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咋聞鬼谷事
扁鵲繼續道:「只是大王之神魂補完過程,鄙人不甚明了。據鄙人所知,神魂之補完,需安神靜養,再輔以湯藥,其過程漫長而痛苦,快者三五載,慢者窮其一生而不能竟全功,稍有不慎,便會使神魂發生錯亂,繼而消亡。大王之神魂由瀕臨消亡至完好如初,僅用兩日而已,此事未嘗聞也。自昨日為大王切脈之後,鄙人就一直思量此事,至今仍是一無所獲。故,鄙人有一不情之請,還望大王允准。」說完站起身來,躬身行禮。
姬延暗自鬆了一口氣:不甚明了就好,要是你明了了,我恐怕就有麻煩了。口裡說道:「先生不必多禮,有何請求,但說無妨。」
扁鵲坐下道:「鄙人慾知大王昏迷期間可有某種非凡之際遇?」
姬延心道:當然有,否則怎會讓靈魂穿越數千年而來到這裡,但我卻不可能告訴你,要是告訴你實情,恐怕你的神魂馬上就會錯亂,繼而消亡。於是故作沉吟的說道:「昏迷期間,朦朦朧朧中似乎有一個老者告訴了孤一些知識,其他似乎就沒什麼了?」
「老者?知識?」扁鵲動容的問道。
「是的,孤醒來之後才想起來,這個老者很像傳說中的農神。至於知識,似乎一瞬間就灌入了孤的腦中,什麼都有,烹飪啊,耕作啊,製作啊,軍事啊等等等等,反正孤醒來之後就懂得了很多的東西。」
聽到這話,扁鵲目瞪口呆的久久沒有回過神來,過了好大一陣子才道:「大王不愧上天之子,果然不是吾等常人所能明白。能得大王告知實情,鄙人深為感激。就此別過。」說完就要告辭。
姬延將自己的事情蒙過去了,卻不想就此放過這個神醫:「先生且慢。據孤所知,先生正被秦國太醫令追殺,不知可有此事?」
扁鵲拱手道:「確有此事。三年前,鄙人於驪山遇刺,身受重傷,臨死之時,恰逢王禪先生經過,將我帶回鬼谷救治,這才逃過一劫。此次前來給大王診治,正是受了王禪先生之託。」
這次輪到姬延動容了:「王禪?莫非是居於鬼谷的鬼谷先生?」
「然也。」
姬延搞不懂自己撞鐘之事怎麼會驚動了鬼谷子,這可是一個千古奇人啊!於是驚奇的說道:「鬼谷先生之大名,孤亦曾有耳聞,但一直無緣得見,不知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對於這個問題,扁鵲低頭沉思良久,最後道:「難於言表。」說著緩緩搖了搖頭,「非得說的話:學究天人,神鬼莫測。」
姬延沒想到扁鵲對鬼谷子居然如此之高的評價,不過想想也就釋然了,對於鬼谷子這樣的人物,怎樣的評價都不為過。
「那麼,鬼谷先生又是如何得知本王有病患的呢?」姬延冷冷的問道。
「鄙人不知。」扁鵲說的乾脆利落。
「可否請鬼谷先生來洛陽一晤?」
扁鵲搖頭道:「大王想要見王禪先生,恐難以如願。此人終日雲遊外方,譬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哪怕鄙人居於鬼谷養傷,整整三年也只見到他數面而已。就算他的弟子,亦是難以見到他。」
「他的弟子?可是張儀和蘇秦?」姬延心想,這可是兩個牛人啊,憑著三寸不爛之舌,攪得天下沸沸揚揚,一怒而諸侯懼,安居而天下熄。稱得上是無冕之王。
扁鵲詫異的說道:「大王竟知道這兩人?」
「略有所聞。」
「鬼谷弟子中確實有這兩人,只是張儀已於兩年前去世,鄙人入秦之時,他剛離開秦國,故未曾得見,常引以為憾事。鄙人所謂之鬼谷弟子是指蘇秦。蘇秦曾出山一段時日,頗受挫折,兩年前重回鬼谷發奮學習,與鄙人頗多交往。」
張儀死了,蘇秦卻還未開啟他的事業,這樣說來兩人根本不是同一個時代,可歷史記載他倆合縱連橫斗的不亦樂乎,難道歷史記載有誤?姬延問道:「蘇秦是怎樣一個人?」
「學富五車,見識廣博;慎行敏思,辯才無礙。」扁鵲給出了明確的評價。
姬延不由悠然神往,如此人物,若能為我所用,豈非如虎添翼?正打算請扁鵲代為邀約,姬東匆匆而來:「啟稟我王,顏太師宮外求見。」
扁鵲起身拱手道:「鄙人盤桓良久,這就告辭。」說完轉身飄然而去,姬延已經到了嘴邊的話還沒說出來,他就已經不見蹤影。
姬延收回打算挽留扁鵲的手道:「百多歲的人了,摔一跤就得中風,跑那麼快乾嗎?」停了一下又悵然的說道,「蘇秦,我所欲也,扁鵲,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一,何其凄慘也!」
說到這裡扭頭對姬東道:「以後若見到扁鵲先生,立即帶來見我。」
姬東躬身道:「我王欲挽留越人先生乎?奴婢以為大可不必。」
「為何?」
