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赤色火焰（09）

倉庫里開著燈，白熾的燈光將裡面照得通亮，而辻子站在門內，似乎站了有一會兒了。

周防過去的時候，她也沒有動。一直等他站到她邊上，又過了一秒，她才有些僵硬地轉過頭來，然後一張和動作有著同樣僵硬表情的臉映入了周防的視野中。

還從來沒見過她這種神情，周防皺了皺眉，就聽她用帶著少許僵硬的口吻問道：「有拖鞋嗎？」

周防完全沒料到辻子會問這個，剛還凝重的神情瞬間變得茫然。

沒有得到回答，辻子索性轉身問向身後的一大波人：「都沒帶拖鞋嗎？」

「正常情況下不會有人帶拖鞋吧。」草薙看著辻子，忍不住吐糟了一聲。

不過他才說完，一個稚嫩的聲音穿過人群傳來，「大人，我把拖鞋拿來了。」就見豬棉花從八田和鐮本中間擠進來，手捧著一隻拖鞋，最終站到了辻子面前。

真不知道它是從哪裡找來的。

草薙嘴角抽了下，他可不記得一樓有放置這種東西。

倒是辻子一看到豬棉花手中的拖鞋，眼睛一亮，頓時露出「吾心甚慰」的表情。

「你做得很好。」她從豬棉花的小短手上接過拖鞋，又獎勵地拍了拍它紅色的腦袋。

豬棉花覺得自己做了件相當有意義的事，挺了挺小胸脯，功成身退一般往後挪了幾步，最終退出了人群。

所有人看著辻子手中的拖鞋，一時也不明白她拿著這東西要幹嘛，就見她轉過身，再度看向最初她死盯著的角落。

出於好奇，他們的視線自然跟了過去，屏息望著那個黑黢黢的角落。或許是這一刻倉庫出奇地安靜，原先毫無動靜的落忽得傳來悉悉索索的細微響聲，就在他們以為那裡會出現什麼可怕的東西，一隻小小的烏漆嘛黑的蟑螂快速從角落爬了出來。

一瞬間闃然無聲，所有人都一臉懵逼地望著那隻造成「吠舞羅大轟動」的蟑螂，然而這隻蟑螂也只爬行半米不到的距離，就被從天而降的拖鞋砸了個正著。

突如其來的巨變並沒讓他們露出更驚訝的表情，反而一臉恍然地看著似乎終於鬆了口氣的辻子。

原來要拖鞋是準備拍蟑螂的嗎？眾人雖然能明白，但始終無法理解她為何如此執著於拖鞋，一腳踩過去不就行了嗎？

「死了嗎？」辻子忽得出聲問道。

沒人回答她，該說還沒人從一系列的突髮狀況中回過神來。

但很快就有更直接的畫面回答了辻子的問題，白色的拖鞋底下赫然鑽出了剛才那隻險些葬身鞋底的蟑螂，被世人稱之為小強的生物在原地轉了兩圈后，不怕死地朝著「行兇者」沖了過去。

辻子看著快速沖向自己的蟑螂，那種潛藏於意識深處的恐懼在這一刻將她包圍了。

是的，辻子天不怕地不怕，不怕怪物不怕幽靈卻唯獨對這一小隻生命力頑強、移行速度MAX的黑色生物素手無策。

眼看著蟑螂快到自己腳邊，快要腐蝕掉自己的雙腳，辻子尖叫一聲，本能般地抱住了近在咫尺的周防。

周防愣了下，慌忙丟了手中的煙，然後任由她手腳並用地抱住他，最終以無尾熊的姿勢掛在他身上。

辻子身形高挑，然而埋首於周防胸前的她看起來格外嬌小。周防垂眸看了一眼不敢動彈的她，帶著幾分無奈，無聲地嘆了口氣，隨後一個響指，迅速結束了那隻小強的生命。

火焰燃燒之後，寸灰不留。

辻子只覺得有點點的靜電在頭頂劃過，那並非周防的能力，而是來自那隻帶懲罰的戒指。

這就表示周防使用了能力。

「死了？」辻子仰著頭問他。

剛剛驚嚇過度的她似乎還沒調整好狀態，往日里總是帶著幾分笑意的臉上此刻一派懵懂，彷彿受驚的小鹿般望著他。或許這時候的她更像是普通的小女生，周防緊抿的嘴稍稍柔軟了幾分。

