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56章

56.第56章

一邊的空調正合時宜地送著涼風,周梓晏鼻尖全是杜冷月發間的幽香。

杜冷月被他一下子的回頭嚇得有些懵然,獃獃的目光躲閃著,一動不敢動。

長達一分鐘的僵持以後,周梓晏緩緩地、有些猶疑地別過了頭。

他整個頭背對著她說,「開始吧。」

杜冷月安撫著狂跳的心,足足冷靜了有兩分鐘,才開始一點一點在他胳膊上描繪起來。

畫的是一棵樹,一棵看起來很像濃郁不散的陰雲的樹。看圖的時候她就在想,這樣的一個紋身和寓意,導演他們真的不打算改一下原著之類讓它變得更普通一些么?畢竟沒有哪個正常人會在身上紋了一棵樹。而且在觀眾看來難道不會覺得好笑或者奇怪么?雖然她現在全然笑不出來。

五年前為周梓晏做那次人體彩繪也是周梓晏拗著非讓她來。門窗緊掩的小教室里,她的畫筆和畫盤畫夾散亂地放著,空氣里滿是桂花的幽香和植物的清香。她看著在自己面前**著上身的男孩子瞬間變了個大紅臉,好像就算是以藝術的名義也無法掩蓋這件事情的不純潔性一樣。

廖凱再敲門進來的時候,周梓晏正靠著桌子慢悠悠地喝著水。他**著的臂膀上,一邊肌肉線條分明,另一邊則是暗藍色蔓延開來的紋身,先是濃重粗壯的樹榦,然後筆觸漸銳,虯枝攀爬到背上逐漸變細,像是流淌進沙漠里的溪流般消失不見。廖凱不禁嘖嘖稱奇,杜冷月讓他驚艷過兩次,第一次是她大二末參加比賽那次,第二次就是這次。

轉頭看看杜冷月,後者沖他淡淡一笑然後繼續低頭細細地洗筆,這算是她的職業病了。

「行啊你們,」他兩頭看著,成果完美,但是氣氛顯然不太對。於是圓場地說道,「那個……這算是完了唄?盒飯到了咱先開飯吧。」

「嗯,」杜冷月把筆擺好,擦了手回到周梓晏那邊,虛握住他的臂膀認認真真地看了看,「再等一分鐘,外層固定的噴霧全部吸收了就可以穿衣服了。」

「可以穿衣服?「廖凱有些驚奇,「不會擦掉嗎?「杜冷月被他逗得輕輕笑了,「不會的。外面噴了定型的噴霧,吸收了這一個星期都不會脫落,出汗或者洗澡都沒問題的。」

「嘿!這有點兒厲害啊這!「廖凱圍著周梓晏轉著看了半圈,被他斜睨著投射過來的鄙視的眼神弄得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

飯被端進來的時候,周梓晏已經穿好了衣服,他抱著臂靜靜地坐著,杜冷月則在另一邊規規矩矩地端坐著。

廖凱一邊放下碗筷和一小盒一小盒裝好的飯菜一邊問她,「杜丫頭,你有啥忌口不?「杜冷月趕忙擺擺手說,「沒有……不用放了了我不餓的……」昨天輸了液,外加她的胃最近舊疾複發,真的是一點也沒有飢餓感。

「她不吃西芹,會想吐;西蘭花放過去一些,蘿蔔別弄;湯里別……「周梓晏停住,似乎嫌棄廖凱笨手笨腳般「嘖「了一聲,鬆開抱著的雙臂,然後三兩下把她對麵湯里的香菜熟練地挑了出去。杜冷月和廖凱俱是愣在了當下。

「嘿嘿,好了好了吃菜吃菜。導演說兩點就開拍了咱們得抓緊。」廖凱笑著緩和氣氛,杜冷月立馬低頭默默地喝著湯。

一頓飯下來,周梓晏不停不停給她加菜添飯,做得自然而然又不容反抗,就像習慣於照顧女兒的父親,讓她只覺得自己的胃幾欲超負荷。廖凱尷尬地一個人在旁邊頭也不敢抬,話匣子般的他整頓飯都異常沉默。

