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7.恨血千年土中碧(完)
「既如此,那我就成全你,也成全我自己!哈哈哈哈——!!」
紀無妄笑聲漸厲,手中蒼白骨節似老樹枯枝,枝頭生出尖銳的長甲,他臉上突然像是被什麼吸幹了血肉,眼眶深陷下去,皮膚龜裂,鬍鬚無止境的延長……
如果顏霏在場,一定會吐槽為什麼別人魔化都是變得更強壯,而這個紀無妄魔化就一副被人打死了的樣。但是夭璃知道,這是一種需要獻祭的邪術,只有這種邪術才會把人摧毀成沒有血肉,沒有精氣神的行屍走肉。
夭璃兩眼緊緊盯著眼前已經妖魔化的紀無妄,她不清楚紀無妄具體是練的什麼邪術,只知道聽他話里的意思,是要將自己的鬼力奪取為自己所用,否則怎麼稱得上成全她,也成全他自己。手中青練感應到強大力量,下意識發出陣陣嗡鳴,提醒主人進入防禦狀態。
但是紀無妄的攻擊太迅速了,迅速到完全感覺不到那股子戰力,他頭頂穹隆墨染一般黑,被他力量所懾像礁石旁的海浪逆著走向執拗的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像是要把天地萬物都吸納其中。
「啊!!」夭璃痛叫出聲,手把青練奮力往地里一壓,借力起身翻旋開去。咬牙往肩上一瞥,衣料已被震碎裸/露的肩頭一片血肉模糊,猙獰可怖的傷口中並列四個圓孔,想來是剛才紀無妄一爪穿透了她的肩膀。
灼痛從左肩綿延不斷的裹襲全身,夭璃覺得自己像是重新被丟回沸騰著屍油的棺材,每一寸的肌膚都在經受灼燙的洗禮,痛的她幾乎握不住手裡的鐮柄。在這一場決鬥中,或許對於她來講根本就不能叫做決鬥,只是她單方面被紀無妄血虐罷了。不是因為她比紀無妄弱,而是因為紀無妄對她太了解了,紀無妄對她的了解甚至比對自己的了解還要深。她從頭到腳甚至連靈魂都是紀無妄一手塑造,不用說是現在已經煉了邪術的紀無妄,甚至從前那個肉體凡胎的紀無妄,她也不一定能夠打得過。
夭璃知道紀無妄為何存了這麼重的殺心,像她這樣出自自己之手,卻又逐步脫離自己掌控的情況,是斷然不能被允許的。所以,紀無妄一定不會留下她的性命,步步緊逼,招招致命,紀無妄的攻擊密的就像一張鋪天蓋地的大網,夭璃每每被逼至盡頭,渾身解數都無法施展。她被重重摔落在一塊布滿稜角的巨石上,不知道磕到哪裡,「哇」的一口吐出濃黑的血漿。
紀無妄怪叫一聲,再次騰空躍起,指間一張赤紅的符咒隱現對準夭璃的天靈蓋直直襲來。夭璃驚恐瞪大雙眼,她想過很多種可能,卻唯獨沒有想到這種——奪舍!
與借屍還魂不同,這種奪舍是以靈體為驅殼,神思強行侵入。他想要把夭璃的神思逼出體外,這樣一來夭璃這千年一遇的厲鬼靈體將被掌握在紀無妄的手中!難怪他會願意將自己的命獻祭出去,願意將自己變成一具強大卻空虛的驅殼!原來他是在打夭璃身體的主意!
夭璃太完美了,又不受他的控制,這種情況之下,最好的辦法就是將夭璃真正與他的神識合在一處,真正成為他擺布的傀儡!好一個鳩佔鵲巢的歹計!
夭璃拼盡全部力氣翻身躲過,同時帶起巨鐮朝天劃出一道半弧形的青藍火光,紀無妄居然不避不閃直面迎向那鬼火護罩的夭璃,青藍鬼火如一片鋒利的薄刃筆直從紀無妄腰間穿過,將紀無妄整個身軀切成兩段!
