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集

9.第九集

余念指揮警方帶人來現場,這裡已經封鎖,無關人員盡數撤離現場。

主要是兇手手裡有槍,不能拿無辜群眾冒險。

余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電話那頭還傳來詭秘的唦唦聲,像風聲,又像是車水馬龍聲,無從辨析。

她渴求兇手,再說點什麼吧?

——再透露一點訊息,讓我找到你。

余念閉上眼,眉宇間被露水凝結出一團霜花,泛白的幾點,被蔚藍色的夜空映襯,似蒙上一層霧靄。

隱隱約約,她察覺一股失重感,從腳底襲上來,那股暖流泊泊湧入周身脈絡,兌了濕氣,滲出汗液。

這是余念壓力大的表現。

她很少會被壓力壓制到透不過氣的時候,但現在有了,兇手把女孩的命交到她的手上。

如果女孩死了,就是她辦事不利,被兇手牽著鼻子走;如果大人有什麼輕生的念頭,也是她的罪過,社會輿論不知道會是怎樣,但必定會對她惡言相向。

「你想要怎麼樣?」

余念的鼻翼滲出汗水,她覺得熱,衣服緊貼在後背,被汗水吸住,像是嵌入肌膚內,又癢又疼,無所適從。

可能是她的錯覺,也可能是被汗水蟄進了肉里。

在等待的期間,她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

想起自己跑得不夠快,見不到父親最後一面。

很多事,都是她的疏忽,她的過錯,她必將背負這一切。

「怎麼了?余念姐。」小白突然攥住她的手腕,冰涼的觸覺將余念從回憶深淵拽回。

她回神了,遊離的魂魄在剎那之間,被小白的言語驚覺,壓入這一具行屍走肉般的皮囊內。

余念搖搖頭,微笑:「沒事。」

電話那頭還是沒有任何回應,兇手淡定自若,坐聽風聲,感受余念的惶惶不安。

兇手一定很享受,猶如神明一般穩坐神殿,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指責世間百態。

她也在宣判她嗎?

余念必須找些事做,好讓自己分心,「孩子的父母帶到了嗎?」

「在路上,幾分鐘之後就到了。」警員說,「余小姐,你臉色不好,怎麼了?」

「沒事,有點感冒。」余念一側頭,正對上沈薄探究的目光。

她怕他看出端倪,心虛地問:「怎麼了,沈先生?」

「沒什麼。」沈薄依舊彬彬有禮,很明顯看出了她的惶恐,卻並未點明。

他有敏銳的觀察力,她也有敏銳的感知力。

時間如白馬過隙,一點點流逝。

他們已經等了太久了。

余念神遊天外,一會兒想到了先前死者慘烈的死狀,一會兒想到了女孩那一張惹人憐愛的紅潤臉蛋。

女孩也是兇手小學同學的孩子,為什麼這麼湊巧都被小白遇上?

兇手帶走了孩子,反過來借孩子威脅父母,強迫父母贖罪。

也就是說,女孩的父母也有暴力行為是嗎?

知道自己的孩子先天不足,無法說話,所以在眾人面前惺惺作態,扮演一個優良家長是嗎?

這一層偽善的假面的確應該被殘忍剝離,不受其矇騙,但一定要以死亡為代價嗎?

又或者,從一開始,小白就是被利用的對象。

他敏感、善良,富有同情心,所以兇手利用他這一點,讓他撿到可憐的女孩,察覺她的苦處,繼而被兇手暗示要承擔所有罪行,心甘情願做那一隻替罪羊。

這個女人,究竟想做什麼?

為什麼處心積慮布置下這一切,就因為所謂的仇恨,就能譴責所有人,包括狂妄自大到擅自決定他們的人生,取他們的性命嗎?

