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德累斯頓石盤（04）

綺嵐推開門走了進去，然後發現本該無人的客廳竟然坐著個人，是個挺漂亮的姑娘？呃？是姑娘吧？

綺嵐有一瞬間的恍惚，因為那個人看起來的確像個姑娘，綁著個馬尾，甚至還穿著女式襯衫和褲子，但……實際上是男的吧？

綺嵐不是第一次見到長得像姑娘的漢子，實際上她也有朋友是這樣的，看起來比女人還漂亮，但的的確確是個純爺們。

這樣的事情並不新奇，綺嵐也的確沒在這上面花費多少精力，因為她已經被另一個認知給擄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這是她家吧？綺嵐這才想起自己沒用鑰匙，只是做了個習慣開門的動作，難道開錯門了？這樣想著她竟然退了回去，又悄然把門給帶上了。

最終綺嵐停在院子中央，看著周圍熟悉的景色，又看看眼前熟悉的門，熟悉的門牌號，然後……她徹底凌亂了。

好久綺嵐都只是靜靜站著，卻始終沒有下一步動作。

報警？還是打電話叫幫手？亦或者直接闖進去把他趕走？

綺嵐沒有頭緒，只好繼續站在院子里當木頭人，而最神奇的是坐在客廳里的人竟然也沒出來，明明都跟她視線對上了，這種時候不是該逃走或是跟她坦白什麼的嗎？

或許已經翻窗逃走了也說不定。綺嵐覺得這可能性不是沒有，但她依舊沒有動。

「你怎麼站在這裡，不進去嗎？」

不知何時身後站了個人，綺嵐回頭，正好對上伊爾迷那雙不動聲色的黑眸。

「啊！伊爾迷，」綺嵐一怔，轉而卻像終於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把拉住伊爾迷的手臂，語氣卻一如既往那般平靜，「那個……好像有個人妖在裡面。」

「人妖？」伊爾迷的聲調有些拔高，但不細聽的話根本發現不了。

綺嵐就沒發現，她只是點點頭，而後拉著伊爾迷往屋子裡走去，開門，進去，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

「喏，看到沒，那個……」綺嵐就站在玄關，手指著仍坐在沙發上的不速之客對伊爾迷說道。不過沒說完，她便又發現一個相當有趣的現象，她微微有些詫異，然後猛地轉頭問道：「你怎麼還不逃啊？」

對了！都被屋子的主人發現了，換做一般人不是早該逃了嗎？就算不逃也該做點防範措施，比如殺人滅口，毀屍滅跡什麼的，而眼前這個人卻什麼都沒做，簡直就像待在自己家裡那般愜意，而她……反倒像個外來入侵者。

一如現在，綺嵐這個屋主都站在玄關了，那個不請自來的人竟然還若無其事地跟她打招呼。

「你回來啦。」坐在沙發上的馬鹿說完，接著又低頭翻看不知從哪裡找來的雜誌。

綺嵐愣住了，她不記得自己有認識這號人物，但看他的表情卻又那麼自然，自然到……好似他們已經認識有幾年了。

綺嵐回頭看向伊爾迷，接著坦言道：「我不認識他。」

「嗯，需要我幫你解決嗎？」伊爾迷掃了眼馬鹿，轉而將目光落到綺嵐身上。

綺嵐搖搖頭，剛準備說話，原本還看著雜誌的馬鹿卻忽得抬起頭來。察覺到他的視線，綺嵐順勢望過去，接著便聽他頗為嚴肅地開口道：「我們之間好像有點誤會，是不是該坐下來好好談談？」

誤會？綺嵐又是一愣，她好像根本不認識他吧，哪來的誤會可言？

「認識的？」伊爾迷遲疑似的問了一句。

「不認識。」綺嵐回答地相當果決，但還是跟伊爾迷一起走了過去。

他們才坐下，對面的馬鹿很快說道：「其實我是外星人。」

「外星人？」綺嵐忽得勾起嘴角笑了起來，而且笑得很是溫婉。

馬鹿卻像是沒看見似的，仍舊面容嚴肅地繼續：「是的，我是外星人，初來乍到沒想到宇宙飛船就壞掉了……唉，你不聽我說完嗎？」

看著綺嵐從沙發上站起來，馬鹿立馬換上驚訝的表情跟著站了起來，只見綺嵐毫無阻礙地走到電話機旁，拿起聽筒便要撥號。

1、1……

才按了兩個數字，從旁伸過來的手就把電話按掉了。綺嵐倒也沒驚訝，微笑著偏頭看向站在一旁的伊爾迷，並用眼神詢問他。

「你這是準備……」伊爾迷沒說完，綺嵐就飛快接了下去：

「當然是打電話給警察啊。」說著她頓了下，歪著腦袋接著說道，「或許我還可以打個電話給隔壁鎮上的埃爾斯納公立醫院。」

「醫院？」伊爾迷不解。

「嗯，那家醫院是這地方最出名的精神病院。」

「其實我可以幫你搞定這傢伙。」伊爾迷沒去理會綺嵐的說話，自顧自說道。

「你幫我？要收費的吧。」綺嵐回得挺快的，甚至沒等伊爾迷回答她又低頭去弄電話，嘴裡嘀嘀咕咕著，像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伊爾迷說話，「不過可惜我最近剛把錢用完，沒錢給你。」