令人驚詫的一幕出現了!只見被切為兩段的紀無妄下半身隨慣性落到地面,而上半身竟然絲毫沒有改變其行動軌跡,眼看著那血紅的符咒離夭璃的天靈蓋只肖兩寸之際——
「轟隆——」一聲驚雷響徹山巔,一道道電光樹枝般交錯縱橫,白龍般在晦暗圓穹循復游曳,牽動雷霆無數。
天劫已至。
紀無妄驚駭萬端,手肘一偏,血紅符咒自夭璃耳側堪堪劃過。夭璃心道不妙,手中青練已經替她做出選擇,徘徊在鏈刃上的鬼火一簇簇飄落地面,嬰兒腦袋般大小的草皮再次掀起一股一股眼花繚亂的銜接著,將夭璃推向別處。招魂傘不知從何處飛出,撐開傘面為夭璃罩下一道幽藍的防護罩。就在夭璃身軀離開后的下一刻,一道霹靂自天而降,紫紅電光如一道劍氣無情劈下,紀無妄忙用袖子遮住臉頰奮力朝邊上一滾,這才逃過一劫。
那電光並不罷休,一道一道接踵而至,震耳發聵的雷聲中天地間彷彿構起一座紫紅光束交縱而成的牢籠,將紀無妄困鎖其中。然那紀無妄被抽了魂取了魄,拖著一具驅殼竟然還能在天劫中遊刃有餘,絲毫沒有受到雷電的懲罰,只餘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從山地的草壤間瀰漫開來。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天劫不是無休止的,一旦磨過了時間便再無什麼力量可以將紀無妄除去。眼看著紫紅電光越來越稀,驚雷聲一聲接一聲的減緩,而紀無妄卻在其間遊刃有餘,嘴角溢出一絲嘲弄意味的冷笑。此刻的紀無妄太強大了,夭璃越等越焦急腦中飛速旋轉,紀無妄入邪途至今,不可能連一點破綻都沒有。這個妖道心思歹毒狡猾萬端,究竟將什麼致命弱點藏在心底呢?
眼前紫光白光閃作一處,穹隆晦暗天地無光,山風透骨大雨滂沱,巨鐮卧在夭璃的腿邊,雨水從鋒刃上飛濺開來。夭璃愣怔的看著濺開的雨花,每一顆水珠都似將這天地包裹其中,一眼一乾坤。
紀無妄甫躲開一道轉折劈下的紫電,正欲調動身上法術,忽聽身後有人喚他。
「紀無妄。」
他聞聲轉過臉去,卻見夭璃噙了一抹絕然的冷笑站在漫天大雨之中,雨水順著她光潔的臉蛋一路下滑,不見生動反覺鬼氣森然。紀無妄隱隱生出不祥之感,轉眼見招魂傘合了同青練棄在一處,幽藍和暗青的光芒稀稀落落的交織閃爍,有什麼東西猛然衝破阻塞瘋狂叫囂著衝擊他的思路。
「不!!不要!!!」
紀無妄驚吼出聲,再也顧不得其他拔腿就往夭璃處跑去,夭璃凄冷絕然的神情中透出一抹得逞的快意。
你或許早就不記得了,可我卻永生難忘。
你孤身離開將我重新拋入噩夢中的那一日,正是柳生烈信傷我毀我之時。
你最大的弱點,不在己身,而在我手。
這天雷聲聲震顫心魂,你技法了得自能安全無恙,可你莫忘了——
我也是天地不容之身!
既然你我皆罪愆似海,不如同歸一處,到了九幽地下再去論個分明!
