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番外·關於婚禮2
等呂羨的情緒終於平復下來了,姐妹兩個手拉著手靠在床上聊天,呂歆可以聽得出來,姐姐現在還是有些困擾,但是心態已經擺正了許多。不管是對於自己的婚姻,還是對於父母的婚姻。
「我仔細想了想,從前給你帶來了許多不好的影響。你剛畢業后那年春節你還記不記得?你和我說,你可能這輩子都不會喜歡上一個人,這輩子都不會結婚,我心裡還覺得你不懂事。現在想想,有媽媽和我的經歷放在這裡,你會對婚姻產生畏懼,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呂羨的話裡帶著淡淡的自責。
當初在陸修不置一言離開之後,呂歆確實有一段時間抱有著再也不喜歡別人,單身一輩子的想法。可有意思的是,她現在卻要結婚了,對象兜兜轉轉還是陸修,仔細想想,那時的確少不更事。
呂羨握緊妹妹的手:「小歆你要記得,你不是媽媽,也不是我。即使我們遇上的人都不好,也不意味著你的婚姻會非常糟糕。你呀,就是這樣,只要有一點點不好的可能,就飛快地避開碰也不碰。」這樣的自我保護雖然有用,但也往往會讓人失去很多可以收穫的快樂。
聽著姐姐發自內心的關心,呂歆心裡生出一絲暖意。人就是這麼矛盾的動物,相看兩生厭的時候,巴不得這個人根本就不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可是等想起對方的好來,又後悔自己對對方的傷害太過尖銳。
「如果不是這樣想,我現在也不會和陸修在一起啊。」呂歆微微笑著,指尖拂過中指上的鑽戒,「但是姐,我也想和你說,婚姻並不是一個人人生的全部,如果它帶給你的只有數不清的痛苦得話,你的堅持也是徒勞無功不是嗎?」
呂羨眼中閃過一絲動搖,目光卻不自覺地看向多多。呂歆微微嘆了口氣:「你和姐夫的關係,並不影響他盡自己做父親的義務。何況現在他現在有沒有把你們母子放在心上,我想你最清楚不過。」說著,呂歆的話頓了頓,「我知道你是不想多多過和我們小時候那樣的日子,但是現在和那時候不一樣,就像你說的,多多不是我們,那時候媽媽沒辦法,連帶我們都覺得朝不保夕。可是現在我們即使沒法給多多提供最好的生活,也足夠保證他衣食無憂不是嗎?」
呂羨咬了咬唇,搖搖頭說:「小歆,你不明白……」
呂歆打斷她:「我明白,雖然我沒像你一樣,被當著眾人的面詢問,『你想跟著爸爸還是媽媽』這樣的話,可是姐,咱們應該是最能理解對方所遭受過的事情的人了不是嗎?」看起來明明過得不差,也沒災沒病,但是幼年時候的陰影卻可能伴隨一生,所帶來的自卑和偽裝出來的驕傲,一不小心就成為追逐快樂的絆腳石。
你應該是被憐憫的存在;
你應該是可憐的人;
你配不上他們……
這些使人固步自封的陰影苦難,在旁人看來輕描淡寫,但只要親身遭受過,就決不會覺得這是無病□□。
「日子是自己過的,和別人的看法無關。你現在過的不快活,可以預見的以後也沒有轉變的可能。既然已經在谷底、已經是最糟糕的狀況了,那你為什麼不肯改變呢?」呂歆自認和姐姐差別最大的地方就在這裡。呂羨總是優柔寡斷,不到山窮水盡的時候,寧願逃避也不願面對。這和呂歆幾乎是兩個極端,一個極度的柔弱,一個極度的剛烈。
都不夠好,卻十分真實。
呂羨閉了閉眼,彷彿下定了決心一般:「我會好好考慮的。不過在這之前,我想我還得好好規劃一下,總不能無頭蒼蠅似地說風就是雨。」以前的她孤身一人,無論怎麼樣多可以,但是現在她還要考慮多多。呂歆的性格和母親更為相似,呂羨從前很長一段時間裡,曾對母親有過隱秘的怨恨責怪,現在,她漸漸明白過來,為何當初母親會這麼做。
既然已經觸底,與其腐爛在深淵,還不如破釜沉舟,尋求一個否極泰來的機會。
呂歆贊同地點點頭:「你不用害怕,不管怎麼樣,你都是咱媽的女兒,也都是我姐,我們一定會站在你身後的。」
呂羨的眼底又熱起來,她想起從前和她親密無間,現在卻生疏客套了不少的表姐妹們。其實他們也早就勸過自己,只是自己一直不肯下定決心,才冷了他們的心。