「…………」伊爾迷突地沉默了下來，半響忽得開口問道，「警察不收保護費？」

「不，他們是免費的，為人民服務是他們的宗旨。」緊接著綺嵐又補上一句，「會收保護費的是黑道的人。」

伊爾迷頓時恍然大悟。沒辦法，他們家族只和政府高層以及獵人協會之類的打過交道，警察？那是什麼玩意？好像連黑道那幫子只會拿槍掃射的戰五渣都比不上。

終於搶回電話的主動權，這次綺嵐總算把「110」這三個數字按完了，只聽得電話那頭嘟的一聲，然後……又被掛斷了。

「你不覺得你應該聽我把話說完嗎，綺嵐？」馬鹿死死按著電話，但比起他這個突如其來的動作，綺嵐對他準確無誤地喊出自己的名字更覺奇怪。

「你認識我？」綺嵐都準備放下電話了，那頭馬鹿很是一本正經地回道：「嗯，一個小時前認識的。」說完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有點微微泛黃的剪報，上面赫然是綺嵐小時候獲獎後端著獎盃的黑白照片，配著旁邊的小字尤為顯眼——

十二歲的藝術少女，用她獨特的視角給我們呈現了一個別樣的世界。

綺嵐看著這張剪報，只覺得熟悉極了，這好像是……麗貝卡修女為了紀念她的成長，把她所有的獲獎照片都收集起來夾在一本牛皮筆記本里吧。後來等她搬出了修道院，這本筆記本自然跟著她一起到了這個新家，她記得……她一直很好地放在書房的抽屜里。

想到這綺嵐再一次拿起話筒，趁著別人沒反應過來，迅速撥通了報警電話。

然而這次馬鹿並沒能阻止綺嵐，在順利和警察報備了目前的狀況后，三人又一次坐到了沙發上。

「好了，你現在可以繼續了。」報了警后的綺嵐像是完成了一件任務似的，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你這是願意相信我說得話了嗎？」馬鹿不疑有他地問道。

「是的。」綺嵐微笑著點了點頭。

「那你……」

馬鹿沒說完，綺嵐便猜到他想說什麼了，於是接著他的話回道：「我相信你是外星人，和我打電話報警說你是非法入侵者一點關係都沒有，畢竟你的確私闖民宅，甚至還翻了我的東西……」說到這綺嵐頓了下，而後手指著馬鹿身上的衣服：「喏，證物還在你身上呢，那是我的衣服吧？」

綺嵐一說完，整個客廳瞬間安靜了下來，旁邊的伊爾迷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而對面的馬鹿徹底靜默了下來，他低垂著頭，手抵著下巴似乎在思考什麼頗為嚴肅的問題，好久才擰著眉抬起頭來。

「…………其實這是我在地上撿到的。」

說得跟真的一樣，但綺嵐顯然不會相信，扯嘴輕笑道：「騙鬼呢？」

馬鹿又一次沉默了，片刻后直接轉移話題：「其實是這樣的，我暫時沒地方去，可不可以收留我一段時間。」

綺嵐繼續笑：「這個……我想警察局會很樂意收留你的，如果你有錢的話，我想每頓吃豬扒飯也不是什麼問題。」

「我沒錢。」

「不要緊，我可以借你……嗯，直接給你也沒問題，就當是幫助外星友人。」

「…………」

馬鹿沒了聲音，臉上的神色也不再像方才那般嚴肅，過分平靜的面容莫名給人一種「他很受傷」的錯覺。

「如果……」突然他開口說話了，「你有想過如果我被警察抓去，他們發現我是外星人的身份會怎麼樣嗎？儘管我初來乍到，但我早就聽聞地球有個不成文的規矩，一旦被暴露外星人的身份一定會被丟進研究所，然後被那些穿著白衣服的人這樣那樣，一輩子只能生活在一平方米的小黑屋裡……我原本以為這部分地球人少之又少，沒想到……我錯了，我不該一時興起來地球看看。」

「…………」綺嵐突然發現自己已經插不上嘴了。

「可憐我家裡還有個老的需要我照顧，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若是他們知道我在地球的悲慘遭遇，該是多麼難過，只希望他們不要太過悲傷以至於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我實在不想看到我們星球和地球開戰，那一定會演變成兩敗俱傷的局面……不，戰場如果是在地球的話，我們星球或許不會遭受到任何破壞……」

「我發現你很會編故事……」

「你果然不相信我，你說吧，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馬鹿依舊一副很受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