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虛夜宮（02）

利用穿透環進入虛夜宮的計劃很順利。

辻子抱著妮露，幾乎悄無聲息地就踏入了虛夜宮的範圍。

和外面的虛圈不同，虛夜宮神奇地竟然會有藍天這東西，明明是一棟建築物內部，卻弄得跟一個獨立的世界一樣。從上空俯視下方，一眼能看到底下那龐大的建築群，零散的佇立於四處的塔樓，以及中間那棟由無數圓柱體交錯形成的宮殿。

「妮露以前來過虛夜宮嗎？」辻子一邊往下跳，一邊問道。

「怎、怎麼可能？」妮露抱緊了辻子的脖子，探著腦袋望著底下的白沙，「虛夜宮可是二位數的破面待得地方，像妮露這樣的是沒資格踏足這裡的。」

「是嗎？」辻子呢喃了聲，跳下最後一階結界，站到了宮殿一處連接橋上。她左右看了眼，一如方才，目之所及皆是純白。

辻子心想，這真是個有規劃的世界呢。

連接橋左右各有一個出入口，辻子一時也感受不到被標記之物的力量波動，就沒多想，左右隨便選了一邊，徑直走了過去。還未走兩步，就看到迎面的出入口內站著個人。

這樣說或許不準確，按照妮露的說法這裡根本沒有人類，只有破面或虛。所以此刻站在出入口內的身影，即便他如何與人類相像，其本質也應該是破面。

但辻子並未轉身離開，她先是頓了下，隨後如同在荒漠中看到了綠洲，帶著幾許興奮地小跑過去。

辻子一直信奉一點，只要有人就會有發展，與其一個人原地踏步，不如自信果敢地踏出去，即便站在對面的是敵人也一樣。

被她抱著的妮露也扭頭看了眼，卻在視線觸及暗處的破面后，一時激動地沒差掐住辻子的脖子讓她快點逃。

「安啦安啦，沒事的。」辻子一手抱著她，另一手將她的頭按在自己肩上，安撫地摸了摸她的後腦勺。

「是亞羅尼洛大人，第九十刃。」妮露小小聲地提醒辻子。

「第九啊，是按照能力強弱排得嗎？」辻子又問了一句，妮露只是小幅度地點了點頭。

辻子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然後掂了掂懷中的妮露，稍微調整了姿勢。這才將目光落在對面的破面身上，奇怪地是他依舊沒動，定定地站在那兒如同一座雕塑。

