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四十五

45.四十五

姜高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明明十天前還好好的,怎麼今日變了臉?

蔣瑤笙原打算今日不到藏書房去,她娘半真半假地說:「你躲在屋子裡生悶氣,莫不是惹了你的人是我?我同你說,誰惹的你,你就到誰的面前拉了臉狠瞪他。我今日許你多瞪他幾次,就是他瞧見了也沒關係,你只管用眼睛瞪他剜他就對了。這男人啊,一個一個自命不凡,別管什麼夫子,什麼大儒,其實都笨的可以,如果女人不說,沒哪個男人知道女人為什麼生氣了。再說了,忍怒不發,往後可有你氣的,到時你覺得他得寸進尺,他還覺得你莫名其妙。」

蔣瑤笙倒是聽話,也是真的生氣,怒目圓睜,瞪來瞪去。

瞪的姜高良莫名很心虛,低頭不是,抬頭也不是,他想找個機會問問她到底出了什麼事情,可機會哪有那麼好尋!

今年的課程太緊,除了這十日一次的旬假,他便沒有時間出來。

今日若問不明,那就得等十日之後。

不,今日怎麼也得問個明白。

午時用飯,雪那來請,說是二夫人說了,該表明的態度已經表明,下午就無需再去。

臨走前,蔣瑤笙又瞪了姜高良一次,比起先前的許多次,這一眼裡的情緒,似乎不止有怒,還有怨和情。

姜高良沒顧上那許多,頭腦一熱,便也跟了出去。

一直跟出了藏書房的地界,跟著她們上了橋,才想喊一聲,便聽後頭有人道:「姜公子,你違反了藏書房的規矩,同我走一趟吧!是去是留,自有我家夫人定奪!」

姜高良心下一驚,扭頭一看,竟是中院的管事。

被人抓了個現行,他無話好說,低著頭跟在蔣肆的後頭。

這事,說大就大,說小也小。

且看二夫人怎麼問了。

只是不曾想,問話之時,蔣三姑娘也在場。

那些明明好說出口的話,就成了褻|瀆。

徐昭星慢悠悠地問他一句,「姜公子,我原先說過什麼,你可還記得?」

姜高良的臉色有些難看,恭敬道:「夫人說過什麼學生並不敢忘。」

「那你今日還……」

姜高良下意識看了眼蔣瑤笙,低了頭道:「學生認罰,只是還請夫人寬恕我亂闖的罪責,別罰我出藏書房。」

今日這事,她娘可沒有提前說過,蔣瑤笙晃亂了一時,一個勁的給她娘打眼色。

他肯定是想要和她說話,才亂跑的。

蔣肆一向不管藏書房的事情,不知今日是抽了哪根筋?

人可是徐昭星讓蔣肆蹲點抓來的,蔣瑤笙的眼色,她自然是看見了也當沒有看到。

人已經捉來了,這戲就要唱下去。

她不止沒給蔣瑤笙回應,還讓她迴避。

蔣瑤笙原想賴著不走,可她娘瞪來了一眼,她不得不聽命。

又想讓雪那聽一聽牆角,沒承想,就連慧玉也被她娘給哄了出來。

還讓站得遠一些,那就是說,誰也不許去聽牆角根兒的意思。

去了東廂的蔣瑤笙,跺了跺腳,只能幹著急。

正屋裡的徐昭星沒給姜高良好臉。

上一輩子她還在上學之時,有一個好閨蜜,個子不高,但長相乖巧,從小到大,收情書收到手軟,卻在高三那年不幸被她媽發現。

她媽拿著情書找到了學校,又找到了男生,上去就問:「你給我女兒寫情書,你家裡的大人知道嗎?沒有告知過父母,看來你只是想和我女兒來一場說散就散的戀愛。這是很不負責任的行為,你知道嗎?」

結局自然是男生被ko。

後來那阿姨還用這個法子對付了她女兒好幾個小男友,終於碰見了一個有擔當的男生,在受教育的第二日再一次上門,當著阿姨的面給他媽打了電話。再後來,修成正果。

說的是戀愛是兩個人的事情,和父母沒有關係。

若兩人談戀愛都談到要分手的地步了,對方的父母還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可見在對方的心裡起初便沒有想著能一直走下去。

徐昭星虎著臉問:「你給我女兒寫了幾封信?」

才將站起來沒有多一會兒的姜高良又跪下了,態度還算老實,就是聲有些弱。

他如實道:「六封,給了五封,還有一封藏在學生的懷裡。」

徐昭星又問了:「你給我女兒寫信,你的父親可知曉?」

知還是不知?姜高良也不知情,他只好垂了頭道:「學生並不曾稟告過父親。」

「那你是何意?」

他也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幹出這麼荒唐的事情,遂拜了又拜道:「請夫人不要責怪三姑娘,一切都是學生的錯。」

