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雙手。
一雙白皙細長的手。
這雙手很美,美得讓手的主人也情不自禁的欣賞了起來。
她現在才覺得自己好像從來沒有了解過自己。
這雙以前一直拿刀的手,現在正拿著一串珠花。
她想戴這串珠花,不過拿到手裡時她笑了。
她知道自己要戴上珠花一定會讓人笑死。
因為她是楊女俠,一個好強的女人,一個從來不會打扮自己的女人。
穆曉走後她便升職為統領了。
兩年的時間並不長,但也並不短。
兩年會讓人忘記那些膚淺的東西,但不會讓人忘記那些深刻的東西,深刻的人!
絕對不會。
因為現在她又想起了那個人,那個男人。
那個讓他難忘的男人。
她想起在船上那陣,她知道那個來過的人是他。
天色很淡,一抹雲輕飄飄的劃過天空。
窗戶開著,風輕輕的送進陣陣竹香。
她愛上了竹!
因為那個人,她愛上了竹。
窗外的那叢孟宗竹是她輕手栽的,精心的照看著。
現在那叢竹已經長得很高了。
畢竟已經兩年了。
兩年了,兩年了,還沒有他的消息。
他又在哪裡呢?
初夏已至,但春殘還在。
楊女俠無心賞春,一路的打馬而去。
早上有人報說一個小村有被通輯的大盜。
這種小事她本不該親自去了。
小李他們已經在那小村埋伏了。
但她閑不住,閑下來她便會胡思亂想。
這是一個漁村,一條大河養活著全村的人。
楊女俠停下馬,沿著河邊靜靜的散步。
她現在已經沒有抓大盜的心情了。
大河上泛著波光,幾條漁船在河上靜靜的停著。
那些都是捕魚的漁夫。
楊女俠這時看向了一艘漁船,這艘漁很特破,也很特別。
一個戴著斗笠的男人領著兩個孩子在那撒著網。
她不禁多看了看這個戴斗笠的男人,她突然覺得這個男人好像在哪見過,但斗笠擋著他的臉,楊
女俠看不見。
旁邊的一男一女兩個孩子很開心,不停的在那嘻笑著。
「這裡,叔叔,這裡有魚!」
「這邊,叔叔,快抓住他。」
戴斗笠的男人,手裡的竹桿猛的往水裡一探,等取出來時上面已有一尾還在掙扎的魚了。
兩個孩子又開心的蹦跳了起來。
楊女俠這時看出端倪了,兩個孩子這麼的蹦跳那艘船居然連動也沒動一下,這艘船上的人是不是
就是她要抓的人呢?
「喂,船家,你把船劃過來,我有事找你。」楊女俠沖那艘船叫了聲。
戴斗笠的男人往她這邊一看,立在那並沒有動。
楊女俠覺出了古怪,身形一動,一躍上船去。
那兩個孩子都輕輕的站在了男人的身後。
楊女俠冷笑一聲道:「把你的斗笠摘了,讓我看看你是誰?」
男人道:「我長得太難看,怕嚇到你。」
楊女俠道:「我是官差,我正在辦案,我要你把斗笠摘下來。」
男人沒有動,只是靜靜的站在船上。
楊女俠這時看見了那個小女孩,這個女孩她覺得自憶見過,但她一時的想不起來了。
於是她又問那小女孩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拉著男人的衣服。
男人道:「我們要回去了,你們官差也不能隨便亂抓吧?」
楊女俠看不見這個男人的臉,但她覺得這個男人的聲音很熟悉,但就是想不起來。
就在這時她聽見小李的聲音:「楊頭,我們找到他了,你快來啊?」
楊女俠瞪了瞪眼前這個戴斗笠的男人,一個縱身往岸邊掠去。
這時船上的小男孩道:「叔叔,我以前見過她。」
男人沒有支聲,小男孩又道:「我在江家救你出來時,見過她,她一路上都在追那些要殺你的人
呢?」
男人依舊沒有支聲,半晌才道:「啟兒,寞梨,我們回家吧。」
花廳寬厚的塌上坐著一個人。
一個非凡的男人,他叫若非凡。
他現在正在精心的修剪著桌上的那盆盆栽,他已經剪了整整三個時辰了,他剪得很仔細。
廳下跪著幾個人,這幾個人靜靜的跪了三個時辰,沒有人敢出一點聲。
他們在等若非凡剪完。
若非凡做每件事都很細心,也很用心,他不喜歡有人來打擾,那樣他會很生氣。
他生氣的後果就是永遠不要再見到這個人。
廳下的人腿已經跪得麻木了,但他們沒有動,不能動,不敢動!
