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龍爭虎鬥(二)
韓矗躍入水潭,如一片輕若無物的羽毛,隨著水波起起伏伏向前移動,跟吊著臉剛才踏水而來時蜻蜓點水似的身法大不相同。
吊著臉看著韓矗的背影說道:「蜉蝣涉水,休想走遠。」
這蜉蝣涉水乃是一種施法布陣時用到的步法,是命門諸多步法中的一種,多用在江河湖池這些需要在水上開陣的地方,和對法器、時辰、方位、度量、身法等要求頗多的步罡踏鬥法相比,此步法講究的是心靜體輕,不拘一格,如水中蜉蝣,隨波逐流。
侯小風方才看到吊著臉踏水而行的時候就已驚嘆連連,心想自己在冰上如此行走自不成問題,如若是在水裡,之前在擇心谷的暗河裡能走五六步就已經是極限,現在韓矗這種方法更讓他吃驚,似乎就算他停下站在水面,也不會落入水底。
吊著臉說完也踏入水潭,幾縱幾躍就拉近了和韓矗的距離,速度比韓矗快了不少。
吊著臉的黑袍不住抖動,他全身都裹在黑袍里,不知在做什麼動作,頃刻之間,在黑袍和水面連接的縫隙里有光波閃出,朝著韓矗追去。
韓矗察覺有變,趕忙止住身形,那道光波隨著韓矗先前浮著的那道波浪而去,而韓矗此刻已是靜立在水上。
吊著臉怪笑一聲道:「剛才不分勝負,再來一次,我若贏不了你,再不來纏著你。」
韓矗乾脆道:「好,怎麼比!」
吊著臉也止住身形,浮於水上,興奮道:「比布陣,不過只結陣靈。」
韓矗回道:「若布全局需經七式,很是麻煩,此法很好!很好!」
命門中的布陣法,從開陣到結陣需要經過七個過程,稱為布陣七式,這布陣七式按順序為:首結陣靈,再聚陣氣,三煉陣法,四匯陣圖,五生陣感,六消陣噬,七封陣眼。
陣法本就是一個極其玄奧的東西,本事一般的人如果不按照布陣七式結陣,很容易出現失控的情況,當然,本事超凡的人或者一些異陣邪陣並不需要被這些尋常局式約束。
吊著臉說的只結陣靈就是布陣七式中的第一式,也是最重要的一式,決定了陣局的功效和強弱,斗陣之人只憑結陣靈就可分出高下。
吊著臉見韓矗同意,得意道:「我比你年長,讓你先起陣。」
韓矗並不領情,回道:「你整天躲在面具後邊,誰知道你是不是占我便宜,一起來吧。」
吊著臉的聲音變得飄忽不定,幾聲好好好從一道遠去的黑芒之中傳出,黑芒閃過之處,都留下一團黑氣,聚在水面上並不散開。
韓矗腳下光波流轉,光芒之下一圈圈細密的漣漪緩緩盪開,如同一隻正在盛開的蓮花,侯小風從高處俯視下去,韓矗如一根被光芒包裹的花蕊靜靜立於花心之中,而吊著臉則如同一隻遊離的浮靈,在黑氣中時隱時現。
水中盛開的花瓣膨脹到黑氣之下時,便慢慢消散,這朵碩大無朋的映月蓮花在幾團黑氣的遮蔽之下,總顯的不是那麼完美,透出幾分殘敗之意。
韓矗和吊著臉這兩人一靜一動,在水潭上僵持了一陣,那蓮花開的越來越飽滿,黑氣也是越來越濃郁,看來兩人陣靈漸成,開始顯出互相排斥之勢。
布陣之法複雜繁多,結陣之靈也是千態萬狀,根據布陣之人的技法高低以及周圍環境的不同差別,陣局演化極其玄奧,雖在命門高手眼中一草一石也可為陣,但有些陣局卻又對天地人都有要求,其中緣由實乃一言難盡,侯小風只看到水中蓮花和黑氣相互纏鬥,但其中到底隱含了什麼力量和法術,恐怕此時只有韓矗吊著臉他們兩人知道。
吊著臉閃動之間,水面上已浮起十數朵黑氣,他望著韓矗腳下盛開的蓮花也停下身形裹入一團黑氣之中不再動作,黑氣中傳來吊著臉的聲音說道:「喔,好漂亮的白蓮,因為是無根之花才有這曇花一現的美吧。」
