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第 107 章
目送著賈茂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賈赦方才背著手慢慢往前走著,「如今是個什麼情景,你心裡可有數?」
賈璉愣了愣,然後明白了賈赦的意思,跟了上去,說道:「叔父來信說,朝中不穩,讓兒子繼續在富源待上幾年,如今又有了菀兒這事,富源是最適合的地方。等過幾年朝中穩定了,倒是再謀划著回京去。」
賈赦點點頭,「如今雖然菀兒是滇王妃,但你也要多留心,行事謹慎些,別讓人抓住了把柄,為難菀兒。咱們這些做長輩的,無法替她撐腰就算了,可千萬不能給她拖後腿!別讓菀兒落得和元春一樣的下場!」
賈赦這話有些厲害,賈璉一時不敢說話了。自從王府上門下聘之後,賈璉一開始還好,可後來在桑大人為首的地方當權派的恭維下,賈璉的確有點飄飄然了,好在他腦子裡還保留著最後一絲清明,知道這是在雲南,不是在京城,若是行差踏錯,保不準就是掉腦袋的罪。
「老爺說的是,兒子記住了。」賈璉低下了頭。
「菀兒這丫頭不容易,老太太一心想讓菀兒成為第二個元春,因此花了大工夫栽培她,特特的從宮裡請了嬤嬤,又請了許多師傅教菀兒,用心之處比栽培寶玉更甚。難為菀兒小小年紀也撐了下來,樣樣學的都不錯,師傅說起她來沒口的誇讚。那幾年我看著她一個小人兒,颳風下雨一天都不拉,忙的跟個陀螺似的,於心不忍,便經常帶著她出去散散心。也就那個時候,她才會像個孩子一樣鬆散一會。菀兒很不容易,如今能嫁到滇王府,也是她的福分,總比嫁到皇家,提心弔膽的強!當初老太太讓菀兒過來,是怕東府的事發了牽連咱們府,到時候菀兒難免被牽連進去,即使後來咱們家無罪開釋,可到底身上背了誣名,不好聽。誰知道陰錯陽差,竟成了這樣。」賈赦嘆了口氣說道,「說來說去,還不是咱們家的男子不爭氣,所以才將希望寄托在女孩子身上。如今見了茂哥兒,我也放心了。雖然茂哥兒來的不易,但你們夫妻也沒有因此慣壞了他,茂哥兒你們教的很好,知禮數,明事理,能剋制,知上進,很好!千萬不要過於溺愛孩子,寶玉就是個很好的例子。」
說起賈寶玉,賈璉好奇道:「聽說寶玉也得了個兒子,老爺看著如何?」
賈赦笑了,「你說桂哥兒?他比寶玉運氣好,他有個好母親。」
賈璉低頭竊笑,老爺的意思是說二太太不好了?
「笑什麼?我說的是實話。都說妻賢夫禍少,母慧子無憂。說的就是這個。你那媳婦原先也不怎麼樣,後來嘛,倒還不錯。你比你二叔有福氣的多。」說完賈赦自己也笑了。「對了,菀兒身邊的丫頭,我全都給帶了來,你們也不上上心,她身邊一個自己親信的丫鬟都沒有,全是滇王的人,這可怎麼行?這樣她的一舉一動都在滇王的眼皮子底下,現在也罷了,若有那麼一天,王爺心裡有了別人,那菀兒豈不是成了睜眼瞎?」
賈璉苦笑著解釋道:「當時菀兒來的時候,也沒想到會和王爺扯上關係,她一個丫鬟也沒帶。等和王爺的事定下來之後,我們想著給她買幾個丫鬟,可一時之間,也還找不到妥當的人啊!後來還是王爺派了幾個丫鬟嬤嬤來了,才解了燃眉之急。您說的事我們也和菀兒說了,可菀兒說無妨。她說事無不可對人言,她問心無愧。再說了,咱們對王府也一無所知,身邊有幾個熟知王府情況的人也是件好事。總不至於兩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啊!那幾個人進了咱們家倒也安分,除了伺候菀兒,從不多管閑事。兒子也留著心呢,不會有事的。」
賈赦聽了點點頭,「行,你們心裡有數就好了。好了,我困了,回去歇著了。」說完大步往前走去。
賈璉趕緊跟了上去,服侍著賈赦洗漱過後,又端來熱水泡了腳,等他睡下后,賈璉方才回房。
王熙鳳也沒睡下,正在燈下整理賈菀的嫁妝單子,聽到動靜,頭也不抬的說道:「回來啦。老爺歇下了?」
賈璉坐在王熙鳳身邊,倒了杯茶,「恩,歇下了。你怎麼還不睡啊!」
「我正在整理菀兒的嫁妝單子呢。老爺帶來的那些東西一加上,菀兒的嫁妝就頗為可觀了。我看啊,比先王妃的也差不了多少了。」王熙鳳喜滋滋的說道。
賈璉微微皺眉,「你別總是先王妃先王妃的,先王妃還有個兒子呢,說到底,那才是王爺的結髮妻子,咱們菀兒可是比不了的。」
