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九章 鎏金花
沈氏和梁媗一行,在離開了鶴壽齋之後,就徑直往南蘭溪畔而去,因為今天是大年初一,所以梁老爺子特別讓梁雍休沐一天,今日不必再到鶴壽齋去進學。
因而此時的梁雍是跟在了沈氏和梁媗的身旁,心情頓時就又愉悅了起來,一蹦一跳著就與沈氏二人一起回到了南蘭溪畔。雖說今天沈氏依然是忙碌的,但梁雍卻好像完就忘記了昨天的事情一般,跟著梁媗回了正房后,就一直是興高采烈、歡喜不已的樣子,哪兒還有昨天一丁點悲傷的影子啊?
一旁正在坐在了金絲楠木枝鳳桌旁的梁媗,現下就是一臉無語的看著正在蹦躂得歡樂的梁雍,有好幾次許多疑問都已經到嘴邊了,但最後卻又還是被她給咽了回去。
其實又有什麼要緊的呢,反正只要這小老虎開心了,那其他一切就也無關緊要了。梁媗粉白色的嘴角微揚,就看著梁雍在屋子裡到處亂轉。
一會兒在鋪著鳳紋織錦緞的榻上滾一下,一會兒又在墊著硃砂色牡丹金玉富貴紋的絲羅大炕上蹭蹭,一會兒又………反正就是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今天這頭小老虎,精神還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看得梁媗也是快有些跟著他一起轉的頭暈目眩了,最後她也實在是忍不住,一把就抓住了這頭小老虎。
「雍兒,不許再轉了,不然你就自己去暖閣里轉圈圈吧,我可就不留你在這兒了哦。」梁媗看著被她拉停下后,還一臉一頭霧水的看著她的梁雍,齜牙道。
「別啊,姐姐,雍兒不轉了,你別趕我去暖閣里待著。」
一聽到梁媗說要讓自己一個人去暖閣里后,梁雍登時就乖乖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不再屋子裡到處亂轉了,不然梁媗的說到做到,他可是向來就了解得最是清楚。
因此現下樑雍立刻就安生了下來,而當梁雍不再鬧騰的時候,屋內就也清靜了起來。
梁媗好笑的瞥了身旁靜靜坐著的小老虎一眼后,便也就示意念湘把昨天新得的那副鎏金花托包鑲陽綠翡的如意拿出來。
這副如意是精巧之作,互相之間是由三十二個小如意環環相扣組成的,若是拆開了,那也可以當作拼圖一般。
梁雍一見到它,本就是一閃一閃的亮晶晶得眸子,現下更是直接就房管了。
「姐姐、姐姐,這是要給雍兒的嗎?雍兒謝謝姐姐。」梁雍也不等念湘走進,便直接從軟榻上跳下,三步奔做一步的就跑到了念湘跟前,轉頭對梁媗說道。
「我可沒說是要給你的哦,這只是現在怕雍兒你無聊,所以才暫時借給你罷了,等一會兒還是要還給我的,知道了嗎?」
對於梁雍自作主張的感謝語,梁媗頗是哭笑不得的說道。
「啊,只是暫時借給我哦。」
梁雍頓時就垮下了小臉,不是很高興的看著梁媗,眼底就差明晃晃的亮出了「姐姐你是小氣鬼」這幾個字來了。
「當然只是暫時借給你玩的啊,這副陽綠翡的如意我可是昨天才從邢掌柜自南下捎帶回來的那幾樣珍寶里,和娘親求了許久才得到的呢,怎麼能就這樣送給你啊。」
梁媗翻著手上的書卷,頭也沒抬的說道,但就算沒有看見某頭小老虎此時此刻的表情,梁媗現下的嘴角也是不由自主地就往上揚了起來。
而至於梁雍那些明顯就是要讓人聽見的嘟嘟囔囔,梁媗也完全就當聽不見,好心情的笑了一會兒后,便也把注意力都放到了手中的書本上去了。一旁的梁雍自己在嘀咕了許久后,卻始終不見梁媗有什麼反應,就也漸漸地覺得無趣,把精神也全都移到了自己手上的那副鎏金花托包鑲陽綠翡的如意上了。