紀無妄的雙眼痛的幾乎要滴出血來,他明知夭璃以身為餌,就是要引他赴死,卻依然目眥欲裂嘶聲厲嚎。
「不可以!不可以!!不!!「
他決不允許!!決不允許!!」
一顆心在胸腔中恣意衝撞,像是帶了長滿荊棘的頭冠,每到一處就頭破血流,紀無妄只覺得自己每一寸肌膚都在炸裂,每一處臟腑都被烈焰凝成的火龍肆意啃噬。他為了稱霸世間,傾盡畢生心血犧牲一切換來的東西,他最完美的作品!最終卻毀在自己的手上,這怎麼可以!!怎麼容許!!!
天際雷聲聵耳紫電如龍,像枯枝生出藤蔓映出一道巨網似的耀眼光芒。夭璃手中青藍鬼火隱現,橫陳在一旁的青練聽到召喚發出嗡鳴,頃刻朝主人飛去。紀無妄赤紅著眼睛毫無顧忌的朝她衝撞而來,兩道比剛才重十倍的雷聲轟然落下!電光火石之間夭璃巨鐮在手,紀無妄已經逼至面前,幽藍鬼火閃作一處,紫電白光攜巨聲而至——
一道原本不屬於這裡的身影突然將夭璃護在懷中。
耳邊驚雷滾落,與焦糊味混著雨水氣味蠻橫侵入鼻端的還有一股,彷彿隔絕萬山之遙,萬水之遠,在壓抑心頭最低處的一次次期許中,在日升月落,斗轉星移的千載光陰里緩緩走來的,久違卻又似從未相離的氣息。
千年流轉,四時榮枯。到頭來,仍是她護住了她。
夭璃淚同血落,悲痛欲狂,「娘親——!!!」一口白牙幾欲咬碎,拼盡最後一絲力氣反抱住孟秀君的身子猛力一轉,喉頭湧起腥味還未來得及咽下只聽頭頂驚雷萬鈞,背上一陣辣痛,彷彿被無數把劍戟捅了個對穿!
齒輪撥轉的聲音在怒雨狂雷聲中竟然清晰可聞,接連天地的大雨化作一片片機簧連接指針,在時空與命運交錯的芯腔內飛速轉動,頃刻之間天昏地滅寰宇不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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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親……娘親!!」
夭璃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撲面而來的眩暈感使她倒了回去。
「哎呀!你醒了呀!」正端來一杯牛奶的顏霏見狀連忙把牛奶放到一邊的桌子上,上前將夭璃摁住,「你別亂動啊,華曦說你損耗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
夭璃看清眼前人,像抓救命稻草一樣一把拽住顏霏的袖子,面容慘白虛弱的讓人心疼,「華曦呢?華曦在哪裡?我要見華曦!!」
「哦哦哦你等等啊,華曦在廚房給你做吃的呢。我去幫你叫。」顏霏說完扯了兩下被夭璃抓緊的袖子悲哀的發現力量懸殊,只能扯高了嗓子,呼喚最近的人,「鐲—夜——啊!!!!」
「砰」的一聲門開了,鐲夜「嗖」的一下飄到床邊,清冷的面容難得寫滿關懷,「不好好休息再胡鬧我就吸干你的血。」
顏霏:「……」不是有你這麼安慰人的么。
幾人鬧了一陣救世主終於來了,華曦將一疊聞著就很香甜軟膩的糕點放在夭璃床頭柜上,拿一邊的毛絨公仔墊在床背,將人從床上扶起來,正打算說些什麼手被人拽住了。
「怎麼樣了?」夭璃慘白著一張小臉,嘴唇像是凍極了似的打著哆嗦。「我娘親……怎麼樣了?」
華曦拿自己另一隻手將夭璃的手包裹起來,俯下身子柔聲與她說:「得你捨命相護,她在那個時空保全了性命。或許現在已經產下女兒,獲得了幸福。」
夭璃就像是瀕死之人秉著畢生執念撐到最後一刻,此時夙願已了,強撐的最後一口氣瞬間潰散,軟軟倒在床上彷彿要陷入永生的長眠。但她是不會有這種機會的,身在暗夜別墅,無生無死不長不滅,她目無焦距的看著上方,嘴裡無聲的呢喃。
「那就好……那就好……」