下午照常開拍。撒莉換了衣服和妝容,臉上有難掩的疲憊之色,看著和周梓晏站在一起的杜冷月,眼神有些怪怪的。

導演對杜冷月做的彩繪十分滿意,不停不停地稱讚著,甚至說以後會介紹別的導演來用杜冷月。杜冷月尷尬地笑著應著,所以她以後可以各個片場跑著給各種明星作人體彩繪么?看看旁邊綳著臉的周梓晏,想著還是算了吧。熟人都不好做別說陌生大腕。

----------

簡單陳舊的小旅社大廳,沈妍一個人坐著輪椅挪到正背對著她靜靜看書的方健。

他穿著灰色的襯衣,袖口微微挽起,只抬頭禮貌一笑便繼續低頭看書,毫不在意來人是誰。

「喂,房間的熱水器又壞掉了。」

「等一下,傍晚就會有人來修了。」

「樓上在滲水。」

「不會的。樓上沒有住人。」

「房間有老鼠。」

「我有養貓。「方健騰出一隻手指了指在門口曬太陽的橙色肥貓,好脾氣地笑著,「你猜她吃什麼那麼胖的。」

「我……」

「好吧,走吧,我去看看,」方健起身,似乎終於被說動了或者說是無奈了。越過她準備上樓。

「等等!」沈妍蒼白細長的指尖緊緊攥著他的衣袖,咬了咬唇,一字一頓地看著他說,「房間里的畫……也是跟她有關么?」

「和你沒關係。」

「院子里的櫻桃樹,也是她……」

「我說了和……」「啊——!」

方健被沈妍追問的有些煩了,似是被戳到了痛處,猛然甩她。沈妍死死抓著不肯鬆手。大力撕扯下,沈妍被險些被從輪椅上甩下,方健急忙地穩住了她,自己的襯衣卻被撕扯開來,扣子散落了幾顆,左半邊臂膀隱隱露出那個青色的紋身,那棵如烏雲瀰漫的樹。

「CUT!Perfect!Perfect!」

「過!」

全場登時歡呼起來,要知道,因為女主角缺席一周,他們可為這個場景改動和擔憂了好久。

周梓晏拉起衣服,扣子壞掉了扣不上,扶了扶撒莉,問她,「沒事吧?「撒莉搖搖頭,握了握有些生疼的指尖。

周梓晏低頭看著,然後輕聲說,「辛苦了。早點回去休息。「轉頭跟導演們打過招呼,向著杜冷月他們走來。身後的撒莉不甘地攥緊手指。

他走過來對著她說,「我換了衣服我們就走。」

杜冷月雙手垂在身前交握著,「去哪裡?」

「你又不需要工作了是么?」他走在前面的身子一頓,語氣有些不善,「凱子,你先開車回去酒店。我們自己出去。」

「哎,成。」廖凱看著這兩位永遠彆扭著的樣子,應下來趕忙先走掉了。

杜冷月攥著手,跟在周梓晏的身後去化妝間外等著。

再出來時,他換了一身素樸的運動裝,頭上配了一頂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的很低,手裡拿著墨鏡。這個樣子……像極了他剛歌手出道成名時候,兩個人想下樓吃個麻辣燙都要全副武裝,約會逛街要,看電影要,旅行也要。

廈門文藝的街道隨處可見,有貓出沒的也是。四年多前他們曾攜手來過這裡,這條小小的貓巷。曾經的小貓已經長大成躺著眯縫著眼曬太陽的老貓,又有一批新的小貓好奇地張望著遊人,等待著投喂。

杜冷月看著大熱天捂著的周梓晏忍不住想笑,然後等到了一個面目慈祥的老爺爺那裡時,小跑過去從冰櫃里買了兩根傳統的老冰棍,走回來遞給他。

周梓晏接過來,看著她額頭微微沁出的汗有些愣神。有風吹來,帶著甜品店飄出來的清甜的氣息,他恍然覺得他們是真回到了以前,一起穿梭在這條貓巷裡,杜冷月看著戴著口罩的他嘲笑了他一路,他當時還得幫被棉花糖嗆著的她順著氣,沒好氣地說,「別笑了行不行,有那麼好笑么……」「行了行了,你等會再笑……」

