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49
石鹿將軍府,有一十八口古井。
有的裡面映著明月,有的沒有。
今晚八月十五,月亮就快要落下了,將軍閣頂上,有兩個渾身濕漉漉的人在坐著。
望著天上的明月。
這時候,一定要有風吹來。
錦繡的皮膚上起了起皮疙瘩,打了個冷顫。
印阿三手裡把玩著兩顆珠子。
「也不知道這裡是什麼?怎麼就關乎王朝的秘密了?這世上莫非和我們這些花子一樣,總是道聽途說,以訛傳訛?」
「這天下不過是庸庸碌碌的人,又怎麼能特別的起來呢?」
印阿三躺在了房檐上,看著明月朝天邊落下。
「我回頭帶它們去白衣院看看,順便給你瞧瞧,你別是在地下呆久了,著了涼。」
「也許是吧。」
錦繡心裡還在想著孫不在,相似的血腥味,相似的曲調,不過是他第一次用這柄叫錦繡的劍殺了人。
「他們是葯?」
「應該是吧。」
「我聞不到葯的味道。」
「哦,因為被封住了啊!你要聞聞嗎?」
印阿三立刻就把手裡的葯殼捏碎了,哪怕是被玉封的絕世丹藥。但是這個瞎眼少年既然想聞聞,那又如何呢?他印阿三,什麼都有了,世上一切的一切都是死物,哪抵得上這個錦繡的少年呢?
印阿三使勁嗅了嗅,卻聞不到什麼味道。只是笑嘻嘻的看著眼前的少年。「你聞到了什麼?」
「明目、菩提、褐膽…..,嗯都是些明目的藥材。還有很多我不知道是什麼。」
「不是毒藥?」
「應該不是。」
錦繡細細的聞著味道,雙眼有些微微的發癢。錦繡難得的感受這種細微的感覺。
下一刻,一顆藥丸被塞進自己的嘴裡,錦繡一張嘴,這顆丹藥久咽了下去。
「你幹嘛?這不是你辛辛苦苦得來的嗎?」
「這不是還有一顆嘛!」印阿三把另一顆丹藥丟進嘴裡。
「你不怕我騙你?」
「所以我們都吃了,大不了一起死唄!」
50
印阿三細細體味著丹藥帶給自己的變化。
三脈的內力立刻蓄滿,緩緩的衝破四脈的關竅,一雙手變的真的和白玉一樣,感應更加靈敏。
上面的傷疤都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內力達到四脈后,印阿三更能感覺到這雙手變的更快,更靈巧,更靈敏,更堅硬,傳遞給自己的感覺也更豐富。
但是這一切僅僅是這顆丹藥的副帶作用。
更深層的變化來源於眼睛。
印阿三從來沒修鍊過關於眼睛的武功,雖然丐幫乞門取道這一功法,會提高些目力,但不過是修鍊雙手附帶的,哪像今天,感覺一切都顛倒了。
身邊錦繡肌膚上的每一根裸露在外的汗毛微微晃動,周圍空氣中的每一粒浮塵,那些更細微的細小生物,遠一些大一些的還有周圍陰暗的雜草叢,小蟲子和那些草葉的紋路。
更遠處圍著將軍府的軍士們,他們行走間帶起的塵土,靴子上的磨痕。
他的目光朝向月亮,依稀能看到美麗的環形山一環接著一環。
他不得不閉上眼睛,眼睛疲憊的留下淚來。
「怎麼了?」
「我的眼睛也要變瞎啦!」
「嗯?」
「哈哈是更好了,就是這種目力不能常用而已。哈哈什麼狗屁關係天下的秘密,不過是加強眼睛的丹藥而已。」
「你就沒什麼變化?」
「沒有。」錦繡很淡然的說。
印阿三的臉上出現了失望。
「可惜了!」
「是啊,浪費了這種神葯。」
「我可不那麼想,不管什麼好東西,只要給對的人用了,怎麼樣都不算浪費。」
「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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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繡並非是一點感覺都沒有。沉寂十四年的眼睛,好像要睜開一樣。奇奇怪怪的感覺湧向眼鏡,酸、麻、癢、痛。
但是眼睛還是沒能睜開,只是彷彿,彷彿看見了一些東西。黑暗中好像有黑色的影子出現,又好像是錯覺。
錦繡覺得自己是幸運的,他現在是丐幫的一份子,是一個讓其他乞丐羨慕的瞎子,因為他們裝作瞎子乞討的時候還容易被拆穿被打,而他不會。
最幸運的是,他遇到了印阿三。一個努力把自己活的像璀璨錦繡一樣的人。
他讓自己感受到更多東西。
那自己是誰呢?一個十四歲的瞎子,有一把叫錦繡的劍。哦,還是繁華城的木袋長老,碰到的每一個乞丐都要喝他打招呼。
他去哪裡,店鋪的老闆都不會趕他,反而會往他的袋子里放上銅錢,這是他以前和父親浪跡天涯時,不曾體會到的。
「最好聽的聲音是江湖曲。」
「錯啦!當然是錢袋子的聲音啦!」
這句話是一個小乞丐一邊笑著被打,一邊抓著錢袋說的。圍著小乞丐打的那群人看著他都跑開了。
「看,這也是江湖。」
原來,錢袋子的聲音也是江湖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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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該走了。」