「但是在那之後,她會忘記你。」華曦用最溫柔的聲音說著最殘酷的事實。「那個世界里,再也沒有我眼前的夭璃。」
夭璃聞言愣怔一瞬,已經慘白至極的臉彷彿瞬間枯敗,漸漸的才恢復過來,她闔上目復又睜開,蒼白的小臉上露出一個釋懷的笑。
「這樣,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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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璃恢復身體后的第二日,便又動了華曦的懷錶,將自己傳到了一片從未到過的國土。低矮的平房裡,男人酒闌而卧,夭璃看著手中激動的生出幽藍光焰,嗡鳴不止的巨鐮放到他的身邊。
男人似有所感,猛然從夢中驚醒,見到青練卧在身邊,頃刻淚如雨下,像抱著久久未見的妻子,歡笑悲啼儘是相思。
「別了……青練。」夭璃心中默道,「這一千年,多謝關照。」
她悄悄退到屋外,轉身離去。
「請等一等。」
夭璃循聲轉過身去,見柳生烈信抱著青練追了過來,面上淚痕未乾,卻是笑的無比燦爛,「我真不知該怎麼謝謝你。」
「你不必謝我。」夭璃搖搖頭,盡量讓自己不要露出不舍的模樣,「華曦同我說了,此鐮中有一個女鬼的精魄,前世便與你結緣。此生她多次相救與你,你也曾為她萬里奔波,即便陰陽相隔卻早已如夫妻相待。我奪你妻子,霸佔千年,萬死不能償還。哪裡能當得起你這聲謝。」
柳生烈信聞言並不驚訝,坦然笑道:「青練不會認無情之人為主,她離開我后與廢鐵無異,你能操縱她一千年,正是因為你疼她惜她,她心甘情願認你為主。」
夭璃微愕,久久不能言語,柳生烈信又道:「她與你有緣,我想在我身死之後,將她託付與你。不知你是否願意?」
夭璃看著靜卧在柳生烈信懷裡,鐮刃上溫柔流轉著青藍光焰的絕世武器,心中嘆惋,「我想,待你去世后,青練應該更想與你陪葬。」生同衾,死同穴。
「如此神兵利器若永世眠於地下,再無人領略其絕世風采,豈不遺憾。」柳生烈信望著手中青練出神。
夭璃思索片刻,「若你願拋卻紅塵,我有辦法在你百年之後將你煉入鐮中,你們將魂體相纏。這樣,你願不願意?」
「幸甚之至。」
柳生烈信將臉貼在冰涼的鐮刃上,幸福的闔上眼睛,彷彿這一刻他們已經交融合一,不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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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至,暗夜別墅的大門沉而厚重的開啟聲伴隨著鐵鏈抽/動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響起,微弱的光束中無數微塵沫子翻湧紛飛,一隻蛾子撲棱著翅膀落在來客手提的煤油燈上。
華曦走進夭璃的房間,發現夭璃正抱著顏霏前幾天給她買的大兔子發獃,抬手象徵性的扣了扣門。
「夭璃,這位租客,是你來負責。」
夭璃抱著兔子翻了個身,「……讓顏霏去吧。」
話音落後,沒有響起華曦的聲音,只聽見腳步聲越來越遠。夭璃將小腦袋蒙到絨布兔子的肚子里,小臉蛋被柔軟的棉花擠的有點鼓。
沒過多久,夭璃迷迷糊糊中聽到又有人往她這處走來,動靜越來越大,夭璃煩懣的捂住頭,抱著被子縮到了被子里,「樓下有個叫顏霏的,她最溫柔聰明了,你去找她我什麼都不會什麼都不知道。」
來人停了下來,就在夭璃以為那人準備走的時候,那人卻開口了。
「我的女兒走丟了,她們說,只有你見過我的女兒。」
夭璃渾身一震。
「我找了她很久,我很想念她。你……願意幫我找找我的女兒嗎?」