韓矗笑道:「曇花一現,對付你這些瘴氣已經足夠了。」
吊著臉的聲音開始變得古怪起來,急聲道:「哎呀,哎呀,這才不是瘴氣!」說完黑氣開始擴散漫延,漸漸融入水裡,而水上的花瓣也開始隨著黑氣的侵蝕慢慢消散。
黑氣漫延間吊著臉又開始變換位置,聲音從不同黑氣中傳出:「嘿嘿,世間之花千顏百色,但是黑色卻極為罕見,究其原因不過是因為它們太過貪戀陽光,不懂得低調內斂,我看你深沉冷俊,想來應該是黑蓮更適合你吧。」
吊著臉說完,侯小風仔細一看,發現那水中的花瓣並未消失,而是從原來閃耀的白色變成了深邃的黑色,那深不見底的潭水在黑夜之中更顯幽暗,所以不仔細分辨很難發現花瓣已經被黑氣侵蝕成黑色,而整朵蓮花也開始由白轉黑。
韓矗看著被黑化的蓮花,終於有所動作,他拇指與食指相對掐訣,雙手聚攏指指相扣,形如待放花苞,腳下的花瓣也開始慢慢收縮,逐漸躲開黑氣,又恢復成一朵蓮花形狀,不過卻小了很多。
韓矗朝著一處黑氣說道:「吊著臉,你是在面具黑袍里待久了吧,我可不是那麼喜歡陰冷黑暗。」
吊著臉乾笑一聲道:「咳咳,不喜歡就不喜歡,錦囊給我就行。」
吊著臉此話一出,黑氣急劇擴散,整個潭水上都瀰漫著這股黑氣,韓矗腳下蓮花被逼的越縮越小,最後竟然攢成一個花骨朵把韓矗包裹在裡邊。
花骨朵里傳來韓矗聲音道:「說話算話,你要是贏不了我,可就別再纏著我了。」
吊著臉並不答話,忽然從黑氣中閃出,朝著韓矗直奔而去,整個水潭上的黑氣受他感召也都朝著韓矗彙集而去,那些黑氣在流動中由氣轉霧由霧變煙越聚越實,待到吊著臉奔至韓矗身邊時,那黑氣早已凝成一隻漆黑的飛蛾,縈繞在花骨朵旁邊,要吸食裡邊的花蕊。
黑色飛蛾翅膀拍動,鼓起的風吹得吊著臉黑袍舞動,韓矗周身光芒漸微,最後竟完全消失了。
吊著臉大笑道:「呀嘿嘿,你輸了,錦囊拿來,不許耍賴!」
韓矗雙手合十,說道:「不耍賴,只是我未輸而已,自不必給你錦囊。」
吊著臉不滿意的哼道:「小子嘴硬,你這白蓮不僅被我黑氣逼退,現在我這黑蛾子也可以隨時吃了你的花蕊,你還說沒輸,錦囊拿來,拿來!「
韓矗笑道:「花開自有花敗時,無根之花卻能結果兒,你埋下的黑氣被我的白蓮吞食,最後在花心裡結了種子,這種子正是你布陣用的黑厘子吧,如果你的黑蛾吃了我的花蕊,你的黑厘子也就會消失,到時候你也會被你的陣局反噬,這頂多算個平局吧。」韓矗說完張開雙手,一顆渾圓的黑色珠子正捧在右手掌心。
一道黑芒閃出,唰的一下將韓矗手中的黑色珠子捲走,飛向吊著臉的黑袍里,吊著臉大叫道;「呀啊啊……平局就平局,你沒贏了我,錦囊拿來,拿來……」
韓矗幾下躍上岸邊,哼道:「說好了不耍賴,剛才你說的可不是我沒贏就要給你錦囊,而是你贏不了我,就不在糾纏著我了,而平局也不算你贏,所以不要再纏著我了。」
吊著臉氣的叫道:「啊呀呀,你,咬文嚼字,真是狡猾啊……」
吊著臉罵完,韓矗已縱身走遠,吊著臉也沒有追過去,黑芒躥動,也消失在谷里,而那水潭空中飛舞的黑蛾也啪的一下消散開來,逐漸化成一道黑霧跟著吊著臉一起消失了。
侯小風在瀑布上邊看的心驚膽戰,心想這些人著實厲害,幸好沒有輕舉妄動,若是碰上吊著臉這樣的人,自己哪有韓矗那本事脫身啊,這谷里表面看著太平背地裡還真是暗潮湧動啊。
侯小風看這兩人消失在山谷里,也就起身準備離開,這瀑布里藏有鍾福錦囊中謎語所指的法門,本想在這裡等著湊個熱鬧,現在看來也屬是非之地,還是暫時避一避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