除了這些親人,又有多少人會真心實意地關心自己呢。呂羨眨了眨眼,將淚意憋回去,沖妹妹笑了笑說:「那我問你,你爸……還是你爸?」
呂歆挑了挑眉,呂羨玩笑的語氣她聽得出來,並不是在和她挑事。
「他當然是我爸。雖然我們沒什麼感情可言,但他當初畢竟撫養過我,該盡的義務還是要盡。」呂羨大概是真的放下了,聽呂歆這麼說,臉色如常,「但我得承認,我這人比較冷血,對他更多的是責任,不會像對媽媽那麼好。」感情是相互的,你付出多少愛,才有可能換回多少愛,即使是父母也是一樣。
呂羨贊同地點點頭:「我也想開了,從前我只是覺得,他一味地被別人坑騙,等老了之後讓我們接受爛攤子,那還不如我們自己看著。不過自己心裡清楚,他怎麼可能聽我們管。小歆,我現在也堅持不接受他從外邊帶回來的女人,但是我也不是想強迫你做什麼,只是人言可畏,咱們必須現在就擺出一個態度來,免得他們七老八十之後,還來胡言亂語。」
呂歆俏皮地眨眨眼:「反正咱們有口飯吃,就也給他口飯吃,但是想百依百順,是絕對不可能的。」呂歆原以為她這麼說,呂羨會搖頭,沒想到呂羨卻完全贊同了她。先前媽媽和她提過,呂爸爸之前帶了個女人回來,呂羨和他們見過,看來這場見面的結局並不好。
呂羨嘆了口氣:「你可能不知道,你爸的手腳可比陸修快多了。之前帶回來的女朋友,現在已經連結婚證都領好了。」
呂歆從小到大,聽說過父親的很多個女朋友,但是真正意義上的后媽,卻還只有這一個。
呂歆訝然:「這麼快?」
呂羨嘲諷了一句:「何止是快,那后媽自己也有小孩兒,兩個姑娘一個兒子。他為了求個兒女雙全,搶著上呢。」
呂歆好笑地搖搖頭,她們倆明明是在談論自己的父親,語氣卻清淡得彷彿只是在說電視上一條普普通通的新聞。
「陸修的爸媽不是想和咱媽見面么。雖說他們沒讓你把爸也叫上。但是即使私下裡不見面,你結婚的時候,他們也遲早要來的。你要早點做好準備。」呂羨提醒。
雖然他們都不情願去叫父親那邊的親戚參加婚禮,但父親畢竟是父親。風言風語傳出去,只會讓別人覺得她們的媽媽尖酸不懂事。
呂歆笑了笑:「來就來唄,反正不差這兩個座位和禮金。」雖然是沒見過面的后媽,但禮數還是要到。不過後媽帶來的那些便宜姊妹,呂歆可不認。
正說著,呂歆的手機震了震,發消息來的正是很久沒和她聯繫過的父親。呂歆看了一眼父親發來的消息,好笑地和呂羨說:「后媽長得還挺不錯的。」從小到大,呂歆經常覺得,自己父親的腦迴路和別人不一樣,所以很多事情做出來,都顯得匪夷所思。
譬如這次,他直接把兩人的結婚證發給了呂歆,通知她自己已經和后媽在一起了。
呂羨湊過來看了一眼,絲毫不留情面地吐槽了一句:「就是看起來太過風塵了。」
呂歆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她心裡,父親更像是一個符號,只比陌生人多上一層利益關係,不像呂羨又愛又恨。
隨意回復了一句「百年好合」之後,呂歆把自己快結婚的事情給爸爸說了一下。自己發出的消息和上邊的結婚證產生了一種可笑的呼應,呂歆有一瞬的心情複雜。
父親的消息回的很快,只說讓呂歆他們訂好了時間提前通知他,關於自己未來的親家,未來的女婿是個什麼狀況沒有半分關心。呂羨在旁邊一直看著呂歆和父親聊天,見狀有些擔憂地攬住呂歆的肩膀。
要說心裡沒有一絲觸動,肯定是不可能的,只是這絲觸動很快就煙消雲散:「從他很早以前,答應過來學校接我放假回家,然後一直等到學校里的人都走光了之後,他都沒有來的時候開始。我就已經學會不要對他抱有期待了。」呂歆的笑容看不出絲毫的落寞。
她沒有說,那時候和她住在同一間寢室,和她從小學開始,就是同學的室友曾不經意地說過一句:「原來你有爸爸啊。我一直沒見過他,還以為他去世了呢。」
那時候呂歆還沉浸在父親承諾她的欣喜之中,莫名驕傲地回答:「到時候你就能見到他了。」
後來這句話像是一記耳光,打在了還是少女時候的呂歆臉上。並且在知道父親失約的原因之後,呂歆總有種錯覺,臉上那股火辣辣的疼痛始終揮之不去。
其實,沉迷於和朋友打牌而完全把女兒忘在腦後的父親,恐怕還不如已經過世但是生前很愛自己的父親,說起來值得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