老冰棍里有童年的味道。這是他第一次吃這種東西的時候杜冷月對他說的,她一邊饜足地眯著眼感受著冰冰涼涼的觸感,一邊看著他嫌惡地輕輕舔了一下,然後無所顧忌地哈哈大笑起來。

「你怎麼不吃啊?」她自己拆了手中那個,遞給他,「拿著吧,吃點就涼快了。」

周梓晏剛準備伸手接,就聽見旁邊一行的四個女生在身旁嘀咕著。

「真的嗎……是周梓晏么?」

「不會吧怎麼可能在這種地方遇到……巨星誒!」

「看起來好像!我男神哎!哎他最近不是正在廈門拍戲么!」

「去問問?」

聲音逐漸大起來,周圍旅遊的女孩子和遊客們逐漸因為好奇往這邊靠攏。周梓晏心底里暗叫不好。

緩緩背過來對著她們說,小聲地問杜冷月說,「你累么?」

杜冷月剛把冰棍塞嘴裡,懵然地搖了搖頭,「不啊,還好。怎麼……哎!」

耳邊的風呼嘯而過,還有愈拉愈遠的人聲,周梓晏拉著她一路狂奔,腳踩在石板上,是一樣的頻率。

許久,直到近乎整個世界都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的喘息聲。杜冷月實在跑不動了,整個胃因為劇烈運動感覺要炸裂般疼著,她晃了晃手,周梓晏停了下來,回過身看著她。

「累了?」他抬手摘下帽子問,髮型因為熱還有出汗被壓得有些塌,胸膛微微起伏著。

杜冷月點頭,無所顧忌地靠著一旁的牆壁緩著,「我都感覺……我要吐了……」

「可別,」他皺著眉頭說,「我可不想因為被吐一身上頭條。」

「你!」杜冷月登時被氣到,伸手就作勢要打他,然後他肩膀輕顫,喉間嗓音低沉輕輕地狡猾地笑了起來,杜冷月不知怎麼的就也被氣笑了。

笑著笑著,周梓晏突然湊過來,眼角笑得有些淺淺的彎,潔白的牙齒露著,身上好聞的味道一下子將杜冷月籠罩,「別動,我看看。」

他說著,抬起杜冷月的下巴,真的作勢看著她的嘴巴。杜冷月一下子反應不及,因為緊張輕舔了一下嘴唇然後趕緊緊緊閉上。

周梓晏看著,目光有些發緊。手間她尖瘦的下巴處的皮膚觸感細膩,因為微微出汗發間的香味兒愈發被蒸騰出來,攪和得他近乎失去理智,周梓晏眼神沉醉,漸漸地漸漸地靠近。

杜冷月心跳忽的漏了一拍,然後大腦一片空白,緊緊地閉上了雙眼。

這一切真的像極了四年前,他們也像這樣逃離,也是跑到這樣一條不知名的小巷,然後周梓晏也是這樣突然地傾身而下,鼻尖蹭著鼻尖,氣息交疊,柔軟的唇瓣就附上她的。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鼻尖蹭上杜冷月的鼻尖,唇間感受著快要觸碰到一起那一刻觸電般的酥麻感,視線落在杜冷月潔白的脖頸間,猛然就停了下來。