她沒有這個資格。

「你想到了什麼嗎?」沈薄壓低了嗓音,問她。

「她從一開始就策劃了這一切。」余念抿唇,不甘地說。

「是嗎?」沈薄勾起嘴角,笑得意味深長,片刻,他頓了頓,說:「或許,還不止這些。」

「不止這些?」余念聽不懂他話中音。

「軍刀有帶嗎?」

「有,」余念啞然,「你怎麼知道我隨身攜帶軍刀?」

「偶爾,你會下意識做出撫動右腿褲管的動作,以及兩隻褲管的新舊程度不一,還有褶皺痕迹都提醒了我,你有軍刀這個事實。」

「沈先生好眼力。」

「那是因為,我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余小姐的身上。」

余念心口一窒,茫然地凝視他。

又來了,他又開始說一些曖昧的話撥-撩她。

余念將凜冽的軍刀遞給他,提醒:「刀刃很快,拿的時候小心一點,以免傷了手。」

沈薄將刀從鞘中彈出,在指間如游龍般靈活環繞翻飛。他似乎是個中老手,一把軍刀玩得很好,指間流出,掌中進,看得人目不暇接。

忽然,他將小白的手拽住,反手一個扭花,將他的手臂擰在他的身後。

沈薄半屈起膝蓋,抵在他堅實的脊背上,說:「你真的是無害的嗎?」

「沈先生,你要做什麼?」余念上前阻攔。

沈薄不肯鬆手,力道極大。

她蹲下身子,用潔白的袖口給疼得咬緊牙關的小白擦汗,她用唇形一次次描繪話語給小白看,「你別怕,沈先生只是看看你的手臂,別怕,別擔心好嗎?」

小白原先的焦慮很快平復下來,像是疼極了,他強忍住痛楚,滿頭熱汗,點了點頭。

「沈先生,你究竟要做什麼?」

沈薄彬彬有禮,朝她點頭致意,「我是想要保護余小姐。」

「保護我?這樣保護我?」余念問他,「你究竟要做什麼?」

沈薄不動聲色勾唇,繼而將鋒利刺骨的軍刀再次刻入那一道處於手腕、已結痂的傷疤內。

「嘶……」小白髮出痛苦的呻-吟,卻換取不了沈薄半分的同情。

情急之下,她奪過一側警官的槍-支。

余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保險,雙臂筆直交疊,扣住扳機,對準了沈薄的額頭,「給我放開他,沈先生,你究竟想做什麼?」

警員吹哨,對余念喊:「余小姐,你做什麼?放下槍!」

「你們讓沈先生先住手!」她厲聲喊。

沈薄恍若未聞,他繼續用著軍刀,小心挑開皮肉,血液順著他的指縫徐徐流淌下,形成鮮紅色的支流,匯聚在他深黑色的風衣外套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黑色陷窩。

余念咬緊下唇,實際上,她並不敢開槍,可奈何沈薄軟硬不吃。

若他繼續動作,她一定會開槍射入他的肩膀,迫使他失去行動能力。

「咣當。」突然有金屬物從小白的腕部掉落,染著幾許鮮血,滾落在原地。

沈薄收刀入鞘,畢恭畢敬將軍刀還給了余念。

余念遲疑著放下槍,還給身側的警員,澄清事件經過。

沈薄無奈嘆氣,似有些傷神,「我沒想到,余小姐居然這麼不信任我。」

余念避而不答,她的反應確實過激了。

不過,那個嵌入小白腕內的東西究竟是什麼?

她從地面上拾起金屬物,交由警方檢查,居然發現,這是一枚竊聽器!

也就是說,從一開始,兇手就利用了小白,她早就設計好了這一切,包括他們的動向!

那麼,有關余念的衣著,也是因為和小白交談了以後,兇手才得知的,故意這樣說話來詐她,是嗎?

所以……

余念深深吸一口氣,冷得五臟六腑皆數冰凍,「所以,她並不在附近,我們被騙了。」

現在手機號碼的定位還未搜索出來,根據之前通話判斷所確定的附近位置的提他們一無所獲,陷入了兇手的圈套之中。

該死!

該死、該死!

她早該想到的。

余念不知該作何反應,是自責嗎?還是怪自己疏忽?

很顯然,小白也並不知兇手部署的這一切。

他被利用了,還對兇手感恩戴德,險些讓余念陷入危險。

小白蹲下身子,一遍又一遍用手掌撫摸後頸,這是焦慮的表現,他有嚴重的心理疾病。

「余念姐,對不起,余念姐,對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呢喃,血染上深黑色的發梢,流下一點淺淺的血漬,融入頭皮。

「沒事的,小白,別怕,沒事。」余念安撫他。

小白一直將頭埋在膝蓋之間,戰慄著,看不清她的唇形,也做不出任何的回應。

「小白!振作一點。」余念強行擺正他削瘦的肩膀,讓他正視自己,「沒關係,我們取出竊聽器了,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沒事了,明白嗎?」

雖然情況已經陷入了危急狀態,但她還不能倒下,還沒有到真正一決勝負的時刻,她怎麼能輸呢?

如果她輸了,又有誰來拯救小白?

這個少年,不該受到這樣的待遇……

「余念姐,我……」

「你有先天性的缺憾,的確是這樣,沒錯,但你也完全可以像個正常人一樣生活,甚至可以比他們都強,明白嗎?」

小白垂眸,迫切地避開她的臉,不想去看她的唇形。

余念掰正他的臉頰,比他對視,說:「如果你再這樣自卑,陷入自己的世界,遇事不會解決,只會道歉,從而逃避的話。那我也會拋下你,沒有人能來救你。」

他大驚失色:「別拋下我。」

「那就成熟一點,像個男人一樣!我們去找到她,問個清楚,明白嗎?」

小白微抿下唇,最終堅定地說:「好!」

余念呼出一口氣,她微鼓腮幫,再次接聽電話:「全部經過你都知道了,現在滿意了?」

電話那頭的人避而不答,說:「不用搜地點了,我告訴你們,我在陽光小學的一年級三班,直接把她父母帶過來吧,我也想見見……我的老同學。」

余念摸不清她的想法,但還是照做,就在她上車時,又聽電話里傳來嗓音低沉的女聲:「長路漫漫,不如我給你講講,我以前的故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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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的沈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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