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0.定製戀人
對於幾個徒弟,嬴政教導得極為細心,全然沒有開始時的敷衍心態。
對於擇定的親傳弟子步驚雲,他更是毫無保留,幾乎傾囊相授。
別的師父在教徒弟時會留一手,嬴政卻不會。這並非說明他有多麼相信他的弟子,真正原因是,他根本不不怕人超越。徒弟在不斷精進的同時,他又何嘗不是在不斷地超越自己?他有自信,能夠在徒弟超越自己以前,走到更遠的地方。畏懼和忌憚這種無用的情緒,只會讓他止步不前。
風雲霜浪武功不斷進步的同時,年關也近了。
四處都歡騰了起來,忙著張燈結綵,置辦年貨。便是往日忙忙碌碌的天下會眾人面上也多了幾分喜悅。文丑丑按著幫規給眾人發了些錢銀,眾人只覺連他的小丑臉與無常帽也順眼不少。
天下會中,嬴政正在查看幫中要務,忽聽有人來報:「幫主,大小姐求見。」
話音未落,便見一個雪糰子似的小人闖了進來,一把將通傳的人推開:「走開走開,我見我爹,做什麼還要通傳?簡直多此一舉!」說罷,猛地撲向嬴政處:「爹爹是壞蛋,最近都不來看幽若,幽若想爹爹了!」
嬴政穩穩接住了小人,懷疑自己是不是將這女兒寵得太過了,最近在自己面前是越來越膽大,什麼都敢做,什麼都敢說。
伸出手捏了捏那張白白嫩嫩、還帶著嬰兒肥的臉,嬴政滿意地看著她小臉皺成一團,含糊不清地說道:「爹,別捏了,臉…臉要變長了。」
嬴政依言將幽若放到地上:「說起來,朕近日似乎還未檢查你的功法與課程進度。」
此話一出,幽若當即變了臉色,她眨巴眨巴眼睛,一臉可憐地望著嬴政,雙手拽著他的袖口:「爹,今晚可是大年夜噯,你忍心讓你的女兒,大年夜跟那些老頭子老太婆一起度過嗎?」
「什麼老頭子老太婆,那是你的師長。」
「不要他們做師長!我爹明明比他們厲害千百倍,我幹嗎要跟著他們學?」說到這裡,幽若倒是顯出些近日學來的銳意,在轉向嬴政時,又軟了下來:「爹,你能教那幾個小孩,為什麼不能教我?」
「幽若,即便你是朕的親女,未達朕的標準,朕也不會收你為徒。所以,若是想成為朕的弟子,即便只是記名弟子,你也尚需努力。」
幽若的武學天分不差,比秦霜略勝一籌,但也算不得上佳。可幽若無需為自己的處境擔憂,遂與一般這個年齡段的孩子無二,調皮貪玩,不願好好練武。雖有嬴政時不時地過問,但她也只堪堪完成嬴政定下的最低限度。進展與心境自然無法與將一整個白日都花費在練武上的風雲霜浪等人相提並論。
嬴政有時會覺得幽若太鬧騰,而步驚雲等人則太靜,靜得不像是孩子,沒有這個年齡段的孩子該有的生氣。若是兩相綜合一下,他大約能省心很多。
幽若癟了癟嘴,卻也知道自己平日撒個嬌闖點小禍什麼的嬴政不會在意,但在涉及到嬴政的原則時,他絕不會妥協退讓。她張開嘴,剛想說些什麼,便聽有人來報:「幫主,『孔慈』求見。」
按理說,一般的奴僕是沒有資格直接求見幫主的,也就是『孔慈』是天下第一樓中唯一的婢女,是四位少爺身邊伺候的人,方有了這個臉面。
幽若顯然也是知道這件事的,她小小的眉毛一豎:「不見!那些人平時跟我搶我爹就算了,大過年的,還要跟我搶我爹,簡直可惡至極!」在她心中,尚未謀面的風雲霜浪早已被劃上了一個大大的叉。
嬴政見她張著雙臂攔在自己身前,一副捍衛領地的架勢,不由好笑:「你又知道了?」
「我不管,反正爹今天得陪著我!」
「幽若,莫任性。」又揚聲對門口通稟的人道:「讓她進來。」
嬴政一句話既出,幽若便是再不情願,也乖乖地閉上了嘴。說來也怪,自打她養成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性,泥菩薩與小火猴多次聯手都沒能逃過她的魔爪,文丑丑更是被折騰得遠遠看見她就繞道,也只有嬴政能令她乖乖聽話。
甚至,嬴政不用多說什麼,只要流露出一點不高興的傾向,幽若便會收斂利爪,乖得像只小鵪鶉一樣。
現在還是讓爹高興比較重要,暫且放那些人一馬。幽若在嬴政看不見的角度露出了危險的目光,她不急,等那些人惹到她爹或者她頭上來,看她整不死他們!