走得近了，才發現對面的破面幾乎和人類無差別，無論身形還是長相都可以歸到帥氣那一列。雖說如同木耳的立領很怪異，但包裹全身的白色長袍卻襯得他格外高挑修長。

辻子走過去，他終於第一次開口問道：「是入侵者嗎？」

被這麼直白地問道，辻子反而愣了下，然後在妮露不敢置信的目光中，她點了點頭，同時臉上綻開笑容：「是呢，可以讓我通過嗎？」

同樣是出人意料的話，亞羅尼洛卻並未露出驚訝的表情，他只是皺了皺眉，似乎糾結於辻子的請求。

「作為這座宮殿的看守人，恕我難以答應這個要求。」亞羅尼洛有些艱難地說道，「不過，如果你有其他方面的請求，或許我能幫助你。」

「哦呀，沒想到還有這麼友善的破面呢？」辻子剛發表完感想，她懷中的妮露就躁動地掙紮起來，辻子用力按住她的腦袋，繼續說道，「我的確有事請教呢，方便嗎？」

亞羅尼洛看了眼辻子，有著長長的下睫毛的眼睛定定地望著她片刻，終於鄭重地點了點頭，側身讓辻子進來。

辻子一進去，剛還一臉嚴肅的亞羅尼洛就換上了一張笑臉，非常爽朗的笑。

「抱歉抱歉，剛沒嚇到你吧。」

意思是剛才都是裝出來的嘍！

辻子側眸看了他一眼，搖搖頭，「倒是沒有。」

「那就好，你從外面進來的話，應該也看出這裡的不同了吧。」亞羅尼洛眸色凝重地看了眼出口外的天空，彷彿深深懼怕著什麼又往裡面挪了幾步。

辻子細心地看到了他的舉動，見他往裡走去，也跟著往更黑暗的地方挪動腳步。

「你是指虛圈和虛夜宮的不同？還是單指外面和這裡的不同？」

「是藍天。」亞羅尼洛提醒道，「只要是藍天覆蓋下的地方，哪怕角落都是被監控著的，所以不能有任何奇怪的舉動。」

隱晦而又帶著強烈暗示的話令辻子挑起了眉，這是表明自己是站在和虛夜宮相反的立場，同時又間接暗示他也可以站在她這邊的意思？

因為不知道他究竟想幹嘛，辻子不動聲色，笑了下又道：「哎呀，多謝提醒，難怪我一進來就被你們察覺到了啊。」

「不，這點你恐怕搞錯了，」亞羅尼洛終於停下腳步，轉身解釋，「不是你一進來，而是你出現在虛夜宮外面就已經被監視了。」

這點倒是出乎辻子意料，沒想到這邊的監視範圍這麼廣，最關鍵是完全察覺不到。

或許真如這破面說的，這片天空就是自帶監控的，連外面的牆壁都是。

辻子一愣神，被她按著腦袋的妮露突然發狠地掙脫了她的手，張嘴就咬住了她的肩膀。她嘴巴不小，咬得又重，小尖牙嵌進辻子的肩胛肉里，疼得她猛地倒抽了口氣。

「嘶——」辻子沒鬆手，只是垂眸瞥了眼屬小狗的妮露。

「夕子笨蛋，夕子大笨蛋。」妮露大聲喊道，然後不顧此刻正在誰的地盤上，跟倒垃圾似的把亞羅尼洛是個壞破面，是個卑鄙破面的話統統倒了出來，然後催促她快逃。

辻子眨了眨眼睛，一時快有些反應不過來了。但看對面亞羅尼洛變得猙獰的面龐，辻子也意識到自己不用演下去了，關鍵是對方已經不打算陪她玩兒了。

黑暗中，銀光在半空中一閃而過，轉瞬之間，從亞羅尼洛處刺出的三叉戟就刺穿了辻子的腹部。

如此輕易就得手了，亞羅尼洛輕蔑地冷哼了聲，雖然被命令不能破壞屍體，畢竟要用於特殊個體的研究，但只是多幾個洞的話薩爾阿波羅也沒有找他麻煩的借口。他抽回三叉戟，辻子腳下的地面跟著就消失了，那是通往八刃實驗室的秘密甬道。

可就是這一刻，神奇的事發生了，那個被刺穿的身體突然如霧影般變得模糊，然後逐漸消失。

亞羅尼洛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睛，與此同時，一柄綁著起爆符的苦無赫然穿過黑暗，直直刺入他的右目。

疼痛令亞羅尼洛意識到自己被耍了，不甘以及刺痛的情緒令他有些瘋狂，他尖叫著，抬手去拔右眼的苦無，但起爆符卻在這一刻爆炸了。

黑暗中起爆符的光亮剎那照亮四周，辻子就站在邊上，臉上依舊掛著最初那抹和善的笑。妮露已經被她放到了地上，但那抹小小的身影卻緊緊扒著的小腿，小心翼翼地躲在她的斗篷下面。

亞羅尼洛就半跪在地上，那張帥氣的臉龐已經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如同倒置試管樣的玻璃缸，或者稱之為培養缸會更為準確。培養缸上面布滿了裂紋，尤其原先右眼的位置，破開的口子處不斷溢出裡面的營養液。兩個球狀的面具在裡面上下浮動著，其中紋著數字「9」的面具更是不斷哀嚎著。

「可惡可惡可惡……」亞羅尼洛再次站了起來，一揮手中的武器暴躁道，「原本我是不想用這招的，薩爾阿波羅可是交代了不能破壞你的屍體，但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我要讓你……」

從亞羅尼洛的角度看去，對面的少女和方才有些不同，尤其是她的左眼，之前還是和外面的藍天一樣，有著它最討厭的顏色，但此刻瞳仁處卻有紅色閃現，彷彿張開了羽翼的飛鳥。她定定地望著他，並沒有出聲，也沒有動，但她的手的確從腰間的位置抽出了一把大劍，然後迅速投擲了過來。

只是轉眼，當亞羅尼洛意識到遭到攻擊，企圖躲過，大劍的劍尖赫然捅破培養缸，直直地將它釘在地上，釘在它因不敢置信而大張的嘴巴上。

臨死，亞羅尼洛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刀劍解放前一刻被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幹掉了。

……啊~早知道不說話了。

「夕子。」妮露小心地從斗篷下面探出腦袋，抬頭就對上辻子的眼睛。那是一雙頗顯怪異的眼眸，右眼如常，漂亮的彷彿最閃耀的藍寶石，但左眼卻像被灌了血，在藍天般晶瑩的背景下呈現出飛鳥展翅的奇怪圖景。

但僅僅只是一瞬，隨著辻子眨了下眼睛，那抹紅終於從她眼中褪去。

妮露還有些愣神，辻子已經笑著說道：「啊，剛不小心看到了，原來妮露也有強大的力量啊。」

「啊？」妮露不明所以地張著嘴巴。

辻子彎腰，一把將她抱起來，舉過頭頂，然後仰頭望著被她舉高高的妮露。

「唉，雖然妮露也跟剛才那傢伙一樣，能變成另一個姿態，但……」辻子眉眼彎著，臉上的笑容美好得讓人沉醉，「果然在沒變回來之前，就讓我來保護妮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