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德累斯頓石盤(02)
拉著窗帘的房間里沒有一絲光亮,同樣也沒有一點聲音,靜謐得好像世界都已經沉睡般。
所以當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安娜幽幽地掀開眼皮,望向黑黢黢的床頭。往常紅色的豬棉花會坐在床頭守著她睡覺,但今晚這小傢伙卻在這時候扭著它毛絨絨的小屁股哼哧哼哧地爬下床。
「豬棉花,你怎麼了?」雖然安娜也會下意識地想豬棉花可能要上廁所,但作為一隻玩偶,安娜的確從未見它上廁所或是吃東西什麼的。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安娜。」黑暗中,豬棉花終於站到了地板上,它轉身面向此刻正撐起上半身的安娜,道歉的同時還不忘向她傾了傾身。「是大人……哦,沒什麼只是我突然想起有東西落在樓下,所以想去拿,你繼續睡吧,我馬上就回來。」
豬棉花原本是想說「大人回來了」,但想到明天就是安娜的生日,或許他家大人會希望給她一個驚喜也說不定。聰明如豬棉花馬上找了個理由,為自己即將去見辻子的行為找了個借口。
覺得自己特機智的豬棉花,在落下話音后,快步跑起來,跳到門把上開了門就出去了。
走廊上還亮著燈,暈黃的燈光淡淡的從門縫處灑進來,落在地上意外有種溫暖溫馨的感覺。而隨著房門關上,黑暗再度蒞臨,安娜才從怔愣中回過神來。
剛才若她沒聽錯,豬棉花是提到了「大人」吧。安娜是知道的,豬棉花只有在稱呼辻子時才會喊「大人」。
心間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雀躍不已。但安娜又不敢肯定,萬一不是會很失望吧,不過……若真的是她回來了,那就太好了。
安娜覺得,她從未有哪次如今天這般期待起自己的生日。
重新躺回去的安娜忍住興奮到有些顫抖的雙手,小心翼翼地拉過被子,卻並沒有閉上眼睛。她平躺著就這麼望著上方的天花板,靜悄悄地望了好一會兒,她才低聲呢喃「夕子」,然後閉上了眼睛。
……希望,明天能早點來。
豬棉花在路過周防尊的房門口時,腳步意外停頓了下。他的房門是關著的,但從門縫處能看到裡面還未熄燈,有白熾的光偷偷從下面的縫隙中流瀉出來。
看來裡面的人還未睡呢?不過一旦想到周防也是被驚喜的對象,豬棉花就強忍住想要告知他的衝動。
啊~作為唯一一個知道真相的……玩偶,豬棉花莫名有種「我都知道,但我就是不告訴你們」的隱秘的愉悅感。
它們這幾個玩偶雖然都是出自園生要的手筆,但因為製作之時辻子也有參與。並且在最初醒來之際它們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園生要和辻子,對它們來說,若園生要是有如父親般的存在的話,那辻子就是它們的母親。
所以當辻子一出現在這個次元,豬棉花就感覺到了她的存在。
紅色的玩偶一路保持著輕快的腳步下了樓,又爬上沙發,打開窗戶利索地跳到了吠舞羅外面。
今夜並無月光,但由星辰構成的瑰麗夜色簡直美得不可思議,終端機的光亮閃閃爍爍,卻還是照亮了立於轉角處的身影。豬棉花站在吠舞羅的窗外,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那裡的人,於是便也有些激動地跑了上去。
辻子和十束是在銀髮少年醒來后不久離開的天台。
起初看到銀髮少年醒來,他們還都有些緊張,但這樣的緊張並沒有維持多久,少年睜開眼睛看到他們之後,茫然了好一會兒才懵懂地問道「啊你們好……那個請問你們是誰?」順便還露出一臉畜生無害的無辜表情,還別說這樣的表情才和他的外貌比較相符,至於之前那種殘酷陰險的神情簡直像被鬼附身了一樣。
這種情況一般人大概都會以為這少年是裝出來的。但作為當事人之一,辻子卻知道面前的銀髮少年是真的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或者說他並沒有被無色附身時的記憶。
例行問了幾個問題,儘管覺得這少年的來歷及記憶似乎都有些問題,但辻子和十束最終還是沒將他怎麼樣。當然他們也不是沒有考慮將他帶回去或送交警察,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即便帶回去也無法從銀髮少年口中得到什麼情報,並且送交警察什麼的也只是讓這個無辜的少年背了無色之王的鍋,更何況一旦扯到異能,必定又會將他送至Scepter4,一旦讓藍衣服的人知道今晚的夜襲,等於間接讓吠舞羅的所有人也知道這次十束被襲擊的事。