『孔慈』進來后,對著嬴政與幽若恭謹一禮:「見過幫主,見過大小姐。」
幽若直接將頭瞥向一邊,鼻翼中發出一聲輕哼,毫不掩飾對『孔慈』的不歡迎。
「你有何事?」嬴政道:「莫不是他們幾個讓你來的?」
『孔慈』搖搖頭:「不,不是風少爺與霜少爺他們的主意,是奴婢斗膽自作主張,懇請幫主今晚能陪陪他們。霜少爺說今晚是年夜,天下第一樓卻什麼都沒有布置,實在沒有過年的氛圍。於是風少爺從大清早開始就在剪窗花,就是為了能讓天下第一樓看著喜慶些。奴婢知道,少爺們雖然嘴上沒說,但心裡還是很希望幫主能夠回去的。」
見嬴政認真考慮孔慈的話,幽若急了,捉住嬴政的手臂蹭了蹭,像只即將炸毛卻竭力收斂爪子的貓咪。
嬴政在她頭上輕敲了一記:「回去告訴霜兒他們,晚間朕與幽若一道過去。」
『孔慈』喜笑顏開:「是,奴婢這就去讓人準備一桌好的酒菜。」
嬴政望著天邊,一聲輕嘆。遙想當年,他並未好好與眾子過過幾個年節,甚至後頭的幾個年節,長子被派遣在外,不曾回京。從前他並未在意,現在卻是想見一面也不能了,到底惆悵。如今這般待四個孩子,也未必沒有聊補遺憾的意思。
爆竹聲聲,天下第一樓的大廳中,聶風正執著剪刀,聚精會神地剪著紙,他手極巧,不一會兒,紙上的圖案便惟妙惟肖。將手上又一張剪完的窗花放在一邊,聶風揉了揉有些酸澀的眼睛,小小地打了個呵欠,嘴角卻帶著恬靜而溫暖的笑。
斷浪在一旁想要幫好友的忙,奈何笨手笨腳,總是剪壞,一氣之下將剪子丟到一邊,把剪了一半看不清是何圖案的紙揉成一團,狠狠地向外擲了出去。
步驚雲正低著頭安靜地雕刻著什麼,與周圍的熱鬧顯得有些格格不入。頭上冷不防被紙團砸了那麼一下,終是抬起了頭。只見斷浪笑得一臉囂張:「大過年的,還擺著你這張死人臉,師父看了定然也會掃興。你倒是笑一個啊!」
「多管閑事。」步驚雲說完,繼續低頭完成手中未盡的活計,活像面前沒有斷浪這個人。
斷浪一邊的眉毛狠狠地抽了抽,忍了又忍,方道:「你這小子果然欠揍!」要不是覺得大過年的揍人破壞氣氛,他早就揍上去了!
趙華鋒站在牆角看著這一幕,不解地托著臉:「斷浪,你為何總是喜歡惹步驚雲?」
「誰讓本少爺看著他這張臉就來氣!」斷浪憤憤道。
「說起來,在新年裡你們有什麼願望嗎?」秦霜問道。
「當然是要在本少爺手中重振斷家威名!我要世人提起斷家便想起我斷浪!」斷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
聶風歪了歪頭:「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只要能夠和師父以及師兄們在一起就好了。」聶風的願望,從來就只是要一個家,從前是與聶人王與顏盈一起,如今,這個位置自然就被嬴政等人所取代。
步驚雲靜默半響,冷冷地吐出兩個字:「報仇。」反正,既然嬴政都已經知道了,是否會被聶風等人知道,他也就不在乎了。
「那報仇以後呢?」斷浪追問。
「沒有以後。」步驚雲手中的刻刀頓了頓,雕像上被劃出一道深痕。
「你該不會是一開始就打算著和你的仇敵同歸於盡吧?」斷浪看著步驚雲的眼神有些古怪,他完全不理解步驚雲這種心態,有師父的指點,他難道還怕打不過自己的仇敵嗎?
