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青樓救相公
睡醒一覺,睜開眼愣了許久方青梅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身在江南揚州。
起身洗漱整裝完畢,長壽和小鳳一邊將飯端上桌,一邊說道:
「小姐,上午你睡著時,夫人身邊一位姐姐送來一套首飾和一套文房四寶,說是老爺夫人給你的見面禮。我剛才和小鳳把從京中帶來的東西都打點出來了一份,老太太是佛珠,老爺是一套線裝書,夫人是一斤木頭盒子裝的雪蛤,大少爺、少夫人是一對同心玉。你看是不是合適?」
長壽從前跟在陳夫人身邊,經手不少陳夫人與京中夫人們的禮尚往來,這些事務很懂,方青梅沒有什麼不放心,聽了一耳朵便點頭,坐在桌前拿起筷子:
「我也不太懂,就按你說的。」
說完就開始扒飯,她從小飯吃的快,一會便吃了個飽,看看外面天色,拿帕子抹了嘴便站起身:
「老婦人老爺夫人都在吧?帶上禮物,走,咱們去問個安。」
小鳳收著盤子:
「老太太平時不怎麼出門,保管在家。不過剛才我去端飯的時候聽見廚房的大娘說,老爺好像不在。夫人是在的。」
「那麼就去見夫人。大少爺和少夫人呢?」
「大少爺肯定不在,他去西北好久了。大少夫人剛才我碰見她了,抱著小寶少爺去老太太那呢。」
「那正好人齊。」方青梅走到梳妝台前翻了翻,翻出個一對小金鎖遞給長壽,「拿著,咱們去。」
林氏果然在後院東廂,正哄著孩子和老太太高興。方青梅進去先行禮,然後把各色禮物奉上去。周老太太也爽快,一看方青梅送上的禮,順手就摘下手腕上一隻翡翠鐲子,套到方青梅手上:
「這叫禮尚往來。」
一邊套著一邊對林氏笑:
「可別嫌我偏心。還有一個翡翠珠子項鏈在你那裡,這兩樣東西都是我做姑娘時候老王妃給的,你們一人一個,不偏不倚。」
林氏也順著開玩笑:
「這可怎麼好?老太太你把好東西都分給了我們,將來可拿什麼給曾孫媳婦?」
周老太太樂的哈哈直笑;
「小寶到時候娶媳婦,就讓你婆婆去巴結,我可管不了啦!」
方青梅謝了老太太,又道:
「老爺夫人剛才遣人給我送了見面禮,這裡也有我給老爺夫人的一點心意,我想著現在送過去吧。」
「去吧去吧,」周老太太笑著揮揮手,「讓老大媳婦帶你過去,小寶就在我這,我們娘倆樂呵著。」
二人便起身出來,一路往正屋去。剛要出院子,便見三進門口一個人影鬼鬼祟祟探頭探腦,方青梅眼神好,立刻警覺道:
「嫂嫂,你看那是什麼人?」
林氏站住腳回頭一看,那人影反而站了出來:
「大少夫人!」
林氏一愣:
「小海?你怎麼跑後院來了?」
她三步並作兩步便往門口走過去。
方青梅聽到名字便知道是周寒的隨從,也跟了過去。小海眼神也好,看看她身邊的方青梅又是驚又是喜,立刻便跪下:
「見過二少奶奶!」
「你這滑頭倒是認人,我還沒說你就知道是你們二少奶奶。」林氏一邊讓出身後的方青梅一邊笑,「青梅,這就是一直跟著老二的小海——對了,你這個點不在少爺跟前,怎麼跑到後院來了?」
小海看了看方青梅,猶豫片刻,便撲通跪下去,臉色一變,開始連連磕頭:
「求少奶奶,快去救救我們二少爺吧!」
林氏和方青梅都愣住。
林氏嚇了一跳:
「這是怎麼了?」
只見小海又望望方青梅,咬咬牙一拍大腿:
「罷了,這會還是救命要緊!少奶奶,請你們快拿個主意,看是去回老太太、夫人,或是怎樣——再遲上一時半刻的,只怕老爺就要把二少爺給打死了!」
「什麼?」林氏倒抽一口氣,「老爺為什麼要打二少爺?」
小海登時又閉上嘴,眼睛望向方青梅。
方青梅更是如墜五里霧中:
「你們二少爺,他不是去西北處理糧荒的事了,怎麼會被周老爺打?他什麼時候從西北回來了?」
其中的曲折,林氏心中自然明白幾分,卻不能說出來,只要將就問道:
「你別慌,給我好好想想,將該說的說給我聽!」
她重重咬住「該說的」三個字。
大六月天,小海早就跑的一身汗,這會兒臉上的汗更是擦了又淌,領口都濕的透了。他低頭尋思片刻,估計是瞞不住了,便索性抬頭看著林氏道:
「二少爺不肯回府里來,被老爺帶著周安管家給找到了。老爺怪二少爺不聽話,說要教訓他,二少爺又頂撞了老爺,老爺氣壞了,便吩咐隨去的人按住少爺打板子!我來的時候已經動手了!老爺氣的說,今日要麼打的少爺改了性子!要麼就打死,當沒生這個兒子!少奶奶,快快的去個人攔住老爺吧,再不就算打不死,估計也不行了!」
林氏一聽這事大了:
「大少爺這會不在揚州,老爺這說一不二的脾氣,誰敢去攔!」
小海忙道:
「只有請老太太和夫人去!老爺可以聽得一二!」
林氏急的團團轉,一聽這話便跺腳:
「你糊塗!老太太快七十歲的人了,脾氣最急;夫人更是一身的病,萬一氣出個好歹豈不麻煩?」
小海更急:
「那我們少爺真要被打死了!」
林氏咬咬牙,一甩帕子就往外走:
「那便我去!小海前頭帶路,你們少爺在哪裡?」
小海又望向方青梅。
林氏急的像熱鍋上螞蟻:
「你倒是說啊,二少爺人呢?快去抬轎子!我去看看!」
小海還是望著方青梅,口中囁嚅幾個字。
林氏捉急拍著手:
「你倒是大點聲!」
小海低下頭,聲音剛剛能聽見:
「在……醉春院……」
林氏一愣,目光隨即轉向方青梅。
小海今日身上的汗出了一趟又一趟,哪怕騎著馬迎面呼呼的風,汗也幾乎要把身上單衣濕透。
六月里天兒也長,過午許久,此時日頭仍有些刺眼,但是再刺眼也比不了眼前頭這一出「新婚妻打馬青樓救夫」。
領著剛過門的二少奶奶去青樓,今天老爺打不死少爺,明日少爺打死的就是他!
他一說二少爺在醉春樓,大少奶奶就傻了眼。青樓那種地方,豈是她一個年輕婦人可以去的地方?更不敢叫老太太和夫人知道,否則連急帶氣,豈不更要一下子就急壞了?有個三長兩短,誰能擔得了這個不是?
倒是萬萬沒想到,這位二少夫人倒是鎮定,喊了小海帶路,幾句話就說服了大少奶奶:
「論面子,我剛嫁過來,老爺怎麼也要顧及我幾分薄面。論情分,挨打的那位是我夫君,我不去救誰去救?論道理,青樓這種地方你們都不好去,但我去找自己夫君,也算說得過去。」
更出乎意料的是這位二少奶奶還會騎馬,不坐轎子不坐車,跨上馬便跟著小海一路打馬往城南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