「已經死了。」他回道。

得到回答的辻子並沒動作，她眨了眨眼睛，又多問了一句：「被你燒死的？」

周防點了點頭。

這次辻子快速從他身上跳了下來，回頭看了眼什麼都沒留下的地面，忽然從口袋中摸出了一張黃色符紙。

「送你！帶身上一周，不然會被小強的怨念纏身的。」辻子一本正經地將符紙拍在周防胸口。

或許是她的表情太過認真，又或許是她的語氣不像在開玩笑，周防愣愣的，竟然接下了那張怎麼看怎麼像寺廟裡五円一張的騙人貨。

也不知是誰先「噗——」地笑出聲來，緊接著一大波人跟著笑了起來，笑得人仰馬翻，就差直接笑倒在地上了。

草薙憋了許久，但最終還是受不了自家king那一時呆傻的表情，轉個身趴在牆壁上笑得肚子都疼了。

十束大概是其中最有良心的，上前兩步忍笑問道：「夕子為什麼要送這種東西給king？」

周防在十束的聲音中回過神來，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將手中的符紙丟給他。辻子見了趕緊抬手阻止，將周防已經脫手的符紙又塞回到了他手中，堅決地不留一點拒絕的餘地。

周防：「……」

十束：「讓我先笑一會兒。」

等辻子搬著那盒柯林杯從倉庫出來，眾人已經止住笑了，但看到她嘴角仍不免勾起一個大大的弧度。

在他們看來這位往日里都冷靜地過分，彷彿天塌下來都不驚懼的少女也會有如此驚慌失措的時候，這大概是今天最大的驚喜了。

關鍵竟然是怕蟑螂！

眾人表示：這畫風轉變太快，容他們再笑一下。

「所以說蟑螂和拖鞋和那個你給king的東西有什麼關係嗎？」

十束剛和草薙研究了一下周防手中的符紙，雖然看似是寺廟裡五円一張的騙人貨，但上面用硃砂畫成的圖案的確很詭異，不過至今沒看出有任何作用就是了。

辻子正將手中的盒子遞給草薙，聞聲偏頭看了十束一眼：「你們沒聽過小強的傳說嗎？」

十束不明所以地看著辻子，那是什麼？

似乎是被十束的無知給打敗了，辻子索性盤腿坐在吧椅上，認真地解釋道：「就是傳說中它的口水和體|液都會腐蝕人體，如果對上眼，它還會掠奪你的意識，當然在危機時刻，它還會召喚同伴進行群體攻擊，最關鍵它還打不死……」

十束眨了眨眼睛，沒什麼太大的動靜，反而是正在整理杯子的草薙手一滑，差點就讓那一托盤的杯子都獻身了。

「你確定你說的是小強，那隻蟑螂？不是地獄犬之類的？」未免自己再手滑，草薙決定把所有的活暫且放一邊。

辻子點了點頭，正要強調「小強傳說」的真實性，邊上的安娜忽得扯了扯她的衣擺。

辻子偏頭看過去，就見安娜仰著頭，一臉好奇地望著她：「然後呢？打不死的話要怎麼殺掉它？」

面對安娜的疑惑，辻子顯得特別高興，所以她毫無保留地將「小強傳說」講完了，末了又強調了一遍，即便現在的小強不如傳說中強大，但未免喚醒它的本性及力量，必須用拖鞋將其擊殺，否則就會引來小強怨恨的反擊。

辻子說得極其認真，就好像確有其事一般，而作為唯一聽眾的安娜也特別給力，紅色的眼眸閃閃發亮的，顯然是把這個傳說當真了。

草薙看著吧台外的兩人，扶著額頭一臉的生無可戀。

話說為什麼會有人覺得這是真的，而為什麼會有人相信呢？這明擺著是騙小孩的啊。

草薙突然有種感覺，講故事的人大概也是在安娜這種年紀被人灌輸了這種錯誤的信息，但奇怪的是竟然至今都沒被人糾正過來，太神奇了。

就在草薙感慨的時候，辻子為了增加說服力，已經從傳說跳到了實例上。因為就是她認識的人，所以顯得特別有說服力。

話說A為了幫助B掙脫蛛網，於是把蛛網弄破了，招來了蜘蛛的怨恨。當天A的眼睛就被蒙上了一層蛛網，B為了讓A恢復，轉移了怨恨，所以失去了一隻眼睛。

「最後怎麼樣了？」安娜問道。

「最後A和B共享了一隻眼睛的視力。」辻子笑著說道。

「……」草薙，這更像都市傳說了啊。

十束拄著下巴，笑著安慰道：「草薙哥看開點啦，至少安娜聽得很開心不是嗎？」

不，萬一信了怎麼辦？

草薙擔憂地想著。

他看了眼十束，又看了看開始新遊戲的辻子和安娜，最終將目光落到至始至終都保持沉默的周防身上。然後，他再次意識到，常識這東西早就從吠舞羅被剔除了。

第二天是陰雨天，連綿的小雨從昨天後半夜就開始下了，稍微緩和了近日的高溫。

儘管不習慣帶傘，但未免被草薙念叨，十束還是撐著傘去了吠舞羅。

剛走出路口，眼看就快到吠舞羅了，十束的腳步卻頓住了，一隻兔子赫然擋在他面前，而不遠處的正門口還站著幾隻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