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炫耀
第六章
一句好久不見，記憶唰地一下便回到了三年前那場慈善晚會。
那年她的事業剛剛冒頭，程瀟看好這個骨子裡帶著拚命勁頭的姑娘，私底下建議她去參加慈善活動刷刷存在感。
胡一一三觀在線，情願將錢直接送到需要資助者的手上，比如沿街乞討喪失勞動能力的老弱殘幼，其他渠道都不在她的考慮範疇。
更何況，她手頭並沒有多餘的資金去救濟別人。畢竟五萬於她而言，是筆不小的數目，而且提建議的是程瀟，這是出自她們間的交情，錢肯定要從她腰包掏了。
最終還是沒禁住程瀟的勸說，她將這幾年攢下來的老本都捐在了她的事業上。
公司對她也挺靠譜的，聽說可是費了好大工夫才將她的位置安排在了第三排靠走廊的位置。
大腕和知名企業家都坐在前排。
坐在她身邊是個長得很好看的男人，但看著眼生，他沒落座的時候她還刻意看過他的名字，梁寒溫。
陌生的名字。
當時她真的昏了頭，以為他也是十八線小藝人，跟她一樣是來混知名度跟鏡頭的。
他一直低垂著腦袋，漂亮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不停地敲打著。鏡頭掃過來的時候，她一邊微笑著看鏡頭，一邊拉了拉他西裝外套的角邊，提醒，「鏡頭來了，快。」
像他們這樣的小角色，鏡頭何其重要！
梁寒溫當即一怔，目光從手機上挪了出來，從容不迫地朝攝像機微微頷首，繼而打量起身邊的女孩。
比起那些裝扮華麗的女星，她的打扮很普通，簡單的白襯衣牛仔褲加上高高束起的馬尾，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模樣水靈。尤其是那雙眼睛清澈乾淨，他忍不住笑著回了她一句，「謝謝！」
簡直是『回眸一笑百媚生』，雖然這話形容一個大男人有點不大合適。
接下來她那自來熟的性子就掩蓋不了了，那張嘴本就閑不住，如今又碰上了志同道合的朋友，防備一下卸了不少。她的小手很快又摸了上了西裝的邊角，嘴裡還忍不住讚歎，「某寶還真是業界良心，居然還有這樣的高仿貨。」
梁寒溫的表情明顯一愣，旋即附和地點頭：「確實是業界良心。」
兩個人熱絡地聊了一會，她肚子突然有些不舒服，一張臉也扭曲在了一塊。梁寒溫看出了她的異常，「不舒服嗎？需要去醫院嗎？」
她的臉色的確看起來不大好。
都怨她昨晚大姨媽造訪還貪嘴兩個冰激凌，現在報應來了。這個點絕對要忍住！她捂著肚子搖頭，「好不容易逮著露臉的機會，我怎麼能半途而廢？」
更何況，她還打探到了霍啟森也會來。
堅決不能離開！
那張小臉都快皺成了一團，一雙烏黑的大眼卻透著倔強的意思。梁寒溫支著下巴很想笑，戲謔的話到了嘴邊還是忍住了，「你是不是要上洗手間？」
她如搗蒜般點頭，伸手摸了把額頭上的冷汗，剋制：「沒事，我還撐得住。」
「慈善晚會的鏡頭，我都研究過了，十分鐘過後鏡頭會切向我們這邊，你要是能趕過來一定沒問題。」
難怪他能一直玩手機，敢情功課比她做得還足！
「那我去去就回。」
「我等你！胡一一。」
他漆黑的雙眸閃過一絲狡黠，她來不及分析那表情的深意就控制不住捂著肚子尷尬地跑了。
等她一瀉千里準備提褲子的時候，外頭傳來的聲音讓她又默默地坐回馬桶上。
「梁寒溫旁邊坐的是誰啊？臉可真大——」
盥洗台的水聲嘩嘩地流著。
胡一一坐在馬桶上忙不迭地摸了把自己的圓臉，大嗎？
嗯，好像是有點大。
不對，腦子突然醒了神，梁寒溫可不是來蹭鏡頭的！
「也不知道哪裡混來的丫頭片子，野心都寫臉上了！」
嬌俏的女聲憤憤地響起，如果不是隔著門板，胡一一都覺得她能把唾沫星子啐她臉上了。
「打扮得清湯寡水，這是在挖苦誰呢！白衣牛仔褲，真當自己是清純學生！」
胡一一又瞄了眼自己的衣服，好不容易湊了五萬，她實在拿不出錢包裝自己，她是真窮啊！
兩個女人好好嘲諷了她一番，才意猶未盡地踩著高跟鞋出去。
通過她們的一頓科普，她總算清楚梁寒溫的來歷了，本城最大的醫藥製造商。難怪打扮看著就不像普通人，她當時肯定被豬油蒙了心，不然怎麼連那套身價不菲的料子都沒摸出來！
她忍不住掏出手機問候百/度，擦，原來世界這麼小。
梁斯斯居然是梁寒溫的妹妹。
事情的最後，她自然沒再敢出現在梁寒溫面前。
錙銖必較的男人，肯定不是好惹的對象。
怨不得胡一一慫蛋沒膽，主要是當初從程瀟嘴裡聽到的梁寒溫讓人膽顫。