印阿三的雙手如白玉,但是他身上最吸引人的卻變成了那雙眼睛。比天上的月亮和星星都要明亮。
深邃又美麗,要是和他對視,就彷彿要把自己給吞沒一樣。
可惜,錦繡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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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還有一場惡戰要打。」
印阿三牽著錦繡的手,從屋頂上跳下。以他現在四脈的功力加上目力,完全能夠在將軍府飛檐走壁來去自如。但是還有錦繡,他只能直面包圍這裡的大軍。
雖然錦繡的劍法,在他這個年紀,獨一無二的厲害。
石鹿將軍石鳴正冷冷的看著兩人。
弓箭隊的射手們都苦練技藝多年,個別長官的箭技已經達到了內力一脈。
長期射箭的過程中,這些人或多多少的自然匯聚了體內的脈力。
這些士兵,無論是甲兵還是盾兵還是刀劍甲士,都是箇中好手。是石鹿將軍府的精銳。
「逆賊劉百威呢?赫連公子呢?」
」哦,你怎麼不問藏寶呢?哦,原來那劉百威也不過是蠢人。」
印阿三當然看的到這周圍有暗藏的血跡,明顯這裡經過了一場大戰。
但這又如何?
「藏寶呢?」
「被我和這個小哥吞了。」
「你什麼意思?」
印阿三連時間也懶得拖延,不等著石鳴下發進攻命令,就往前飛身而去。
一雙白玉的雙掌,上下翩飛,把那些穿著鎧甲的兵眾震的吐血。
又像是在戲弄他們,把他們的武器鎧甲給一層層扒下來。
石鳴坐在高高的馬上,憤怒的看著印阿三。
「不過是個臭要飯的,不管那是什麼,就算是被你們吃了,我也能給它取出來獻給信王。」
「還真是條狗奴才,還以為你是赫連那小子的狗,沒想到是另外一個人的狗。可惜啊我丐幫犬字一門的兄弟沒來,不然可要好好調教調教你。」
「放箭!」
印阿三需要看顧錦繡,不得不退回去。
遠處的弓箭手把箭往印阿三身上飛去,一雙快手借著目力,竟然能把箭全部接住並往回射出。但是箭太過於密集,一些力大的只能偏移它的角度,稍微遺漏的,錦繡一把劍也足以應付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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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很快的殺入到軍陣當中去。
石鹿軍最厲害的割鹿陣。將軍石鳴一生的武藝精華都容納進去。
食野之苹,呦呦鹿鳴。
錦繡心中震撼,他從未見識過軍陣高手,也未和軍伍中人交過手。年幼時父親帶他闖過軍陣,周圍到處都是刀劍的聲音,混雜喧囂,聲音怎麼也聽不清。那些訓練有素的士兵,整齊行進會發出震天動地的響聲,每一步好像要把大地給踏裂。
因為聲音太多,太響,他聽的都疲憊了,在父親背上都睡著了。和此刻的場景不一樣的是,他手裡握著劍,父親不見了,前面只有一個像是兄長的人持一雙肉掌在為他開路。
錦繡看不見,只能靠著聲音和氣味,他揮著手裡的劍,一心殺人。
生平第一次感受到收割生命的滋味,無數人在自己的周圍斷了氣。在他身邊慘叫,每一次叫喊波動他的心,卻讓他還是稚嫩柔軟的心變的逐漸的堅硬。
倘若,那天的自己能殺人,父親會更輕鬆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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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阿三更為厲害。
內力增長到第四脈,雙手好像多出了無窮的力量,好像不會疲憊一般,眼前的困境,還遠遠未到他的極限。
石鳴不會因部下的傷亡而嘆息難過一絲一毫,他只是怒火開始堆積,雙眼越來越冷,手裡握住的彎刀越來越緊。
他動了,他等不了這兩個人因為疲憊,被手下的精英們圍殺而死。他也時刻牢記牢記他的任務是拿回寶庫里的東西。為此他在這裡駐紮了五年,放棄了沙場上的建功立業,只為心裡那真正的主公的一個命令。
心裡有那麼一絲迫不及待,昔日來和劉百威以及那群武林人士的勾心鬥角,哪怕麾下的將軍背叛他並玷污自己的名號。今日就是完結之日。
石鹿軍將軍催動著胯下的良駒,揮著刀,向那個在頑強抵抗的乞丐殺去。
割鹿刀下無鹿鳴。
割鹿刀法三脈,這就是他執掌強軍的依仗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