好在這時候若非凡已經剪完了,正用一張很柔軟的細羊毛手巾擦了擦手才道:「有什麼事報上來。」
「屬下已按地圖去尋找了,但……」
「但什麼?」若非凡連眼角也沒有去看那幾個人,只是靜靜的含笑欣賞著自己的成果。
「但還是沒有找到。」
「那你們打算怎麼辦呢?」若非凡移回目光,看了看那幾個人。
「我們……」
若非凡道:「你們找了兩年,現在居然來跟我說沒有找到,難道要我親自去嗎?」
「我們不是這個意思。請公子恕罪。」
若非凡嘆了口氣道:「你們下去吧。」
「是。」幾個人如釋重負般的緩緩退了出來。
「自己的錯還想怪給別人。」一個女子的聲音。
若非凡笑了笑道:「顏師妹又來找我麻煩了?」
進來的女子正是顏傾凡。
「我是在想,你自己畫的圖,找不到還想怪別人嗎?」
「顏師妹可見我對他們怎麼樣了?」
顏傾凡冷哼一聲,沒有說話。
若非凡笑道:「怎麼,又找不到君師弟了?」
「他跟個鬼一樣,誰知道他又跑哪去了?」
「也許他去了我正想去的地方?」
顏傾凡道:「哪裡?」
「我可不可以不說?」
「不行?」
「他應該去了江南。」
「為什麼?」
「因為一個人。」
「什麼人,是女人嗎?」
若非凡笑了笑道:「顏師妹這等傾國傾凡的容顏,君師弟怎麼再看得上別的女人呢?」
「難道他去找男人了?」
「對。」
「那是誰?」
若非凡靜靜的看著顏傾凡道:「顏師妹冰雪聰明,難道猜不到?」
顏傾凡道:「不可能,他不是已經死了嗎?」
「可是沒有人看見他的屍體?」
「你的意思是他還活著?」
「不管是不是活著,看來我都得去找找看了?」
待他說完這句話時,顏傾凡早已沒了人影。
若非凡的笑臉也收了起來。
戀酒公子,我真的敗你了嗎?
秦瘦翁很焦急,他本來矍爍的神情,像老去了好幾十年。
花圃里的花早已被全被的剪斷了。
全是她剪的,但他沒有阻止。
他對她比自己親生的女兒還要好。
也所以他才會這麼的憔悴。
兩年了,她這樣已經兩年了,兩年來她變得一點神彩也沒有,離死只差一步了。
秦瘦翁的腳步很沉,每一步都像踏在自己的心上,他已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要為她找回那個男人,哪怕找回來的只是那個男人的屍骨。
他不能看著她就這麼的憔悴下去。
天開始下起蒙蒙的細雨。
江採薇倚在窗前,看著細雨,嘴裡喃喃不清的說著話。
屋子裡掛了不知多少的畫像,每個畫像都一樣,都是那個白衣人。
她那雙美麗的眼睛沒有一點神彩。
秦瘦翁望了望她,一步一步的遠處走去。
天下之大,你在哪裡?
夜色降得很快,孤獨也隨這夜色慢慢的襲來。
楊女俠心緒難寧,雖然那個大盜已經被抓住,但她沒有心情高興,她一直在想一件事情,想今天
在漁村見的那個人,她覺得這個人很熟悉,但偏偏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小李他們的講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小李,你給我去調查那個漁村裡一個帶個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的男人。」
小李放到嘴邊的酒壺又停了下來,「楊頭,這不都抓到人了嗎?」
「我叫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費話。」
「楊頭,這值夜班,你得加工錢吧?」
楊女俠看著小李道:「你小子是不是又皮癢了?」
小李不再廢話,又喝了一口酒,才道:「楊頭你說的那個人我見過,去那個漁村的時候,我打聽
那大盜時就聽說過他的事?」
楊女俠道:「說來聽聽?」
「那個人是被那一個小男孩給抬回去的,據說在家裡待了一年多才出來。」
「那個小女孩呢?」
「她好像也是被那個小男孩給救回去的。」
「那個小男孩跟這兩個人是什麼關係?」
「好像沒什麼關係,他叫那個男人叔叔。」
楊女俠不再發問了,她突然想起那個小女孩來,她確實想起來了,她見過這個小女孩,在一家飯
館,那裡她和一個男人在一起,那個男人是刃無霜。
想到此她再也靜不下來了,連忙問了問小李他們的住處,便勿勿的離開了。
啟兒和寞梨很開心,因為今天打了不少的魚。
他們可是吃一頓好飯,還可以為叔叔買酒。