霍啟森什麼都擺在檯面上，光明磊落，她都玩不贏。
梁寒溫那麼大一隻笑面虎，綿里藏針的人物，開玩笑，別搭上小命就行。
當初她可是信誓旦旦地摸著人家的高級西裝，嘲諷那是山寨貨色。
他稍微動動手指頭她在娛樂圈也沒法混下去了。
雖然最後她還是沒能混下去。
梁寒溫自從經歷了一段失敗的婚姻，這麼些年一直單著，身邊的異性朋友也少得可憐。霍啟森深澈幽湛的眼眸略略看了眼對方，手掌便滑到了她的腰際，虛摟了摟。
溫熱的掌心像是帶了魔力一般，讓她迅速回了神，嘴唇彎了彎：「梁總，好久不見。」
兩個人對當年的事情默契地選擇了避開，稍稍寒暄了幾句，霍啟森就讓她去取點東西填填肚子。
本來彼此就沒太熟，甚至有點尷尬，他一開口她興奮地簡直要蹦起來。
吃東西也好比對著梁寒溫強。
好不容易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她可不能讓對方給攪黃了。
宴會進行到十點，霍啟森便率先帶著胡一一離開。
卸下了偽裝，不用演戲的兩個人依舊沒有共同語言。
胡一一垂著腦袋掰著十隻手指頭來回數，眼看著就快到小區了，她終於按耐不住地問道：「你跟梁斯斯現在究竟是什麼關係？」
阿良的嘴角微微上翹，他耳聰向來驚人。察覺到後方凜冽的寒意，他立即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視地繼續開車。
霍啟森沒料到時隔多年，她居然還會問這樣的問題，一直緊繃的下顎總算有了鬆動的痕迹。
「就是你看到的這樣。」
她的腦筋飛速地運轉著，梁斯斯當年的追求者數不勝數，不料她捧著自己的一顆芳心放到霍啟森面前卻成了什麼都不是。
梁斯斯以柔弱的受害者姿態出現在媒體面前，卻被他高調戴出的黃金戒指打了臉。
對於他厭惡的人，他從來就不會考慮對方的感受。
反觀他跟梁寒溫的關係，倒不像交惡的樣子。
也就是說，他們依舊是朋友關係。
得出這樣的結論，懸在她胸口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
……
自從跟霍啟森多蹭了兩場飯局，廣告商投資商紛紛向她伸出了橄欖枝，公司給她配備的助理保鏢嗖地一下增了好幾倍。
這般強大的陣容，即便是她成名時都未曾享受過。
程瀟拎著粥盒進來的時候，她剛好做完運動。上次試鏡，劉導委婉地提醒過她，大致意思是條件雖然不錯，但還能瘦五斤最好。
好在這幾年她一直注重自己的飲食，不曾暴飲暴食，所以身材保持得不錯。考慮到上鏡效果，她依舊打算節食與運動同步。
即使已經餓得飢腸轆轆，她依舊開心地打開程瀟送來的粥盒，清淡的糯米粥香瞬間漫溢，她舀了一勺放進嘴裡，含糊著道謝：「謝謝瀟姐，坐！」
那天試鏡的時候程瀟也在場，上鏡效果其實不錯。她的臉型雖不是當下最流行的錐子臉，但勝在五官獨特氣質良好，擁有其他女星望塵莫及的資本，實在犯不著這般拚命。張口想勸勸她，卻看著胡一一依舊小口吃著粥，也就放棄了。
從包里拿出這周的行程表，她攤在餐桌上：「最近會比較忙，你身子受得了么？」
胡一一最怕的事情就是沒戲拍，想起從前的日子不寒而顫。
明白對方是在關心自己，她又塞了口粥放進嘴裡，衝程瀟笑笑：「盡量多接些劇本，我沒事，身體棒棒噠！」
娛樂圈無不是捧高踩低，胡一一得趁著曝光率高的時候多接戲多拍戲。更何況她向來身體不錯，實在沒啥需要擔心的。
程瀟能夠理解胡一一此時的心情，但如今公司有意重新塑造她的形象，劇本方面自然是擇優而從，敲定下來的基本都是精品。胡一一很聰明，這些事情即使她不解釋她也能自己回過味來。
送走程瀟后，胡美仁打電話說待會過來看看她。
想起胡家的糟心事，好心情一下跌到谷底。
自從跟胡德誠鬧翻后，她就一步都沒再踏進過那個家。
老二心高氣傲的，也不稀罕跟她來往。
倒是老三有心，時不時地打個電話過來跟她談談心。
胡美仁在電話那頭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她聽得有些心煩意亂，說了句「今天不行，我有點累。」然後她就直接掐斷了電話。
胡一一確實疼愛這個小妹妹，但她總是一副和事老的樣子，這次肯定又是來勸她回家團圓的。
家？
她哪裡還有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