「與你無關。」他一個人,又哪裡有什麼以後?既然殺父之仇他無法忘懷,那麼他必殺『雄霸』。先前他想著『雄霸』對他的種種好,心內總是糾結不已。現下他已想明白,既然『雄霸』對他的恩情他也時刻惦記,在報了殺父之仇后將這條命還給『雄霸』就是。
斷浪瞥了一眼那個被步驚雲刻壞的雕像:「這上面的人,應該是師父和風吧?」
一大一小兩人手牽著手,十分溫馨,兩個人的髮型及身上的衣著都已雕琢好,唯有臉部,一片空白。此時,大的那個人的臉上多了一道深深的刻痕,正是方才步驚雲怔愣之下刻壞的一刀。
斷浪輕嗤一聲,將雙手別到腦後,不屑道:「口是心非!當時表現得那麼不在意,其實心裡還是渴望得到師父的關注的吧?」繼傲慢、目中無人後,斷浪心中又給步驚雲打上了表裡不一的標籤。
步驚雲不答話,只是默默地將被刻壞了的雕像小心地收起。他從來不屑於掩飾什麼,只是,他表達情感的方式本就與旁人不同。就連他的親生母親玉濃也不曾了解過他。
母親玉濃臨終前曾希望他為她流淚,代表他對她有那麼一點母子之情。他流不出淚,便隻身一人爬到山上為她摘人蔘,希望她的病能好起來。可惜,玉濃想要的他永遠也給不了,他所做的一切玉濃也不曾真正理解,於是,玉濃帶著對他的怨恨過世。可以說,除了繼父霍步天,沒有人真正了解過他。
而這一點,他沒有必要特意向斷浪解釋。
廳中氣氛變得有些僵硬。聶風見狀,招呼眾人:「大家幫我把這些窗花貼上去吧,等師父來了看著也高興些。」
大約是因為心中有期盼的緣故,這雖是五小童中四人度過的第一個沒有親人在身邊陪伴的新年,但寂寥之情倒散去不少。
***
暮色漸濃之時,幾個小孩子在『孔慈』的帶領下將窗花一一貼在天下第一樓各處。
聶風跑得最是歡快,在將最後一紙寓意團圓的窗花貼上后,將小臉湊到窗戶前,哈了口氣。看著窗戶上氤氳的白霧,又好奇地用手在上面抹了一把。
「咦?」
用衣袖揉了揉眼睛,聶風驚喜地笑道:「是師父!」
只見嬴政身著一襲鑲金邊黑色錦袍,整個人幾乎要融入夜色中。他的左手邊多了一個長相甜美的女孩子,一路蹦蹦跳跳,好不歡樂。
『孔慈』笑著退下,將熱騰騰的菜一一端了上來,時間掌握得恰到好處。
幽若雖不待見嬴政的四個弟子,包括新多出來的一個拖油瓶趙華鋒,但因大年夜有父親陪伴在身邊,心情頗佳,遂也沒特意找碴。
「這是大小姐喜歡的糖醋裡脊,這是霜少爺喜歡的麻婆豆腐,這是風少爺喜歡的韭菜炒蛋與豬肺湯,這是浪少爺喜歡的炸蝦,這是趙公子喜歡的叫花雞,這是雲少爺喜歡的番茄……」
「雲兒他不喜歡番茄。」嬴政忽然開口道。
『孔慈』的面上有一瞬間的尷尬:「對不起,幫主,上一次用飯時雲少爺對著番茄多動了一口,奴婢以為……奴婢馬上讓人去重新做了雲少爺喜歡吃的菜送上來。」
「不必了。」嬴政指了指自己眼前的一份菜式:「將這個放到雲兒面前就是。」
『孔慈』有些驚訝:「這不是幫主您喜歡的……」心中暗嘆,雲少爺居然跟幫主一個口味。不過,連她都沒有發現,幫主是怎麼察覺出來的?