「這幾日奴婢與越人先生多有交談,他說,因為被秦國太醫令刺殺一事,使他早已厭倦世情,此次前來救治我王,只因受人所託,不得已而為之,之後便會隱於山林,永不出世。」
姬延感嘆道:「可惜啊可惜!如此人物,卻失之交臂,難道我命犯天煞孤星?」又道:「請太師。」
顏率滿面笑意快步走進前殿,來到姬延面前拱手道:「啟稟我王,糧草已經全部點收完畢,東西周公許諾十八萬斛,實收十六萬斛,計有稻五萬斛,麥五萬斛,稷三萬斛,黍兩萬斛,菽一萬斛。」
「老太師請坐。」姬延微微點頭道:「玉都摔碎了,還是要短我兩萬斛糧食,兩周公何其皮實也!」
「皮實?」顏率狐疑的問道,他非常奇怪自從天子醒來之後總是說一些自己聽不懂的詞語。
「喔,就是奸滑,皮厚之意。」姬延笑道。
「兩周公確實奸滑,」顏率又是笑意盈盈的說到:「但此次已經不錯了,要是擱到先王時期,恐一粒糧食也送不過來,看來兩公對我王還不錯。」
「那是他們給秦軍嚇得狠了。如果沒有秦軍攻來,我同他們借都借不到。」姬延搖了搖頭,話題一轉道:「雖然少了兩萬斛,給大將軍的兩萬斛軍糧還是不能少,孤要求留下的十萬斛也不能少,那就將原本計劃給楊太尉的六萬斛改為四萬斛吧。」
顏率點頭道:「老臣此來正是為了此事,既然我王已經想好,老臣照辦就是。只是這存糧地點還要向我王請示。」
「有什麼說法嗎?」
「洛陽糧倉有四,一為軍倉,專供軍隊所用,位於東城牆邊;一為王倉,位於王宮東南角,專供王宮人員所用;一為備倉,位於王宮西北角,作為賑災救急之用,只是目前空空如也;一為國倉,位於宮城外邊,供國家用度。軍倉,國倉,皆由天官府管理,王倉和備倉則由內務監管理。老臣不知我王這十萬斛糧食作何用處,也就不知道存放於何處。」
「這樣啊!」姬延沉吟著說道:「那就放到備倉吧。」
「諾。」顏率答應下來,略微猶豫道:「我王究竟拿這十萬斛糧食何用?」
「天機不可泄露。」姬延笑著道:「老太師放心,本王已經長大,不會亂來的。」
「好吧。臣請告退。」老太師躬身就要走。
「太師且慢。」姬延道:「孤還想跟你了解點事情。」
「喔?」
「是關於軍制的問題。」姬延斟酌道:「孤以前只顧嬉戲玩耍,對國事知之不多,這不是打算閱兵嗎,想跟太師了解一下咱們軍隊的情況。」
「這個啊,如果要說清說透,恐需較長的時間。」
「沒關係,孤別的不多,時間倒是不少。至於搬運糧食入倉之事,」姬延提高聲音道:「姬東。」
「奴婢在。」姬東從屏後走了出來。
「傳孤王令,兩萬斛糧食給大將軍,四萬斛糧草給楊太尉,另十萬斛送往備倉。」
「諾。」姬東匆匆而去。
姬延笑道:「如此,老太師也有時間了。」
顏率也笑道:「我王倒是很為老臣省事。」
姬延正色道:「老太師是孤的股肱之臣,孤還有很多地方需要你的幫襯。本王知道王國中官員散漫,國人怠惰,所以很多事情老太師都要親力親為,可老太師年事漸高,精力漸弱,這樣下去終有撐不住的那一天。為了孤,你必須好好將息身子。故此,本王給你定下幾條原則。」
「還有原則啊?」
「其一,必須做的事情盡量讓屬官去做;其二,可做可不做的事情盡量不做;其三,能夠不做的事情堅決不做。這三條,是王令。」姬延沉著臉說道。
顏率略微猶豫就恭敬的拱手接令:「諾。」
「來人,備酒,取存在地窖的秦國貢酒杜康來。」姬延高呼道。
一個小內侍匆匆取了酒具過來,在兩人面前的案上各自擺放了一個青銅酒尊。一會兒后,另一個內侍取了一個陶罐過來,小心翼翼的排開泥封,各自斟滿。
「老太師,請。」姬延舉起酒尊,朝著顏率比了一下,用寬大的袍袖遮擋著喝了一口。酒剛進嘴,他就差點吐了出來,這妮瑪啥東西啊,酒味沒多少,卻有很大一股潲水味道直衝鼻子,腸胃都快翻出來了。好在有袍袖遮擋,才不至於失態,他將酒含在口中好一陣子,待到腸胃平順了才勉強喝下去。
顏率也喝了一口,表現卻和姬延大相徑庭,他細細的品咂了一番才緩緩吞進肚子,似乎生怕味道消失太快,喝過了之後還愜意的抿了抿嘴:「醇而不寡,甘而不膩,杜康美酒,果然風味大佳。」
「老太師喜歡就好。」姬延壓下胃裡的不適,微笑道:「此物乃先王所存,只剩兩罐了。孤小時候淘氣,一次不小心走到了地窖里,才得知先王竟然還有這等好東西。」
「感謝我王隆重款待。」顏率話題一轉道:「我大周軍制,幾經更變,總體來說分為三個時段。第一個時段從武王建國至幽王失國,第二個時段從平王東遷至哀王時期,第三個時段從思王時期至今。」
「前兩個時段就不多說了,老臣就跟我王說說這最後一個時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