淚水無聲無息的浸透了懷中的玩偶。
「我的女兒,名喚『夭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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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霏嫌這幾日天氣悶,就把別墅大門打開著,讓陽光透進來。正當她把新栽好的幾盆多肉搬到客廳時,就見夭璃撐著把小花傘一蹦一跳的進來。
「我回來了~」
過了將近一個月顏霏都還沒有從夭璃這狀態的變化中適應過來,夭璃見到顏霏卻很是熱情,收起小花傘撲到顏霏懷裡拱了拱,然後兩隻眼睛驀然睜大,「哇!好可愛的花花呀!夭璃喜歡!」言落不由分說就將顏霏手中的多肉悉數抱到懷裡,在顏霏還沒反應過來之前溜走了。
顏霏:「……」
被人搶走了半天心血的顏霏歪倒在華曦旁邊的位置上,「所以夭璃的娘親就這麼住下來了?」
華曦將手中的書翻過一頁,「夭璃的娘親不是租客,自然可以留在這裡。」
「這,我以前怎麼不知道啊??」顏霏疑惑。
華曦不動聲色瞥她一眼,笑道:「你該不會真覺得,整棟別墅只有我們五個吧?」
「咳咳咳。」顏霏打了個冷顫,「大半天你別說這麼滲人的話啊!誒不是,你之前不是說我是最後一個住戶么?那怎麼還能住人啊?」
華曦放下書本取來薄荷茶放在唇邊喝了一口,笑而不語。其實之前顏霏不是沒有見過暗夜別墅里有除了她們五個以外的,只是那些記憶容易讓人不愉快,所以華曦在斟酌過後還是選擇閉嘴。反正有些問題,時間久了顏霏自然是會懂的,不急在這一刻。
夭璃抱著多肉拎著小花傘穿越整個別墅,來到暗夜別墅所轄的後山。這裡有一個仿古羅馬斗獸場的廢墟,不知何時所建,卻是經久未衰。這裡住的都不是租客,多是華曦帶來的囚徒。
然而只有一個人,跨越萬水千山,沿著時空的罅隙,只為尋她而來。
夭璃很早就發現,別墅里的四人對她很好,其實她自己也早已將她們當做自己的家人,只是恚怨深如冰川,封閉她的內心使她並不知道,在那一片曾經冰封千里的原野上,早已萬木春歸,冰消雪融。
不過現在,她還有更重要的牽絆。
輕車熟路的沿著頹敗的階梯跑到那間亮著暖燈的小屋,像一隻蝴蝶一樣投入那人的懷抱,夭璃的將腦袋深深埋入,貪婪著吸著熟悉的馨香。她閉著眼睛,如嬰兒夢囈。
「你可知,你罪大惡極。」
那人含笑不語,只溫柔的取走她懷裡的多肉,讓她在自己懷中更舒適些。
「所以,我要關你一輩子。」
永遠永遠,關在我身邊,哪也不能去。
孟秀君沉默良久,終於出聲,柔的漾開池水瀲灧生波,「我都應你。」
夭璃埋在娘親懷裡,甜甜的笑了。
鬼火為引,一步一喋血,回望人間黃泉路數千。
然而從今往後,踏上的每一條路,都將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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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乍起,吹開堆積在山坡處的一團灰屑,若干野牛飛奔踏過,有一半被碾入土裡。沒有人發現,那些野牛的蹄子上都沾上了污黑的血點,碾碎的灰屑被泥漿壓覆,滲出一灘黑血,幾片碎成微末芥子似的正在無風自動。
人慾,流轉世間,故生執念。
執念,歸於人心,故生妄念。
妄念,窮極畢生,尋得陰術。
陰術,習於人手,始有飼鬼之人。
飼鬼之人,暢快一時;禍影隨行,終殃己身。
孽生禍釁,永生難贖。
——恨血千年土中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