「朕不講究,放到他的面前就是。」這話倒是實情,嬴政雖有偏好,但口食之欲向來寡淡。
步驚雲抬頭看了嬴政一眼,隨即又飛快地低下了頭,握著筷子的手微微攥緊。
他不得不承認,在剛才的那一瞬,他險些又被嬴政看似漫不經心的關懷所動搖了。也許是因為,嬴政的身上,有著令他渴求的溫暖與安寧。
用過晚膳后,幽若大小姐開始對著老實人秦霜露出『獠牙』,但很快她就發現,欺負老實人是在沒意思,遂開始與斷浪互掐。其實也不過是些小孩子你損我,我損你的對話罷了。
聶風則將半個腦袋探出窗外,伸手接住落在掌中的一片晶瑩,輕呼道:「下雪了!」
他曾在心中暗自許下心愿,並且悄悄地作了規定,若是今晚下了雪,那麼他的願望便能夠實現,也難怪一場再常見不過的雪花讓他如此高興。
嬴政望著站在窗邊的小人,微微失神。
小時候的聶風,性情確實是與扶蘇有些相似的,一樣的乖巧,一樣的愛笑,且心中充滿了理想。雖對扶蘇哀其不幸,怒其不爭,但在嬴政心中,歲月沉澱下來的,更多的是對長子的思念。聶風在身邊,多少慰藉了嬴政的念子之情。
此刻,他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走上前去為聶風緊了緊衣袍。
聶風回過頭,小臉因興奮而變得紅撲撲的,一手指著窗外:「師父,煙花!」
清脆的童音剛落,便聽耳邊一聲震耳發聵的鳴響,天邊被灼亮了一片,升至半空的煙火,有著燃燒到極致的絢爛。
多年以後,聶風得知了嬴政的真實身份,曾不無懷疑地向嬴政詢問,是否因他幼時的性格像極了他的兒子,他才會對他那般好。
嬴政答,聶風是聶風,扶蘇是扶蘇,他雖因聶風與兒子的相似之處而對聶風多有關照,卻從不會認錯人。他雖懷念兒子,卻不欲令聶風成為另一個扶蘇。
然而,這段始於師徒及親情的感情,到底複雜得令當事人也說不清了。
幽若難得「棋逢對手」,與斷浪鬥嘴斗得正歡,冷不丁地一轉頭,恰巧看到嬴政與聶風這溫馨的相處模式,頓時小嘴厥得老高,纏著嬴政答應元宵之時帶她出去看花燈,方才罷手。
在她想來,只有自己與爹的元宵節,定是十分美好的。沒有想到的是,出行的不止自己與嬴政兩人,就連拖油瓶們也一個不落地跟來了。當看到出行的那一輛輛馬車的時候,幽若的臉都青了。
這一次,幽若格外地防備聶風——實在是被上一回看到的一幕刺痛了眼睛,竟萌生出聶風與嬴政才是父子的想法,父親即將被搶走的危機感頓生,幽若遂一上來就將聶風隔了開。至於走在嬴政另一旁的步驚雲,幽若揚了揚眉,跟著就跟著吧,反正這就是一個悶葫蘆,毫無威脅力。
各色花燈點亮了十里長街,似一條柔和的光帶,溫柔地照撫著過往行人。
人們的臉上滿是喜悅,這裡處於天下會的勢力範圍內,如今天下會的稅收並不重,他們也有了閑錢來為家裡的女孩置辦些新鮮玩意兒。
幽若見了那些新鮮的小食雙眼一亮,面人、酥餅、糖葫蘆……她幾乎一樣一樣地試過去。嬴政擔心她吃多了鬧肚子,並不許她多吃,只許每樣嘗上那麼一口。幽若鬱悶了一下下,很快就開始與眾小童「分享」零食。
秦霜及斷浪二人是被大人帶著出來過的,不至於如幽若這般「沒見過世面」,倒是一直隨著父母隱居的聶風並趙華鋒初次見到這些小吃,難免有些興奮,嘴上也沒停過。幽若見步驚雲一直抱著雙臂跟在嬴政身後,趁步驚雲不注意將一顆糖葫蘆塞進步驚雲嘴中。步驚雲眉峰一皺,到底沒做出當眾吐食這等不雅之事。只是這酸酸甜甜的味道實非他所愛,故而吃得十分糾結。
嬴政就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這一幕。許是因為今日的燈光過於柔和,竟讓他素日凌厲的眉眼看起來也溫和不少:「雲兒,沒試過這些?」
步驚雲面無表情地與他對視了半響,幾不可見地搖了搖頭。從前,繼父雖然關心他,但早先忙于山庄之事,後來又忙著照顧他病體沉重的母親,是沒有時間帶他出來玩的。
步驚雲並不在乎是否能夠出來玩,然而此刻,在這樣一種環境下,街道上眾人的喜悅的的確確感染了他。步驚雲的眸光倒映出燈火的光芒,他想,他體會到了一種名為幸福的味道。
愣神間,手中便被塞入了一根硬桿。步驚雲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上多出來的東西,這是一盞七彩琉璃風燈,精緻小巧,做得極是漂亮。步驚雲又望了眼將風燈遞給自己的嬴政,沉靜如水的黑眸中似乎多了一絲困惑。
「他們都挑了燈,唯有你未挑。」嬴政指了指幽若及聶風等人。
步驚雲捫心自問,喜歡嗎?也並未。可為什麼,感受著手中的重量,以及桿上殘留的溫度,他竟會捨不得放開?