大年初一本是走家串戶互相拜年的日子,但梁家在建安別無分支,因此在這一天就也沒什麼需要互相拜年的族人了,倒是梁媗和梁雍的外家沈府,他們明天就能跟著娘親一起過去了呢。
這倒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梁媗二人也早早的就在等著了,畢竟初一大家都能出府去玩的時候,他們卻只能是悶在府里哪都不能去。
其中梁媗還好說,但某頭小老虎卻就是很不高興了,尤其是在今早,他就只拿到了沈氏一人的紅包之後,梁雍就更是鬱鬱寡歡了起來,雖然那就只維持了一盞茶的時間不到。
但不管怎麼說吧,反正明天梁媗和梁雍就能隨著沈氏一起去沈府看望他們外祖母了,就這一點也是值得他們高興的事。
昨夜大雪紛飛,今早卻是萬里無雲,在寒冷的冬風中,溫煦的陽光卻柔柔的灑了下來。
而因了梁老爺子需要靜養休息,梁思玄又因成帝的重病而趕回了蘭台處理堆積如山的政務,那這樣一來,整個鎮東大將軍府里就也只剩下沈氏一人主事了。
因此現下不只是內院的執事婆子們來往不斷的到南蘭溪畔來請示沈氏。
就連外院的事情,有些時候也有靖海管事他們不能自己拿主意的事情需要親自向沈氏請示,反正這一天,他們娘親很忙。
梁媗和梁雍二人也是除了早上能和沈氏在一起以外,其他時間裡,他們也都很難再見到她了。
而這樣繁忙的情況,也是一直持續到了天色都黯淡下來,也差不多到了晚膳時分,沈氏才能稍稍地放鬆一下,由梁媗和梁雍陪著用完晚飯,然後再到花園裡去散步消食了。
「娘親,明天我們就要去沈府看望外祖母了,我繡的那條抹額能夠一起帶去嗎?」南蘭溪畔外不遠處的一座小花園裡,梁媗邊扶著沈氏慢慢的在林間小路上踱步,一邊有些忐忑的問道。
她自己的綉工,真是沒人能比她更清楚了,要是讓她把自己親手綉出的那副抹額一起帶著到沈府去送給外祖母的話。
那梁媗還真是有些羞於拿出手啊。
「只要你拿出來,你外祖母就一定會喜歡的,這一點你就不用擔心了。」沈氏看了梁媗一眼,嘴角有著淺淺笑意的說道。
而只要一提起沈老夫人,沈氏的表情就會止不住的柔軟起來,這已經是梁媗非常熟悉的溫柔和眷戀了,並且對此她也非常的了解。
因為每當自己提起娘親和雍兒時,何嘗又不是這樣的神色呢?所以梁媗並不奇怪,而且還非常懷念,如果嚴格算起來,那她也有好長一段時間沒見到外祖母了呢。
尤其是在最近建安和鎮東大將軍府內都接二連三的發生大大小小得事情后,沈氏也忙得是腳不沾地。
那就更別說是帶著梁媗和梁雍回沈府去看望沈老夫人了。
「娘親、娘親,那我呢?」可看著沈氏和梁媗說得正開心時,梁雍也不甘寂寞了,當下就趕忙舉手示意道:「娘親,我也抄了佛經要獻給外祖母呢,外祖母會喜歡嗎?」
「嗯,會的,一定會的。」看著梁雍亮晶晶的大眼睛,沈氏也掌不住的輕笑了一聲道,而看著他們娘親笑了,梁媗和梁雍的眸子頓時就也彎得更像月牙了。並且因了明天能去沈府看望沈老夫人的原因,所以今晚不止梁媗二人,就連沈氏的心情也是非常不錯,眼底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而也就是在這樣一個輕鬆愉快的夜晚里,梁媗和梁雍又在南蘭溪畔里鬧騰了許久,最後玩累了就也不知不覺的在暖閣里睡著了。
等到沈氏從南蘭溪畔回來后,見到的就是那一大一小的古靈精怪,橫七豎八地躺在了鋪著墨綠色鑲襕邊的月華羽緞得大炕之上,讓人實在是哭笑不得。
「夫人,要把三小姐和四爺喚起來嗎?」跟在了沈氏身後回屋的弄琴和墨畫,憋著笑意的問道。