但叔叔只是一言不發的坐在那裡,像是在想什麼事情。
他們沒有打擾他,只是把做好的魚放在了他面前。
男人淡淡的笑了笑,依舊喝著澀口的劣酒。
他是用一個半破的酒壺的在喝。
他在想什麼沒有人知道。
「啟兒,寞梨,我們離開這裡吧。」
啟兒和寞梨各自一驚,望著叔叔。
啟兒道:「叔叔,你去哪裡,我們就去哪裡?」
男人笑了笑,輕輕的拍了拍啟兒的頭。
啟兒道:「叔叔,你是不是因為今天見了那個人才要走的。」
男人沒有再說話,啟兒很聰明。
寞梨道:「叔叔,那個阿姨是不是你的妻子啊?」
男人笑了笑說:「叔叔沒有妻子啊?你們快吃吧。」
「那叔叔,你呢?」
男人舉了舉手裡的壺說:「叔叔有它啊?」
兩個孩子相視一笑,各自的吃了起來。
男人看著破屋外的朦朧月色,眼神變幻不定著。
死了的人,是不能再活過的,就讓他死在她們的心裡吧。
他還是有些難過,為自己也為他們,為那些遇見過自己的人。
如果沒有遇見自己,那麼他們還是能好好的生活。
所以他應該離開,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去,越遠越好。
他現在很富有,有兩個孩子陪伴著自己,過去的一切,該放下的就放下了。
「啟兒,寞梨,你們想去哪裡?」
「我想去大沙漠。」啟兒咬著魚頭道。
「我想去看瀑布,爹爹以前說過要帶我去的。」寞梨說著眼淚又掉了下來。
男人輕輕的抱過寞梨道:「爹爹不能帶你去,叔叔帶你去,不要哭了,爹爹和叔叔還有啟兒哥哥
都不喜歡看到寞梨哭。」
寞梨輕輕的擦開了眼淚才又點了點頭道:「寞梨不哭了,寞梨不哭了。」
男人輕輕的嘆了口氣,靜靜的看著寞梨,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小女孩,因為自己她失去了最後
一個親人。
他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好好的照顧他們,照顧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看到楊女俠,他多了些心慰,因為她並沒有死,而且還活得好好的。他相信自己離開后每個人的
生活都會過得很好。
江採薇呢?她是否依然那麼的開心呢?應該是,她雖然想騙他,但他知道她早已有一個愛她的男
人在守護著她。
這些他本不放心的事,現在都放心了,所以他決定吃吃啟兒和寞梨精心做的魚。
魚並沒有那麼好吃,因為沒有多少佐料,但他吃得很開心,非常開心。
直到他聽到一陣馬蹄聲,才收起了臉上的笑容,他已經猜到來的是誰了。
楊女俠風風火火的沖了進來,兩個孩子被她給嚇了一跳。
男人頭上還是戴頭斗笠,楊女俠進來便直直的打量著。
「你是刃無霜?」
男人輕輕的鬆了口氣。
刃寞梨道:「他不是我爹爹。」
男人苦苦一嘆,心中又泛起波瀾。
楊女俠看著刃寞梨道:「你是寞梨,你是刃無霜的女兒?」
寞梨輕輕的點了點心頭。
楊女俠眼神一厲,看著他道:「你到底是誰?你知道他的下落?」
「他是誰,我只是個打魚。」
「你不認識戀酒公子?」
「不認識。」
啟兒靜靜的看著兩人,一言不發的坐在那拉著寞梨繼續吃魚。
楊女俠這時一笑,道:「我趕路餓了,想跟你們一起吃,行嗎?」
「請便吧。」
男人伸手遞了一雙還算完好的筷子給楊女俠。
楊女俠接過筷子便哭了出來:「是你,你還活著。你為什麼不去找我,這兩年來我一直在找你。」
男人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楊女俠手一起,便摘落了男人頭上的斗笠,接著她便看到一張臘黃而且憔悴的臉。男人臉很奇怪
,很好幾道傷疤,也許現在就連他的父母也認不出來他了。
「你還想瞞我到什麼時候?」
「你認錯人了。啟兒、寞梨,送這位姐姐。」
「你要趕我走,我不會走的。」
男人輕輕的嘆了口氣,不再說話。
楊女俠眼淚越流越多:「你為什麼不敢承認?」
男人輕輕的戴上了斗笠,才道:「我說你認錯人了。」
楊女俠這時衝過去,緊緊的擁進了男人的懷裡。
「你的手指我一見就能認出來,你騙不了我的。你就是他,你就是戀酒公子。」
男人輕輕的嘆了口氣,卻沒有推開懷裡的楊女俠,只是輕輕的說:「你太累了,應該好好的休息
一下。」