因為不想搞砸明天的生日宴,十束和辻子在商議了一番后,最終只是拿走了地上的槍然後離開。
下樓的時候,十束還有些擔心辻子,畢竟根據辻子的說法,無色之王目前正在她身體里,儘管少女無數次保證不會出什麼問題,但這並沒能消除十束的不安。
看著十束這樣,辻子也有些無奈,她想了下,決定找個話題來轉移他的注意力。
「對了,你們決定好要怎麼慶祝安娜的生日了嗎?」
「這個啊……」十束稍稍頓了下,最終還是收起了臉上的擔憂,以目前為止最為輕快地語氣笑道,「我們計劃讓吠舞羅的大家在當天把紅色的玫瑰花一支支送給安娜,這樣一來等到所有人說完『生日快樂』,安娜手上就有一大捧的玫瑰花了。」
「啊,這樣啊,是這樣的嗎?」辻子露出少許疑惑的表情,其實她並沒有一群人開展生日宴的經驗,所以當十束說道一人一支玫瑰時腦子就像有些卡住了。
「其實本來想弄得更隆重一點的,做一個巨大的蛋糕之類的,不過經過商議后決定以後在採用這個方案。」
「巨大的蛋糕?那要不我來弄個巧克力瀑布之類的,一定會讓安娜大吃一驚。」
十束覺得這個想法真心不錯,但具體情況還得和草薙商量過才行,所以有關巧克力瀑布的提案只能暫緩下來。
這時候已經過零點了,辻子還有些事要做,十束只好獨自回家去了。
辻子是走著去吠舞羅的,一邊走一邊探索無色的記憶,從他成為「王」開始似乎就一直處於混沌之中。他的記憶太亂了,辻子根本尋不到所謂的源頭,而最近的記憶也只是在路上和十束擦肩而過,之後又尾隨十束和周防去了天台,再來便是守在天台上準備對十束出手。
他似乎正致力於毀掉吠舞羅,儘管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但的確將最初的獵物設定成了十束。
辻子不期然又想起之前的夢境,周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即將掉落的畫面,即便是現在回想起來還令人心有餘悸——
無色的最終目標之一大概就是這樣也說不定。
『看到了有趣的畫面呢。』腦海中竟然又響起了無色之王的聲音。辻子微微擰了擰眉,卻並沒有要阻止的意思,任由他發出扭曲的笑聲『吶,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們來做個交易如何?』
辻子沒說話,也沒有給予任何回應,她看著意識中的無色之王,就像看著一個跳樑小丑一樣。
『不回應嗎?說到底你也不過只是個Strain,本大爺可是最強的王,馬上就能把你吃得連渣都不剩。』
辻子還是沒說話,但有那麼一瞬間,她在無色的記憶中看到了一隻鸚鵡。鸚鵡和無色說了很多話,無外乎教唆他和其他的「王」作對什麼的,並灌輸他才是獨一無二最強大的意識,而事實上處於混亂狀態的無色竟然就這麼被慫恿成功了。在那之後,無色就開始計劃對付剩餘的六位王。
這樣的無色,辻子可不認為他沒有調查過鸚鵡的真實身份,況且似乎就連之前那銀髮少年的身體都是鸚鵡提供給他的。
或許是某個Strain,也可能是某位王,想要削弱其他幾位王的實力,讓無色來當這根攪屎棍。
辻子打算進一步查看無色的記憶,至少要知道鸚鵡背後的勢力才行,然而就在這時,肩膀在毫無防備之下被人按住了。
「小姐,這麼晚一個人嗎?」不知何時身側站著好幾個人,辻子偏頭看向他們時這幾個人猛然吸了口氣。為首的人吹了聲口哨,按著辻子肩膀的手有些不安分地往另一邊伸去,一副要將人帶到懷裡的架勢。「哥們幾個正好無聊,陪我們玩玩唄。」
那男人環著辻子的肩膀,低頭看去,卻見她既不反抗也沒有想象中的驚慌失措或尖叫,心裡一陣得意。正準備把人摟進懷裡帶走,下一刻,骨頭斷裂所引起的疼痛令他忍不住痛呼出聲。就見前一刻還安靜到乖巧的少女捏著他的手,將其扭成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甚至還在不斷加重力道。
「啊啊啊啊放手啊——」男人因疼痛一下跪到了地上,被扭斷的手以一種彆扭的姿勢垂在身側。
之前圍在周遭的人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到了,原先還帶著幾分調笑的目光轉眼被震驚取代了。他們望著面前突然笑起來的人,看著她從溫和轉變成如最惡使徒那般兇狠,莫名得毛骨悚然。
「誰允許你碰本大爺了!!」好不容易獲得這身體主動權的無色俾倪地望著地上的人,有些得意洋洋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