一群人拿著各色燈火呼啦啦地湧向河邊,有人將燃料點燃,而後將手中的燈放飛,直至隱沒在漫天的燈海里,越飛越遠。也有人手中的燈不能飛,便在燈上寫上自家心愿,而後將燈放入河中,順流而下,場面也頗為壯觀。
在元宵節放飛花燈有照亮前途之意,聶風等人也隨著人流將燈放了。步驚雲見到這一幕,卻抿緊了唇,將手中的燈往後藏了藏,眼中閃過一抹不自在。
嬴政見了,有些好笑,「不過是一盞燈,你若是捨不得,也不必放走,帶回去就是了。」
鞭炮聲過後,耳畔忽然傳來幼童的啼哭聲,原來是一個五六歲的小孩與大人走散了。既然見了,便沒有放著不管的道理,經過一番周折之後,秦霜將小孩送回了其父母身邊。小孩的父母很是感謝秦霜,拉著他的手就要備飯表示謝意,秦霜幾番推辭,並表示家中長輩還在等候自己,方才得以脫身。
「若是雲兒走失,不知能否尋到回家之路?」看著那走丟的小孩涕淚橫流的狼狽面龐,嬴政忽然開口。
步驚雲靜默半響:「我認路的。」
「那便無礙。」嬴政並不明白為何在那一刻,自己會問那樣一個問題,只因心中想問,便問了,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步驚雲長大后,早已不再會因不識路而走丟,只是,那時他才知道,原來心,也是可以迷路的。而他,早已在不知不覺間走入岔路口。
因心中有事,步驚雲落後了嬴政一步,不想,正是這一步,使得他被人流擠出老遠。
正努力地想要逆流而上,有隻手忽然伸出來,拽著步驚雲往旁邊一扯。燭火一晃,步驚雲小心地護住了風燈,鼻翼中卻似吸入了灰塵一半,令他不適地嗆了嗆。忽然,步驚雲感到項間一涼,尖銳冷硬的金屬抵在了自家的脖子上,因來人手上沒輕重,很快在他幼嫩的脖項上劃出一道血痕。
要害處被人拿捏住,步驚雲眉也不皺,只是無悲無喜地望著面前忽然出現的人。
那人一連點住他身上幾處大穴,而後足下輕功運轉,將他帶到一個偏僻的院落中。
幾人方落地,立時便有人迎了上來。
其中一個年紀不大的小女孩搖晃著手中的小鼓,將步驚雲上下打量了一番,細聲細氣地道:「忙活了這麼半天,居然就只抓到這麼一隻小蝦米?若是城主怪罪下來,我看你們誰擔待得起!」
「老大息怒,實在是雄霸那老匹夫武功高強,警惕性又高,我們不好輕易下手啊。」
與小女孩看起來是雙胞胎姐妹的另一個女娃娃冷笑一聲:「所以,你們抓了個小蝦米,就想要濫竽充數?」
「不是,老大,我看這個小孩也是有用的,所以費了那麼大力從雄霸身邊把他抓了過來。」
「哦?這話怎麼說?難道雄霸還會為了這麼一個小孩而特意找回來不成?」
那人擦了擦額角的汗:「老大,你有所不知,這是雄霸新近收的弟子,而且是唯一的一名關門弟子。據說雄霸為了保護他的安全,還收了三個記名弟子為他作掩護,可見雄霸對此子不一般!」
女娃娃的眼珠子咕嚕嚕轉了一圈:「你是說…只要這個小孩在我們的手上,雄霸就一定會找過來?」
另一個女娃娃與她心有靈犀,抿唇一笑:「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布下天羅地網將雄霸那老匹夫俘獲,然後獲得城主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