「不用了,今晚就還是讓他們在這裡睡吧。」沈氏無奈的笑著揉了揉眉心說道,然後就吩咐弄琴二人把裡間的粉霞錦綬藕絲被拿來,沈氏親自替某兩個小祖宗給蓋好了。
「今天晚上比起昨日好像還要更冷一些,可能還會下雪。弄琴,一會兒你出去囑咐一下今天負責小廚房的婆子,讓她們小心著暖閣這邊的柴火。」
「是,弄琴省得,夫人就放心吧。」在把暖閣里要注意的事情都向弄琴和墨畫吩咐了一遍后,時間其實也不早了。
此時屋外正是太陽最後一點餘溫的陽光,灑落下來最是暖。風,輕輕的吹,吹響了一株株雲柳的葉子的沙沙聲,輕輕地就回蕩在了耳旁,像是叮叮咚咚的清澈溪水一般。
而盛夏里的那一株株桃樹,現下桃花早就凋零盡了,此時只剩下滿枝的枯意,在橘紅色的陽光和風裡微微搖曳,而也是在這滿街道都是枯意的幾株桃樹里,一顆已經很老,生命也快走向盡頭的桃樹下滿地霧照落花,彷如桃花落盡時的繽紛。
……
……
在文帝的少年執政時期,西殷和后蜀爆發了一場大戰,而也就是這場大戰,讓西殷的鎮東大將軍梁祜,開始嶄露鋒芒,驚艷天下——梁祜率領著西殷當時僅剩的十萬大軍,擊退了后蜀的猛狼之師,侵入蜀地近千里之遠,迫得當時的后蜀不得不主動議和。
當年的西殷,在那時雖氣勢如虹,但其實國力極弱,想要趁此吞併后蜀,實是天方夜譚。文帝深知此理,於是這場由后蜀先挑起的兩國大戰,最後以後蜀的主動議和結束。在後蜀簽訂了許多不平等條約,以及派了一名皇子到西殷作為質子后,這場大戰,就這樣徹底平息了。
至於東玉郡主,也就是在那時,和著質子一起到來。
孟太妃,是先帝的四妃之一,而先帝的皇后,一生只有一位,那是元后楨皇后。在楨皇后紅顏薄命,斯人早逝,先帝就沒有再立新后,掌理六宮的大權,最後卻是旁落成帝的寵妃,李貴妃手上。
李貴妃此人,專權跋扈,野心頗大,一直都想插手國政,在先帝病危之時,更是與太醫串謀,假宣詔旨,把所有成年皇子都騙進了廣明殿,全部毒殺。
最後,李貴妃還與其父兄發起了承德門兵變,欲立其只有三歲的幼子為帝,要不是在千鈞一髮之際,孟太妃冒死救出了元后楨皇后的遺子——當時還只有十一歲的文帝和六歲的酈王,讓三公藉此有了反擊的理由的話,那估計當年李貴妃的毒計早就成功了。
只是,在等到一切都塵埃落定后,人們才猛然發現,孟太妃的長子和幼子,全都已死在了廣明殿的那場陰謀里。
而這些,梁媗也是在前世時,父親和娘親被斬前夕才那樣深刻的清楚了。
文帝駕崩,懷帝登基,而相比文帝的明君之名,懷帝的殘暴和昏庸就更顯醜陋,在登基之初,懷帝立刻一改先前的謙謙君子之范。
凡是曾經得罪過他的人,不出一月就全部罷職免官、獲罪下獄,無一倖免。
這其中,最慘的雖不能算做是梁家,但在梁思玄被定死罪下獄,沈氏也因辱罵懷帝及沈雲崇的暗中搗鬼而獲同罪后,梁思玄把梁家最後的力量卻是用來保存了她們的性命時,她才知道了一切的。
而說到這兒,就不能不說起英王了,梁媗此時的神色也不怎麼好,那可是英王啊!是西殷如今僅有的三位異姓王之一,雖說權勢並不能和酈王相提並論,但英王可也是手握五萬海師,雄踞西殷海境防線的霸主,替西殷擋住了一年到頭無數次的海寇侵犯,更是保下了西境內一方太平的最大功臣。
這樣的英雄,不管是誰都不會忽視也不能忽視的,只是她看著眼前的鐘晴,卻開始有些擔心她了,畢竟英王之女,也就是現下正被簇擁在了場中央的那個少女,可是差點就成為了祁瑒妻子的人啊。
英王子嗣頗豐,但他最疼的卻是自己的小女兒唐夢瀾,而唐夢瀾身為英王的嫡女,本身就已是天之驕女,更何況又得到了英王的喜愛,其個性從小自也就養得有些刁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