「你對我女兒到底是有情還是無意?」徐昭星顯得沒有耐心。

姜高良紅了臉,「學生並不是那種見色起意的登徒子,起初學生只是想致歉,後來……」就和致歉無關了。

肯定不是無意,但這算不算有情,他也不知曉。

姜家與普通的家庭不一樣,他自從出生便背負著使命。

小的時候,他只是覺得為什麼別人都有母親,而他沒有。

再長大了一些,方叔告訴他,其實他的嬸娘就是他的母親。

還記得那時,他問:「母親為什麼成了嬸娘?」

方叔面色微難地小聲道:「你父親和母親和離,你母親改嫁給了你叔父。」

「為什麼?」

「大概是承受不了……」

他後來才明白,有句話叫欲帶王冠必承其重,他母親受不了的便是那個重。姜家的家規,長子必須繼承使命,次子繁衍生息。

那時候,他認為他的父親很可憐。

再後來,他覺得自己很可笑。一點兒都不想承認的事情是,他父親與母親的結合,僅僅是因為要生下他來繼承使命。

到了他這兒也是如此,他很早就知道,不管是有情還是無情,他都要娶一個女子,至少生下一個兒子。

對他來說,蔣瑤笙是一個意外。

他也不知道,這個意外意味著什麼。

肯定不是無意,是有情嗎?

他並不敢想這樣的問題,因為慌亂。

姜高良聽見了二夫人嘆氣的聲音,回了神,眼神晃了晃道:「夫人與我父親相交,我家的情形……夫人應該知曉。學生斗膽問一句,學生願娶,不知蔣三姑娘可願嫁?」

這小子,還敢試探她!徐昭星笑了一笑:「哦,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聽你的意思,並不曾稟明過你的父親,是要來我家做上門女婿?」

姜高良的心裡有藏不住的驚喜,再一次拜下:「請夫人放心,父親那裡,學生一定稟明。」

把蔣瑤笙的婚事徹底定下來,便是她離開長安之前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情。

要不然,徐昭星也不會親自出馬逼一逼那姜高良。

可看那意思,好像問題出在章得之那裡。

徐昭星沒把談話的內容告訴蔣瑤笙,等待的期間,她又幹了一件奇葩事情。

連著七日,她都在太學外等候章得之,有時是請他喝杯茶,有時是送他一盒點心,有時僅是匆匆一瞥。原還想讓慧玉做雙鞋給他,不知他腳多大,便作罷。

到了第八日,她沒有去,而是留在了家裡和蔣瑤笙關起門來談心。

徐昭星想了幾日,還是決定把姜家的情形說給蔣瑤笙聽。

她告訴蔣瑤笙,現在不是聖上會不會清算姜家的問題,而是那姜家遲早會起事。

「起事成了,你倒是有可能做個太子側妃,但能做皇后的幾率不大,即使你是原配。因為你沒有強大的母族支撐,也不要期待什麼兒女私情,與權利相比,那就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我說給你聽,你自己再想一想。其實這也是姜高良的父親不太願意讓他娶你的原因。」

沒什麼比政治聯姻更能鞏固關係,而她的份量,也僅僅是絕不能死而已。

想起來,她便有些氣,這才是她連著七日討好他的原因。

不過是逗弄他而已。七天雖不足以養成一個習慣,可像這種重複的事情做得太多,只要一到了時間,人必然會給出反應。

徐昭星暗搓搓地想,風水輪流轉,若有一日他落到了她的手裡……

——

這世上最讓人氣憤的事情就是半途而廢。

徐昭星來討好他,他當然知道是為了明知前幾日來求的事情。

她不說,他便假裝不知。

哪知那個女人也太沒有耐心,不過才七日而已。

第八日,章得之在太學門外等了半個多時辰,卻不見人來,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

他連太學都沒有進,打馬迴轉,眼線卻道:從一早起,就不見二夫人有要出門的意思。心情還不錯,自己下了廚房,還去湖邊釣了魚。

方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反正先生一回家,那臉色便黑的像鍋底。

公子還非要去尋他說事,方叔死死拉住道:「唉呀,孩子,今日可不能去,會殃及池魚!」

此話將了,便見先生又從書房內出來,還拿了劍。

方叔只覺后牙槽疼,他從小看大的先生,唯有心情不快時才會舞劍。

想起來,先生上一回舞劍,已是將近六年的事情。

那時,先生高燒病癒,面色陰鬱了幾天,連著半月日日舞劍。

這一回,也不知遇到了什麼事情?

——

人人都有一個怪癖。

譬如蔣瑤笙,若遇上拿不定主意的事情,便會納鞋底兒。

且,納出的鞋底兒豪無針法可言,密密麻麻的針眼,只為發泄。

雪剎問了幾次,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事?

她都搖了頭,她許過她娘,姜家的事情就連在姜高良的面前也不許提。

她娘還說了,若她當真屬意姜高良,那她可能就不會再有母親。

她娘那麼說的時候,她嚇了一大跳。

她娘卻讓她不要急,還說自己不過是想換一個身份,掙些功或者名,好成了她的強大支撐。

更放下了話「要做就奔著皇後去,踏出了一步,就再也不會有回頭之路」。

她的心太亂了,她只是瞧上了一個人,卻從沒有想過這個人會給她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這是她要的嗎?

徐昭星覺得自己就像一個到處搗亂的大壞蛋,在每個人的心裡放了把火,自個兒卻在這剛抽條的柳樹下,悠哉悠哉地釣魚。

唉喲,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此時心亂總好過未來陣腳大亂。

她讓慧玉回去取魚餌,待慧玉走遠,才敢自言自語:「二爺啊二爺,估摸著你到死也沒有想到,自個的女兒是個…皇后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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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娘恨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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