腦海里突然想起了那夜那個小女孩的聲音,那通電話,那聲甜膩的媽媽。

怎麼辦,原來他是介意的,那麼介意,曾在他不知道的四年裡,她和別人有過一個孩子,度過了一段一家三口的完美生活。

一家三口,多麼美妙而又容不得外人的組合。想想都令他發怒發狂。

「月月,怎麼辦,原來我做不到。」他跟她不到一毫米的距離,似是喟嘆似是無奈地開口。說話間唇瓣分明有輕輕擦過她的。

杜冷月猛然睜開雙眼,看著他起身轉頭向前走去,「我給廖凱打電話來接我們。」他說,「關於你的工作和拍攝的事,先回酒店再說。」

酒店大堂里,杜冷月站在左邊一側,和周梓晏隔著五步遠,兩個人俱是沉默。廖凱停了車正在前台辦事。

不遠處一群西裝革履的人像門口這邊走來,杜冷月漫不經心地晃著一條腿,腳尖在地上胡亂地划著,心亂如麻。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兩下,是一條不認識的號碼發來的簡訊。

--好戲要開始了。

冷月,你跟趙禪期待已久的事情終於要發生了,你開心嗎?

你還記得是誰把你們害成這樣的吧?安秀公司會有報應的。

--此刻有誰在世上某處哭

杜冷月一怔,攥著手機的指尖一下泛白,她猛然抬頭,四下慌張地張望著。那群人逐漸靠近,她忽然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董銘。

談笑風生、生意場上四兩撥千斤的董銘,她從未見識過的董銘。

董銘正在人群中央側耳聽著秘書和對方老總說著什麼,唇邊掛著一抹微笑,餘光卻一下掃到人群外圍的杜冷月,當然,還有她身邊的周梓晏。他一下子愣怔住,然後不管不顧地穿過人群向他們走來。

「董總……」

周梓晏擰著眉,看著董銘快步走過來站到杜冷月面前,「月月,你不是在醫院么?怎麼會……」

看到他似乎是有緊急的私事,旁邊的合作夥伴小心地提醒,「董總,那個……我們大概還需要您五分鐘時間聊一下和安秀公司的……」

杜冷月原本懵然的腦子在聽到這裡時忽然像是有什麼轟然炸開了,猛然抬頭,滿臉難以置信而驚懼地看著董銘。

安秀。安秀公司。金天。趙禪……

董銘。

她只覺得自己什麼都聽不到了,她以為四年前就是終結了,以為不可能會有更壞的事了。可為什麼臨了了還要給她一個這麼大的「驚喜」和難以預料?她只茫然地搖著頭,大顆大顆的淚順著她茫然而空洞的大眼睛里滴落下來。

董銘一下子慌了神,雙手扶上杜冷月的雙肩,試圖安撫她,語氣里是從未有過的慌張和乞求。他說,「月月,月月你聽我說……我不是……」

「放開她。」周梓晏看著杜冷月一下子哭了起來,心疼地發緊,皺著眉伸手鉗制住董銘,警告他。

「月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董銘似乎已經不管不顧,喋喋不休地解釋。

「我讓你放開她!」周梓晏暴怒到極致,猛然一個大力扯開了董銘,然後一個拳頭重重地向著董銘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揮了過去。

人群中登時爆發出了一聲驚呼。

廖凱從前台那邊過來看著情況不對,大聲地喊了他的名字,但是一切都晚了。

董銘應聲倒地,嘴角沁出了細細的血絲,原本乾淨英俊的臉龐腫了大半,因為痛感而皺縮的面部表情,整個人都狼狽不堪。而周梓晏因為大力,身子微微前傾著,稜角分明的臉上滿是戾氣,額頭前面的劉海甩過,堪堪擦過紅了的眼角,帽子甩飛了出去落在遠處。

大廳里是議論紛紛地人聲和好事的人拍照的快門聲。

「放開她。」周梓晏看著杜冷月一下子哭了起來,心疼地發緊,皺著眉伸手鉗制住董銘,警告他。

「月月,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的。」董銘似乎已經不管不顧,喋喋不休地解釋。

「我讓你放開她!」周梓晏暴怒到極致,猛然一個大力扯開了董銘,然後一個拳頭重重地向著董銘那張稜角分明的臉龐揮了過去。

人群中登時爆發出了一聲驚呼。

廖凱從前台那邊過來看著情況不對,大聲地喊了他的名字,但是一切都晚了。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婚久見人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婚久見人心
上一章下一章

56.第56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