王熙鳳不屑的說道:「自己家裡說話,還計較那麼多做什麼!告訴你個事情,你肯定想不到,當初老王妃嫁進王府的時候,白家一窮二白的,嫁妝大多數都是王爺出的。後來先王妃進門的時候,白家正當盛時,可惜啊,心太大了,人家不滿足雲南這一畝三分地,開始結交朝臣了。因此搬空了大半的家產,所以先王妃進門的時候,嫁妝就單薄了些。還是老王妃將自己的嫁妝拿出來大半填補上,方才好看了些。唉你說說這老王妃是怎麼想的,女子的嫁妝將來都是留給子女的,她倒好,親兒子不給,留給侄女!」
賈璉笑了,「你知道什麼啊!就算留給了侄女,將來還不是給自己孫子的。」然後皺著眉頭問道,「這些事你都是怎麼知道的?你可別在外頭瞎打聽,給菀兒惹禍。」
王熙鳳白了他一眼,「還用我出去打聽?這些都是楊夫人悄悄告訴我的。你放心,菀兒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心疼還來不及呢,哪裡會給她找事。我心裡有數。這些日子,楊夫人、桑夫人她們天天找我說話,我只是笑著聽著,一句話沒應。放心,跟我玩心眼,看我不玩死她。」
賈璉愣了愣,想起京城裡那麼威風八面的鳳辣子,摸了摸腦袋,是啊,是自己想多了。
與此同時,滇王府最深的那個院子里,丫鬟奴才們跪了一地,旁邊是全副鎧甲的侍衛們拿著刀謹慎的盯著。
屋子裡,慕容恪坐在椅子上,目光緊緊鎖定著床上那個瘦弱的身軀,幾個鬍子花白的大夫逐一上前去把脈問診,然後紛紛搖頭。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推了許久,一個老人家方才站了出來,「王爺恕罪!我們也沒法子了。」
慕容恪痛苦的閉上了眼睛,阿一雙眼通紅,「你們胡說些什麼,你們這群庸醫,醫術不精,還在這胡言亂語!」然後跪在慕容恪跟前,「王爺,咱們重新找大夫吧,咱們去江南找,要不去京城找幾個太醫回來,大公子一定會好起來的。他是王爺的兒子,老天爺不會收走他的!王爺!」
「阿一!」阿二厲聲說道,然後一把拉起了他,「你在胡說什麼!公子是王爺的兒子,王爺如何不擔心。可眼下南詔烏蠻族新首領西羅即位,他一直野心勃勃,不肯臣服王爺。若這個關頭傳出公子有恙的消息,難免人心浮動,豈不是給了西羅可趁之機。更何況,雲南有名望的大夫都已經在這了,就算不遠萬里去江南京城求醫,公子等得起嗎?」
阿一其實知道這些,只是心有不甘。如今聽到阿二的話,只能癱坐在地上,痛苦的低嚎著。
慕容恪忽然站了起來,走到床前,低下了頭,將人抱在了懷裡,「長生,阿爹在呢!阿爹在這呢!長生睜開眼看看阿爹啊!」
長生聽到阿爹的聲音,很想睜開眼再看一看阿爹,可是他累了,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只能扯出一抹微笑,慢慢的,沒了氣息。
慕容恪將頭埋在長生胸前,放肆的流著眼淚。我的長生,你要乖,趕緊去找你阿爺,你阿爺會保護你的。
屋子裡的人頓時噤若寒蟬,全都低下了頭。
好半晌,慕容恪方才瓮聲瓮氣的說道:「阿二,去吧!」
阿二點點頭,「是王爺,屬下領命。」然後手一揮,來了一群侍衛,將那群大夫恭恭敬敬的請了出去,看管起來。而院子里跪著的那群奴才丫鬟,全都被悄無聲息的處理了。然後院子里又換上了一批新的丫鬟奴才。
「秘不發喪,只在這裡設一個靈堂。阿一,你給長生守靈吧!以後,你也不要再出去了。」慕容恪抬起頭來,抱著長生走了出去。
阿一似乎被慕容恪的話驚呆了,然後才想起來,衝上去抱著慕容恪的大腿,「王爺,公子可是您唯一的子嗣啊,他活著的時候,被困在小小的院子里,不能見天日,難道死了以後也要悄無聲息的嗎?王爺!王爺!」
慕容恪停下腳步,居高臨下的俯視著阿一,眼神冰冷,說出來的話也冷冰冰的,「阿一,你從小和我一起長大,出生入死那麼多年,你曾在亂軍中救了我三次,所以我也給了你三次機會。長生是怎麼來的,我心裡清楚的很。莫非你忘了?現在的你,還有什麼話對我說嗎?」
阿一臉色大變,渾身僵硬,鬆開了手,慕容恪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既然你對茗仙這樣念念不忘,以後你就去看守她和長生的墳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