,當了一個忠實的看客,天知道他的思緒在哪裡。
我很不滿鹿子寒表現出來的乖巧。剛來家裡的時候,他還手足無措的求助我帶他熟悉周圍環境,了解家裡的生活方式。
但是熟悉以後就變了。鹿子寒和我睡一張床,早晨起來撒個尿回來發現被子已經被疊好了,人家居然在擦地打掃衛生!父母的誇獎從來沒有如此洶湧澎湃。他居然還幫母親做飯、洗碗,完事還把傢具都擦洗一遍。
於是,我的耳邊出現了一個詞,你看看鹿子寒,再看看你,什麼時候能長大啊!
會幹活就是長大了嗎?我很不服氣。
雖然看的出鹿子寒在我家生活的很開心,但再也沒有如同第一天認識時的開朗。
有一點我是很納悶的。鹿子寒的夢似乎有點太多了,每夜從腦袋沾到枕頭,他嘴裡就開始念念叨叨,一直到早晨起床,中途根本就不停止。都說夢多了白天的精神就會差一點,但是我根本沒有發現。
「你每天晚上都夢到什麼了?」我難掩好奇。
「我沒做夢,睡的很香。」鹿子寒頭也不抬回答我。
之後無論說什麼他都不再回應了,話少的可憐。父母每次碰到這樣的情況就開始嘆氣
「這麼小的孩子,經歷的太多了,慢慢就會好的。」
不過師傅對於鹿子寒的夢很感興趣。有一天我半夜醒來發現師傅就在我的床邊坐著,對我豎起手指示意別發出聲音。然後我瞪著他,他側耳聆聽鹿子寒的囈語,就這樣僵持了大半夜。
第二天,師傅收拾行囊就要離開。他告訴我人要自己經歷一些東西才能有所收穫,所以這些年我會碰到一些東西,不過絕對不會來幫我,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還特意支開我和鹿子寒,對父母說了不少話。
我們不知道師傅說了什麼,只知道父母回來以後心情都不怎麼好。
晚飯,我突然想到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爸、媽,我發現我們附近所有的小孩都是從垃圾堆上撿來的。」我的表情很認真。
「額,嗯,是啊。」老爹含糊其辭。
「看來小孩很好撿啊,但是我和鹿子寒怎麼沒從垃圾堆上撿到小孩?」說出了我的疑問。父親被飯噎住了。
「我翻過很多很多垃圾堆,也沒看到過裡面有小孩啊。」鹿子寒對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幸虧沒有撿到,不然我怎麼養啊!自己都吃不飽。」
「難道是要去指定的垃圾堆?」我想到了一個可能。「是哪個垃圾堆?」
「吃飯!」母親的眼神有些危險。
夜晚。其實我睡覺很死,基本上雷打不動,但是最近總有些不踏實的感覺。這夜又是不明所以的就睜開了眼睛,耳邊響起鹿子寒的夢話。
「你在哪?我要去找你。」
從前的夢話我聽不出來,但是今天很清晰。
「跑慢點,我跟不上你了。」
「嗯,我記住了。」
「我很想你。」
聽著他的夢話,我感覺這才是真正的鹿子寒,最近他雖然衣食無憂,但是很壓抑,把心中大部分的感情都藏了起來。
慢慢的我將要睡著,迷迷糊糊中感覺鹿子寒翻身起來,越過我的身體,穿好了衣服,悄悄走出房間關好了門。
撒尿還要把衣服穿好,然後我就睡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